中國古裝影視劇三十年文藝審美流變簡述
——從《戲說乾隆》到《如懿傳》

鮑欣

（中國傳媒大學，北京 100000）

1 20世紀90年代的古裝劇的審美趨向

20世紀80年代，無論是歷史劇還是依舊原著改編的古裝劇，無論是古代、近代或者重大歷史題材電視劇，基本上是依據現實主義指導下的藝術創作手法，強調的是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的統一。在歷史和藝術這兩個維度上。古裝題材電視劇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產生了大量中國大陸自己的影視劇，比如《紅樓夢》、《西游記》……等等許多制作精良的影視劇。

進入90年代。古裝題材影視劇創作依舊是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的高度統一。然而由于藝術創作中對于藝術真實的高度挖掘，使得一些影視劇離歷史真實漸行漸遠，這些偏離歷史真實，在藝術真實高度挖掘的古裝影視劇給影視劇的文藝審美帶來了新的審美現象。這種偏重主觀藝術虛構，忽視歷史邏輯的藝術風尚，確實引領了整個從90年代到今天的影視劇的發展潮流，人們似乎喜歡戲說，水煮，大話，無厘頭的影視劇作品，而忽視了歷史正劇。但是人們確實又從這些戲說劇中得到了哲學人文歷史等審美感受，也確實能從娛樂化的角度給人以思想的啟迪，似乎比正史性說歷史更加感人。

對于古裝劇“戲說”一詞的理解，學界主要流行三種觀念。其一，以西方戲劇理論的關鍵詞“戲仿”為核心，認為“戲說”是一種“戲劇之說”；其二，認為“戲說”是一種帶有顛覆性的胡說，亂說；其三，以娛樂為導向的“游戲”之說，擴大了“戲說”一詞在中國20世紀90年代具體文化語境運用中的具體內涵。該用語在當時內涵指向是明確的，是帶有貶義和否定性的，指的是以娛樂為審美導向的“游戲”之說。

1992年，《戲說乾隆》刮起了一陣戲說之風，且越演越烈，整個90年代都是充斥了各種戲說的影視劇而且影響后期的網絡文學，以及現在由網絡文學拍成的影視劇，之后的《戲說慈禧》《包青天》《秦始皇與阿房女》《宰相劉羅鍋》《鐵齒銅牙紀曉嵐》《康熙微服私訪記》《還珠格格》等等充斥各大電視臺，各個轟動一時?！稇蛘f乾隆》作為20世紀90年代初引進的臺灣電視劇。讓內地觀眾和影視從業者眼前一亮，原來“歷史”可以這樣闡述，可以在歷史乾隆的框架中虛構故事，達到更高地藝術真實，更好地表達生活，哲學，人性的藝術生活意蘊，而不用刻板地闡述歷史。對皇上，對文武百官，太監可以任意調侃，對古代社會可以嬉笑怒罵，鄭少秋飾演的乾隆集睿智瀟灑灑脫純情深情幽默風趣文治武功集于一身，該劇通過乾隆二次微服出巡和宮闈驚變，描述了在探訪民情，整治貪官的過程中，風流倜儻的皇帝邂逅三位民間女子的愛情故事，讓我們從文學虛構中看到一個重情重義的多情皇帝?！稇蛘f乾隆》也可謂制作精良在當時花費大量人力財力完成的古裝影視劇，可謂萬人空巷，乾隆的得意失意文才武略都在這部劇里表達得淋漓盡致，原來皇帝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他的幽默風趣，瀟灑隨性，悠游癡情，把歷史與武俠結合，皇帝也是一個飄逸的俠士。另外港臺的戲說歷史更注重寫情，寫皇帝和民間女子的真情，在演員選擇上也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在造型方面也是在那個時代的流行，把現代元素融合到古裝扮相里，這個看點也是另大陸影視制作人學習的地方。

相較于港臺戲說古裝劇，1995年大陸拍的《宰相劉羅鍋》從另外的層面去戲說歷史，故事主要圍繞著劉墉與和珅以及乾隆之間的微妙關系展開。劉墉與和珅的關系是微妙的，他們既是皇帝的臣子，彼此之間斗智斗勇，再次以搞笑的方式戲說了一回乾隆，歷史上的劉墉并不是羅鍋，也沒有那么多的逸聞趣事，歷史上的和珅也不是那么昏庸無能。乾隆也不能大臣貧民平起平坐，這個劇寫了一個平民化的皇帝，如果說戲說乾隆寫了一個神話賦予魅力的神化的皇帝，那么《宰相劉羅鍋》的皇帝更符合大陸老百姓的生活的平民式皇帝。然而不管是《戲說乾隆》里超凡脫俗的俠氣的乾隆還是《宰相劉羅鍋》里平民化的乾隆都不是歷史上的真實乾隆，而是建立在高度的藝術真實上的乾隆。在正劇審美角度來說，這是對歷史的大不敬，對歷史的不尊重。但是從藝術真實來說，它們又是對生活的高度升華，基于對民間野史、傳說、七俠五義等等故事的引用借鑒，才有以歷史為框架的人物，超越于歷史的戲說故事，善與惡，真與假，忠與義，愛情與現實，都在戲說劇里真真切切的傳達，雖然不是歷史，極具浪漫傳奇與江湖色彩，但是給人了更高的審美感悟與感動。所以這些劇轟動一時，后來的《康熙微服私訪記》《鐵齒銅牙紀曉嵐》《李衛當官》等都是繼承了這些劇戲說特色。

在90年代末不得不說，有一部臺灣和大陸的合拍片《還珠格格》達到了戲說娛樂劇的鼎盛，可謂家家戶戶小燕子。該劇播出后，內地收視率達到62.8%，創造了中國電視劇有統計記錄的收視冠軍，成為一個時代的烙印。

《還珠格格》的成功打破了以前戲說古裝劇圍繞皇帝愛恨情仇或者治國方略為特點的影視劇，而是把故事聚焦在后宮生活，女性角色，女性成長為主導。真實的歷史與虛構的人物交錯，主角的選用也是當時最年輕最美麗的演員，給大陸影視劇走向青春偶像劇發展提供了機會。與此同時，大陸真正開啟了青春偶像古裝劇時代。至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年，涌現出大量中國內地制作的古裝青春影視劇，在造型在設計上在各個方面都既有看點又有審美性。

在90年代雖然也有一些正劇的歷史性影視劇，雖然正劇歷史劇也是有文學的部分，但是依舊按照各個歷史時期事件編寫而成，更符合歷史的真實，比如《康熙王朝》等等，但是戲說劇在這個十年有了長足的發展。正如《宰相劉羅鍋》在片頭一開始打上“不是歷史”歌詞上也寫到“故事里的事說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說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币粯印＿@類劇不是強調歷史真實性，而是帶有主觀性的浪漫色彩。

2 進入21世紀中國古裝影視劇

進入千禧年到今年2018年，中國經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經濟的變化，人們的生活水平，文化審美，以及各行業的發展也都發生巨大的變化，而這個時期引領中國發展的影視產業也發生了，尤其是大陸影視劇的發展，港臺的影視人，國外的影視人紛紛到大陸尋找機遇，使中國大陸的古裝劇的發展進入到鼎盛蓬勃的階段。無論是投資造型對于歷史服裝的尊重，特效的運用，劇本的選擇都比過去有了巨大的進步。

2000年前一個十年，這個時期古裝影視劇大量涌現，有以歷史為主題的尊重歷史真實而加入文學部分如《尤小剛秘史系列》，取材于歷史真實，采用“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的原則，使這類歷史劇有別于其他正劇，把貴族人物的情感融于其中，使其更有血有肉，而不是神不是龍。也有完全杜撰歷史而改編席絹言情小說的比如《上錯花轎嫁對郎》，還有一系列根據古典名著改編的《西游記》《封神榜》等以及一些根據金庸，古龍等小說改編的武俠劇，《天龍八部》《笑傲江湖》《神雕俠侶》。在這個十年相比在90年代，中國影視劇在投資制作武打設計造型都有了顯著的進步，讓人更加的賞心悅目。

2.1 尤小剛的秘史系列

在2002年出現的《孝莊秘史》《皇太子秘史》《太祖秘史》《康熙秘史》《前清秘史記錄片》《乾隆秘史》《楊貴妃秘史》《西施秘史》等秘史系列，則刮起了一陣秘史系列風，感情戲占了很大比重。但是所有的感情也是建立在歷史之上，感情和歷史真實高度結合。尤小剛曾說,秘史劇就是“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睆拿厥穭〔コ龅膬热輥砜?，也算是基本上做到了這幾點。但是從真實歷史來看又有一點沖突。比如大玉兒嫁給皇太極時，那時努爾哈赤還沒有死。大玉兒下嫁過多爾袞；太祖秘史里，舒爾哈齊和褚英活到了后金建國，還當上了旗主，而歷史上這倆人在后金建國前就掛了，歷史上努爾哈赤打薩爾滸之戰后順道滅了葉赫，而劇中努爾哈赤在打薩爾滸之戰之前就滅掉葉赫；楊貴妃秘史里，楊玉環討厭安祿山，但是史書上兩人關系曖昧。西施秘史上出現騎馬打仗情節，也與史書不同。

但是總體上說，秘史系列是近二十年來藝術真實與歷史真實高度統一結合的系列電視劇，歷史和言情可以說各站一半，它不似普通言情武俠劇，完全虛構，也不似歷史劇那樣客觀說歷史，而是非常好地統一在一起。而且選的演員都是實力和偶像結合在一起的游戲的演員。

尤其影響特別巨大的《孝莊秘史》里的演員們寧靜，鄔倩倩，何賽飛，李玲玉，胡靜，舒暢，馬景濤，劉德凱，趙鴻飛等各個都是相貌俊美，氣質文藝，演技俱佳的演員，為本劇的成功提供了保證。服裝造型上也是在當時清宮劇中的創新。還有音樂的選擇，主題曲《你》以及片尾曲《美人吟》完美寫出了悲情英雄多爾袞英雄難過美人關的無奈，大玉兒為了兒子為了大清不能愛的糾結。秘史劇在中國古裝劇發展中確實是不可磨滅的痕跡。

2.2 根據民間傳說野史武俠等改編的影視劇

歷史進入了千禧年，各種根據民間傳說改編的影視劇充斥曾經的銀屏?！洞汗鉅N爛豬八戒》，《少年包青天》、《少年張三豐》《烏龍闖情關》《穿越時空的愛戀》《天地傳說之寶蓮燈》《至尊紅顏》《仙劍奇俠傳》《雪花女神龍》……

這些很多由民間傳說改編，有的是野史，有的是戲說的故事，有的寫情，有的寫義。從畫面的質感和拍攝手法都是延續還珠格格的風格，出現了一批偶像實力明星，是大陸影視劇發展新的里程碑。

3 近十年網絡小說的影視劇改編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網絡上出現了大量的網絡文學，“湘瀟，起點，紅袖添香，”……各大網站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通俗文學作品，也出現了許多感人至深的古裝小說。有許多小說都拍成了影視劇，尤其是近幾年網絡文學翻拍的影視劇越來越多。越來越火，而且故事情節引人入勝。服裝造型比之過去更加具有審美性。

比如近些年年比較有名的影視劇《甄嬛傳》《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鳳求凰》《華胥引》《延禧攻略》《如懿傳》《瑯琊榜》……

這些年網絡劇改編的影視劇有宮斗系列，千轉百回的虐戀等。

（1）《甄嬛傳》是網絡的文學，是流瀲紫的作品，后來出版了的小說，然后改編成影視劇，這是一個大女主的戲，也是一個女人在后宮血雨腥風中的成長史，純真的愛情幾乎在這個戲里不存在。

女人之間的斗爭，永遠是最殘酷的斗爭。而后宮，是殘酷的密集地。后宮中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或許有顯赫的家世，或許有絕美的容顏，機巧的智慧。她們為了爭奪愛情，爭奪榮華富貴，爭奪一個或許不值得愛的男人，勾心斗角，爾虞我詐。雖是紅顏如花，卻是笑里藏刀，暗藏兇險。但是無論怎樣的爭斗，對于美好都心存希冀。流瀲紫筆下的甄嬛，舉世無雙，蕙質蘭心，堅信真愛。她并不是一個完美地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她在后宮乞求奢侈的愛，又總是顧念太多，幕落時分，寂寞也就格外清冷透骨。

（2）《花千骨》：花千骨是近年流行的網絡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小說本身就積攢了很多的人氣?；ㄇЧ鞘鞘篱g最后一位神，出生時，滿城鮮花盡數凋零，故取名為花千骨。受父親遺命，花千骨為避鬼而學藝拜師，在瑤池群仙宴對白子畫一見傾心，并成為白子畫唯一的徒弟。

多年的朝夕相伴讓花千骨對白子畫情愫暗生，為救師父，花千骨不惜放妖神出世，卻陰差陽錯得了洪荒之力。隨著身邊好友相繼去世，悲痛欲絕的花千骨沖破封印，成為妖神。仙魔大戰，花千骨逼白子畫親手殺了自己，令白子畫癲狂了兩百年，最終找到魂魄轉世后的花千骨并重新收她為徒。

這部作品選了當紅顏值高的小花，小生出演，服裝造型畫面都特別唯美，獲得了超高人氣。

（3）《延禧攻略》：這部劇是今年暑假最具有高收視率大女主的劇集，這部劇非常有代表性因為人們的審美已經不再局限于對古代皇帝和后宮生活的探索，同時還希望代入自身生活，讓劇集與個人生活發生聯系。除了一如既往的宮斗情節，《延禧攻略》也被當成了女性職場生涯的教科書，女主角魏瓔珞是一個底層成長起來的女性，依靠自己的智慧，心計，一步步成為最受寵的令妃，她天生脾氣暴躁，不好惹的性格也符合了現代觀眾的思想，可謂是底層逆襲爽劇。

（4）《如懿傳》：這部劇也是暑假非?；鹱屓俗h論的古裝劇，作為《后宮·甄嬛傳》的姊妹篇?！度畿矀鳌费匾u了《甄嬛傳》后宮爭寵的橋段，但是更關注女性本身的情感價值。尤其是女主人公如懿，她初入宮廷，不爭寵，只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美好愿景，更具現代人思想。

如懿與皇帝之間已經不再從夫妾關系上去探討，而是從自由戀愛平等關系上去探索。如懿與皇帝從小青梅竹馬，“自由戀愛”，從相互扶植信任到婚姻關系的破滅，沒有包容和理解，在一次次沖突，摩擦中消失殆盡，就是一個現代中年婚姻關系的古代闡述。

4 服裝造型審美之二十年的變化

（1）從美學角度上，古裝劇也經歷從夸張隨意到古樸嚴謹的過程。早期的古裝劇并不注重歷史的還原，比如順治年間的《格格要出嫁》，女主一頭“花團錦簇”格外浮夸。乾隆年間的《還珠格格》也是造型穿越的鼻祖。更早的《戲說乾隆》也是“花團錦簇”,但是隨著觀眾審美的進步，對古裝劇造型也提出更高要求，從《步步驚心》到《甄嬛傳》再到如今的《延禧攻略》，電視劇屢打還原牌，造型更加考究，風格也更古樸?！墩鐙謧鳌返拟氉?成為該劇的招牌。《如懿傳》一耳三鉗、后妃們的“絨花”頭飾，然后人物們與古代畫的相似度，都成了該劇的宣傳對象。

（2）從色彩角度上，《瑯琊榜》、《軍師聯盟》等古裝劇的熱播，在色彩上摒棄大紅大綠浮夸的造型，而轉向內斂樸素的古典美學?！堆屿ヂ浴飞蔬\用就非常的沉穩，配色高雅，大量使用國畫中的水墨畫，像朱砂、月白、墨緑等色彩，純而不艷，灰而不臟，有歷史沉淀的歲月感。

5 結語

總之，中國三十年古裝劇，從正劇到戲說，從秘史到仙俠，從仙俠偶劇到宮斗，再到如今從女性情感出發而隱射當代審美的清宮劇，整個的古裝劇的發展都隱射了各個時期的審美需求。

注釋

①吳素玲.中國電視劇發展史綱[M].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7.

②百度《戲說乾隆》.

③百度《還珠格格》.

④《清宮戲演進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