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
摘 要: 著名旅美華人作家嚴歌苓創作了大量生動鮮活的“東方人物”形象,深為讀者喜愛。作者以西方文藝復興延續而來的人文主義關懷,承認和肯定人性的價值、意義和人的主體性等人文主義核心內涵,以女性特有視角和真實的個人海外經歷關照小人物的真實人性,追問人生價值的生存意義,傳達出對人性的深刻反思和對社會底層人物的終極關懷。
關鍵詞: 嚴歌苓小說 人物建構 人文關懷
嚴歌苓,作為當代頗有影響力的旅美華人作家,創作了《一個女人的史詩》《第九個寡婦》《芳華》《陸犯焉識》等大量的優秀文學作品,塑造了一批鮮活的人物形象,深為讀者喜愛。作者以西方文藝復興延續而來的人文主義關懷,承認和肯定人性的價值、意義和人的主體性等人文主義核心內涵,用西方文藝復興延續而來的人文主義,也就是承認和肯定人性的價值、意義和人的主體性等人文主義核心內涵,分析“東方人物”的復雜人性,“這些作品對人性的深刻探究、對社會底層人物和邊緣人物的關懷及獨特的歷史書寫,都折射出復雜的人性”[1]。這代表了嚴歌苓小說人物形象建構的高超藝術,從女性、男性,再到以個人經歷關照人性,完成小說人物的建構,追問生存的意義與價值。
一、追求獨立與自由的女性認同
嚴歌苓作為女性作家,以自身經歷完成小說女性形象的建構。在《一個女人的史詩》中,作者塑造了一個在愛情道路上不斷掙扎奮斗的悲情人物——田蘇菲。她不放棄自己的淳樸和善良,主動追尋愛情,保衛自己的婚姻。這正是嚴歌苓自身經歷的真實體現,她曾談到“那段生活對我太重要了,它左右我一生的走向”[2],這是指文工團的生活,嚴歌苓從1971年12歲入伍一直到25歲退伍,13年的軍隊生活深深影響了其創作。小說所塑造的田蘇菲也是文工團里一個活潑純凈的少女,她深受部隊首長都漢的寵愛,當她遇到藝術氣息濃厚的老革命歐陽萸時,便被他的氣質吸引,放棄首長的寵愛。但是這是個悲劇的開始,特殊環境下的特殊際遇,使得田蘇菲用一生的執著表現在愛情里的付出和無奈。在三十多年里,田蘇菲把青春、平淡的中年全部給了歐陽萸,她終其一生始終愛著不斷出軌、一直在尋求紅顏的丈夫。“于是和歐陽萸這樣的熱血少年患難與共,生死同舟成了她浪漫詩篇的高潮,這是以后占有歐陽萸的心靈和肉體的人都不能取代的”[3]。在歷史變幻的大勢里,小菲始終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演繹著對丈夫歐陽萸無怨無悔的情感。嚴歌苓以一個大的歷史風云的變幻為背景,將背景內化在個人的生活變化中,表現了女性艱難的生存境遇,構建了一個女人的歷史,
《芳華》2017年由導演馮小剛改編為電影,以女性何小萍為線索,描繪了蕭穗子、林丁丁和郝淑雯等文工團女兵生活場景。嚴歌苓將女主人公何小萍塑造為一個始終不被人善待的人,但最能識別善良、最能珍視善良。小萍由于家庭原因,父親被打成右派,母親改嫁,只有在她故意發燒大病一場的時候,母親才抱過她,帶著她看病。小萍盡管從小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但堅強獨立、韌性生活,這是作者賦予小萍的人生意義。另外,被稱為“活雷鋒”“螺絲釘”的劉峰,是嚴歌苓極力在塑造的男主人公。他利用業余時間為即將新婚的戰友打沙發,主動讓出恢復高考后進修的機會。這正是嚴歌苓以自身文工團的真實經歷,完成人物的建構,傳達出對于文工團生活的追憶和對于人物生存的思考。雖然物質匱乏,但人的內心是有理想的,人一旦有了理想,行動就是合理的。
《第九個寡婦》,寫到王葡萄對于人生的另一種演繹,“在王葡萄的思想中,少勇的世界她不懂,分大洋叫進步、殺爹叫進步”[4]。少勇所代表的是世俗時代背景所影響下的人性,葡萄所代表的是源于生命本原的人性,甚至是游離于世俗和道德之外的無意識。王葡萄們選擇的是自己的價值判斷和生活方式,這正是人性光輝的體現,正是作為真實的人的獨立性所在。
二、追尋人格和尊嚴的男性建構
嚴歌苓以祖父為原型,采訪了眾多與祖父有著相同命運的人物群體,創作了《陸犯焉識》。這也是嚴歌苓首次以男性為主角的作品。人之所以可以稱為人,是因為人是有思想的。人與動物的區別在于人會制造和使用工具,在使用工具的勞動中改變環境、實現自我意識和思想的進化,一個人無論貧富貴賤,無論高雅低俗,都必須堅守人格和尊嚴,在《陸犯焉識》中寫到歷次“政治運動”中的受害者們,他們為了生存下去,沒有尊嚴。嚴歌苓以一種反面的襯托和諷刺表現人的尊嚴所受到的蔑視,建構了以陸焉識為代表追尋人格和尊嚴的男性形象。
在《陸犯焉識》中,作為公民所應享受到的對人格和尊嚴的尊重,在戰爭年代、在政治運動面前,通通被忽視、被踐踏。陸焉識在二十年的西北勞動改造中學會了一種技能,那就是“口吃”,假裝口吃。這項“技能”為他贏得察言觀色和見風使舵的時間,可以讓他根據監獄的管教干部的反應,及時在心中修改編輯嘴上所要說出的話語。也讓他三年的牢獄時間、二十年的勞教農場中,即使囚犯紛紛死于高原反應、饑餓、寒冷,成為僅存二百余人中的一員,被列為嚴寒、勞累最難殺死的人之一。這是一種黑色幽默。
陸焉識不遺余力地實施逃亡計劃,追尋人身的自由,因為他想回家。終于在一次勞作時,他冒著殺頭的危險出逃了。他靠著藏在糖廠時,掉進糖池子所粘在身上的糖塊和草原上含有淀粉的草,作為支撐著穿越草原所需要的能量,直到把腳上的血泡走到爆破,才走出了西北大草原。在青藏公路上,“陸焉識把中國鄉村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乘坐了一遍”[7],歷經無數的困難,終于在上海的學校、街頭、商場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婉喻和家人,但他只是在暗處默默地看著,以此了卻執念,最后選擇在西寧自首,完成了自己的追求。
三、追問人生價值的小人物書寫
人文關懷作為一種人本精神傳播開來,強調的是以人為本,強調的是對人的尊重、關愛,關注人的自由與價值。人文主義強調關注民生,關注小人物和弱勢群體。嚴歌苓在談寫作時曾說:“我要是在上海小弄堂、安徽小巷子長大的女孩,肯定不像我現在這樣關心全人類,這跟我四海為家有關系。”[5]她在作品中始終關注人生價值。哲學中認為人的基本價值是相同的,但價值的實現是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作用下才可能實現的。“在嚴歌苓的小說世界中,人復雜而又單純、卑賤而又高尚地活著”[6]。小說《陸犯焉識》中不乏對小人物命運和生活的關注,如梁葫蘆、徐大亨、劉胡子等人則是作品中小人物和弱勢群體的典型代表。
在《陸犯焉識》中,梁葫蘆這個小人物占了不少篇幅和筆墨,是陸焉識在青海西北勞改農場中最親近的一個人。有著三條人命的記錄梁葫蘆為了能活下去,總是溜到營房,故意打翻面條,在罵聲中趴在地上,連吸帶舔地把泥土里的面條吃下去,甚至在打翻一碗餃子時,要了醋澆在上面才享受。病態的人性,沒有尊嚴和道德的底線,也許是因為梁葫蘆覺得自己反正兩年以后要執行死刑,反正只是死一次,越發肆無忌憚。然而,正是這樣一個冷血的小囚犯,其實內心深處是渴望溫暖的。他把僅有的食物分給陸焉識,這是發自內心的喜歡,還在不經意之間多次表達自己想要陸焉識是他大爺的想法。這是因為一個有學問的大爺,就會教他好,自己從小到大沒人教他學好,也沒有大爺,這是梁葫蘆的人生追求。嚴歌苓以小人物最深切的關懷,真實展現了小人物對于人生價值的追問。
《陸犯焉識》體現出嚴歌苓對人的生存與價值的尊重,對人追求自己生命和自由的肯定,但是這些人文關懷的思想并不是僅僅在《陸犯焉識》這本書有所體現,而是幾乎在嚴歌苓所有作品中都體現出對人的高度關懷。在嚴歌苓的作品中,她用個人的際遇寫歷史,13年的文工團生活和自身的海外經歷拓寬了作品的寬度,拓展了作品的深度,讓她獲得了審視歷史的全面視角,即用特殊歷史的背景下的典型人物展現人性,讓田蘇菲、王葡萄、何小萍、劉峰、陸焉識、梁葫蘆等人物形象在書中展現得栩栩如生,這些人物在各個角度和維度真實細致地展現人性的深度,闡釋對人格尊嚴的尊重、對自由的追求和對人生價值的思索與追問。
參考文獻:
[1]蔣沐岑.嚴歌苓的歷史敘事與人性情懷分析[J].華夏地理,2015(8):2.
[2][5]路艷霞.嚴歌苓“那段生活左右我一生的走向”[N].北京日報,2017-4-20.
[3]嚴歌苓.一個女人的史詩[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9:124.
[4]嚴歌苓.第九個寡婦[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130.
[6]許戈輝.靈魂的獨白[M].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4:58.
[7]嚴歌苓.陸犯焉識[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4: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