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與馬曰琯

李北山

清中期，一定程度上，書畫家已經很職業化了，揚州八怪就是這樣一個職業化的畫家群體。揚州八怪的崛起和當時傳統的所謂的館閣派的畫家，也就是那些政府供養的畫家（畫師），以及主流市場的畫家（文人畫家）不一樣，他們是民間的、更職業化的以繪畫為生的一群人，這群人的出現和當時的經濟環境有著密切的關系。

揚州八怪的主要藝術活動在揚州。當時揚州是中國特別重要的一個經濟重鎮。在那個時候中國有一半的稅收都來自鹽務，而這些鹽務的稅收里面，又有一半是來自揚州這一帶，產生了很多大鹽商。航運發達，交通運輸便利，經濟繁榮，整個文化自然就繁榮起來。很多的鹽商都有自己的私家園林、私家別墅、私家會館，經常把一些文人、書畫家、鑒賞家請到他們家里面來作客，甚至就住在這里，用各種各樣的形式來資助他們，進行藝術創作。這其中最有名的兩個人都姓馬，是兄弟倆，一個叫馬曰琯一個叫馬曰璐，號稱揚州鹽商二馬。那個時代，最著名的鹽商就是馬曰琯，不僅因為他的家業，也因為他對文化的追求。當時馬曰琯有一個私家的別墅，叫小玲瓏山館，這地方環境好，他經常請很多的書畫家、鑒賞家在這里吟詩作賦，進行藝術創作。

藝術史的逸聞中有一段鄭板橋和馬曰琯的故事。他們是怎么認識的呢？說有一天馬曰琯在鎮江的焦山游覽，剛剛下了一夜的雨，空氣清新，他見到山光水色無比秀美，情不自禁地就吟出一句詩來，“山光撲面經宵雨……”才華有限，第一句吟完了，后面接不上了，就在那兒念叨著“山光撲面經宵雨”走來走去撓頭想下句。這時候正好有個人從他身邊走過，聽到這句詩，立馬就給他接了一句“江水回頭遇晚潮。”這個人就是鄭板橋。“山光撲面經宵雨，江水回頭遇晚潮”，對仗工整而且意境深遠。馬曰琯一聽高興了，一看就是才子，說請你到我家一敘啊。鄭板橋就說好啊。于是馬曰琯就請鄭板橋到了他的小玲瓏山館，兩個人談論詩文十分投機。談了一陣，馬曰琯說你就在我這兒住幾天吧，鄭板橋說住幾天也行，但不能太久。為什么呢？原來他這次出來不是游山玩水，是為了躲債，家里窮困潦倒，債臺高筑，被逼債的整天堵在門口，實在是沒法過活，就出來躲幾天。鄭板橋就這樣在小玲瓏山館住了幾天，盡管兩個人談的很好，但老住下去也不是辦法，要走，馬曰琯挽留說你再住一段時間。這一住就住了一個多月。一個多月之后鄭板橋覺得無論如何得回家了，說家里還有老婆孩子，我這兒躲債出來倒清閑了，還不知道怎么樣呢。于是趕緊回家。

鄭板橋回到家一看，嚇了一跳，自己家的房子已經翻修一新。心想壞了，是不是房子被人拿去抵債，人家重新裝修了。一看也不對，自己家人還在里邊，老婆孩子都在，自己的妻子還喜笑顏開，榮光滿面。妻子說你看你這出去托人把銀子捎回來，不但還清了債，還叫人給修了房子，現在生活真的是一下子變好了。鄭板橋一聽心里感動，這是馬曰琯干的，挽留了他一個月，偷偷地派人給他還了債，修了房子，激動，仗義疏財，當然也是愛惜他的才華。從此他們就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