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竹禽圖》所蘊含的中國古代藝術(shù)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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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大學

《竹禽圖》，宋趙佶所作，縱33.7厘米，橫55.4厘米(數(shù)據(jù)源于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官網(wǎng)，與國內(nèi)諸多著作中的尺寸有所出入)，現(xiàn)藏于美國大都會博物館。關(guān)于《竹禽圖》是否是徽宗本人所作，在學術(shù)界也是眾說紛陳，有人認為是徽宗本人所作，也有人認為是代筆者所作，但是就“鑒定界歷來的觀點看，第一，以名款鑒定為標尺，即宋徽宗書有瘦金體“御制御畫并書”，還有‘天下一人’花押及‘御書’(朱文)和雙龍印璽者，便是徽宗真跡，‘御制’是特指畫中的詩是徽宗作的；其二，以書畫風格為據(jù)，重在其書畫藝術(shù)本身，名款只是作為鑒定真?zhèn)蔚囊罁?jù)之一。”通過以上的鑒定方式可以看出《竹禽圖》為宋徽宗趙佶所作。

圖1 北宋 趙佶 徽宗竹禽圖卷 絹本設(shè)色 33.7cm×55.4cm美國大都會博物館

“《竹禽圖》中表現(xiàn)了三種事物：竹、鳥和巖石。石崖伸出的兩根竹枝上棲息著兩只小鳥。下面的鳥側(cè)身仰頭看著上面的那只鳥，上面的鳥則右側(cè)回望。兩小鳥目光相對，呼應(yīng)顧盼，仿佛合鳴。”《竹禽圖》是院派風格時期花鳥畫風格的具體體現(xiàn)，畫中竹草崖石用寫意的手法處理，而兩只小鳥則采用工筆畫的方式繪制，將畫面中心集中于兩只小鳥，無論是對于竹草崖石還是兩只小鳥，宋徽宗都將重點集中在表現(xiàn)主體的精神，而沒有可以去對畫面中的事物進行過多粉飾。如趙孟頫的題跋：“道君聰明，天縱其于繪事，尤極神妙。動植物無不曲盡其性，殆若天地生成，非人力所能及。此卷不用描墨，粉彩自然，宜為世寶。然叢爾小禽蒙圣人所錄，抑何幸耶。”是對《竹禽圖》最為全面的評價。《竹禽圖》所作繪畫之風，為宋代繪畫的典型代表，蘊含著豐富的時代特質(zhì)和中國古代藝術(shù)哲學。

《竹禽圖》審美取向溫情內(nèi)斂，避世思想嚴重，畫作本身筆法細膩傳神，構(gòu)圖自然靈活，動植物的描繪都是活靈活現(xiàn)，工筆與寫意雙重手法結(jié)合的惟妙惟肖，“黃家富貴，徐熙野逸”的院派風格都是此畫的集中表達，畫面景物鮮活，色彩和諧，意境高遠，兩只小鳥招相呼應(yīng)，其中一直翹首俯視，另一只小鳥則仰頭對語，似乎在交流著有趣事情。這種意境俊美安逸的畫作是處于北宋政治動蕩的時局所作，可以說是與時代格格不入，而成就此類作品的恰恰是這個時代。《竹禽圖》作者宋徽宗是一代帝王，繪畫作品呈現(xiàn)的是回避現(xiàn)實，寄情山水的安逸，國家危亡的氣息不不復(fù)存在，這種消極避世的思想正是徽宗藝術(shù)思維的集中體現(xiàn)。徽宗創(chuàng)作主題多為征兆國運的祥瑞之物，他堅信這些祥瑞的吉兆能夠為政治統(tǒng)治帶來祥運，因此《竹禽圖》就是在這樣的藝術(shù)觀念的促使下所產(chǎn)生的。

《竹禽圖》兩只禽鳥相對棲于枝上，工筆細膩工整，而竹子、棘條染墨而不勾勒，崖石技法又顯可見生拙之筆，畫法獨特，體現(xiàn)了“和”的思想，使得“精”與“拙”躍然紙上，清代畫家方薰言：“墨法，濃淡精神，變化飛動而已。用墨，濃不可癡鈍，淡不可模糊，濕不可混濁，燥不可澀滯。”《竹禽圖》的筆法和用墨互生互動，達到了“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圖，寫百千里之景。東南西北，宛而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筆下”的意境，雖是花鳥，卻是將“和”的意象表達淋漓。兩只禽鳥相對而棲，傳神的形象“空靈”且“奇特”，引人深究，這種意境有形似無形，無形似有形，看似直接地交流卻又像間接細語，給人琢磨不透的感覺。這種意中之境，讓人猶如進入詩中畫中，藝術(shù)意境具有“象”與“境”兩個不同層次，“由實入虛、由虛悟?qū)崳搶嵪鄬Γ姓邽閷崳瑹o者為虛；有據(jù)為實，假托為虛；客觀為實，主觀為虛；具體為實，隱者為虛；有行為實，徒言為虛；當前為實，未來是虛；已知為實，未知為虛等等。直覺中看不見摸不著，卻又能從畫墨與空白中體味出那些虛像和空靈的境界，點點墨跡，和那畫家苦心經(jīng)營的看似不經(jīng)意的空白，淡淡的幾縷云煙，疏疏的幾尾秋葦，或為江湖，或為深水，天地一體，漸入漸出，空靈之氣躍然紙上”，將這種意境和空靈相結(jié)合，便可以溯之為“道”。“道”在中國哲學中，被視為一切物質(zhì)的本源，這也是宋徽宗繪畫藝術(shù)的觀念核心。《竹禽圖》中將一切的政治動蕩和心靈希冀歸于沉靜，自然之心躍于紙上，通過這種平淡天真的表現(xiàn)方式，歸于自然，是道的特質(zhì)。

宋徽宗的藝術(shù)思維源于“道”，行于“道”，用“無為”和“無心”去表達自己對大好河山的希冀，這種無能為力的無奈全部化作對于美好生活向往的畫作一一呈現(xiàn)，最終歸于平淡。《竹禽圖》中的兩只禽鳥相對，可以說是“現(xiàn)實”與“理想”的對視，表達出現(xiàn)實中宋王朝的潰敗與作為帝王的無奈，采用這種消極避世、溫情內(nèi)斂的審美取向去逃避現(xiàn)實，引導國家進取，這種優(yōu)美自然的意境實則是徽宗等人對于美好現(xiàn)實的渴望，用藝術(shù)去構(gòu)思遠離塵世喧囂的桃花源。《竹禽圖》中所闡釋的“道”是以自然為性，用淡薄的心靈窺視對象，窺探現(xiàn)實，從而使“境”生于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