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之變奏曲

蘭斯頓·休斯 凌越 梁嘉瑩

蘭斯頓·休斯（Langston Hughes，1902-1967），1902年2月1日出生于美國密蘇里州喬普林。1926年出版第一部詩集《萎靡的布魯斯》，第二年又出版了另一部詩集《給猶太人的漂亮衣服》，兩部詩集令他成為當時正處于上升期的“哈萊姆文藝復興”的中心人物。1930年，休斯完成第一部小說《并非沒有笑聲》，并獲得哈爾蒙金獎。此后，他繼續勤奮寫作，出版小說、詩集、回憶錄、翻譯等作品幾十部。最終，他以自己的九部詩集，成為二十世紀上半葉最重要的美國詩人之一。1967年5月22日，休斯病逝。

母親對兒子說

哎，兒子，我要告訴你：

生活對我并不是一架水晶梯。

它上面有釘子，

有碎片，

有毀壞的木板，

那地方沒有地毯——

光禿禿。

但是所有的時刻

我都在攀爬，

在抵達樓梯平臺前，

要繞過許多拐角，

有時在黑暗中摸索

那兒沒有燈光。

孩子，不要退縮。

不要因為發現有點困難

就停下你的腳步。

現在你不要跌落下去——

因為我還在前進，寶貝，

我還在攀登，

生活對我并不是一架水晶梯。

舞會之歌

搖晃你棕色的腳，寶貝，

搖晃你棕色的腳，小辣妹，

搖晃你棕色的腳，寶貝，

快速而堅定地搖晃——

回來吧，寶貝，

踩著搖滾的步伐

滑步過來，親愛的，

現在！出來

勞駕。

搖晃你棕色的腳，寶貝，

搖晃它們，甜心小辣妹

太陽在這個夜晚落下——

也許將不再升起。

太陽就在這個晚上落下——

也許將不再升起——

于是用快速舞步起舞，寶貝，

（那班卓琴低聲啜泣）

用快速舞步起舞，寶貝——

也許將不再起舞。

搖晃你棕色的腳，莉莎，

搖晃它們，莉莎，小辣妹，

搖晃你棕色的腳，莉莎，

（音樂柔和而堅定）

搖晃你棕色的腳，莉莎

（那班卓琴低聲啜泣）

太陽就在這個夜晚落下——

也許將不再升起。

夢之變奏曲

我張開雙臂

在陽光燦爛的地方，

旋轉起舞

直到白晝終結。

然后在涼爽的夜晚休憩

在一棵高高的樹下

當幽暗如我的夜晚

輕柔地降臨——

那就是我的夢想！

我張開手臂

迎著太陽，

跳舞！旋轉！旋轉！

直到白晝迅速終結。

在黯淡的夜晚休憩……

在一棵高高的修長的樹下……

像我一般黝黑的夜晚

輕柔地降臨。

我，也

我，也，歌唱美國。

我是黑皮膚兄弟。

客人來了，

他們讓我到廚房吃飯，

但是我笑著，

滿意地享用，

長得強壯。

明天，

客人來了，

我將在餐桌旁就座。

那時

沒人膽敢

對我說，

“去廚房吃飯。”

此外，

他們將看見我是多么美

并為此感到羞愧——

我，也，是美國。

致勒羅伊的午夜娜恩

炫耀地扭動著走來

不知羞的女孩。

沒有一個好小伙

不想做你男友。

聽著錄音機里的音樂……

荒涼的夜晚。

聽著錄音機里的音樂……

而月亮是潔白的。

吟唱你的布魯斯歌曲，

漂亮寶貝。

你想要愛

你的意思并不是可能。

荒涼的愛人……

夜一般黑的男孩……

兩個人背對著月光

而月光是歡樂的。

炫耀地扭動著走來，

不知羞的娜恩。

沒有一個好小伙

不想做你男友。

露比·布朗

她年輕又美麗

珍貴得如同

溫暖她身體的陽光。

并且因為她是有色人種

梅維爾沒有地方提供給她，

正如沒有燃料提供給歡樂的純凈火焰

那試著在她靈魂里燃燒的火焰。

一天，

坐在老萊瑟姆太太的后陽臺

打磨銀器，

她問自己兩個問題

他們做了這樣的事：

在一個白人婦女的廚房里

一個有色人種女孩能恰到好處地做什么？

在這個鎮上有任何快樂嗎？

現在街道沿著河邊

了解更多有關這位漂亮的露比·布朗，

而底部有百葉窗遮蔽的險惡的屋子

控制一個黃皮膚女孩

針對她的問題尋求一個答案。

善的教會的信眾沒有再提及

她的名字。

但那白人男人

那幢高高的有百葉窗遮蔽的屋子的常客，

如今比以前曾經給的

付更多的錢給她

當她在他們的廚房工作。

仲冬布魯斯

在仲冬，

雪完全覆蓋地面。

在仲冬，

雪完全覆蓋地面——

這是圣誕節之前的夜晚

我的好男人拒絕了我。

我但愿不知道我會介意他離去

但是當煤火漸熄，他離開我。

我但愿不知道我會介意他離去

但是當煤火漸熄，他離去。

現在，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

那并非沒有時間去做。

他告訴我他愛我

但他肯定在撒謊。

他告訴我他愛我。

他肯定在撒謊。

但他是我愛的唯一男人

直到我死的那天。

我將要給自己買一朵玫瑰花蕾

在我的后門種下，

給自己買一朵玫瑰花蕾，

在我的后門種下，

當我死去，他們不需要

從商店買花。

北方邊界布魯斯

在這條路上停下，上帝。

在這條路上停下。

臥倒在這路上，上帝，

路，路，往下走。

要找到某人

幫助我承擔這一重負。

路在我前方，

除了走下去，別無選擇。

路在我前方，

走……走啊……走，

我想遇見一個好朋友

一起來聊天。

憎惡孤獨，

上帝，我憎惡悲傷。

說吧，我憎惡孤獨，

憎惡孤獨和悲傷，

但你找到的朋友好像

他們試圖讓你做壞事一樣。

路，路，路，哦！

路，路……路……路，路！

路，路，路，哦！

在北方的路上。

這些密西西比的小鎮

不適合一只蹦跳的蟾蜍。

周六夜晚

一旦演奏。

哦，就要演奏更多。

查理是賭徒

而莎蒂是妓女。

一杯威士忌

和一杯杜松子酒：

趾高氣揚地走，查理先生，

直到黎明來臨

典當你的金表

和鉆石項鏈。

蠢貨，來一夸脫酒，

讓我們搖動錄音機！

滑雪-哎-老爹！哎-老爹！

嘟嘟-嘟嘟-嘟嘟！

不會什么也沒留下

當那蠕蟲蠢貨穿過

而你的很長一段時間

死了

當你也

死了。

這樣敲擊那鼓，男孩！

大聲唱那首歌：

通宵搖動它們，

再搖動它們

嘿！嘿！

呵……哼！

去做吧，查理先生，

直到紅色的黎明到來。

雷諾克斯大道：午夜

生命的律動

是爵士的節奏，

寶貝。

諸神正在嘲笑我們。

那愛的破碎的心，

那疲倦的，疲倦的痛苦的心，——

弦外之音，

潛在的情感，

那有軌電車的隆隆聲，

那雨的嗖嗖聲。

雷諾克斯大街，

寶貝。

午夜，

諸神正在嘲笑我們。

一幢陶斯的房子

雨

雨神電閃雷鳴：

而我們三人

被美景摧毀。

雨神電閃雷鳴：

而我們三人

感到厭倦，厭倦。

雨神電閃雷鳴：

而你，她和我

在等待著虛無。

你可明白在陶斯

在那雨神電閃雷鳴下

這幢房子的

寂靜？

日

在陶斯的這幢房子旁

竟有一座荒蕪的花園，

可在陶斯的這幢房子里——

竟有三顆荒蕪的心

誰攜帶丑陋的事物向太陽展示，

這難道還不算稀奇？

月

你在尋找好像被錘平的銅片般的月亮？

我們可以用錢買可愛的事物，

你，她和我，

你還在追尋，

這月亮未經玷污的美好

好像你可以將它永久保存。

風

撫摸我們的身體，風。

我們的身體是互不相連的個體。

撫摸我們的身體，風，

但要迅速地吹

穿過我們身體上

紅色，白色，黃色的皮膚

吹進那可怕的咆哮的靈魂，

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不是她的，

但卻是我們共同的咆哮的靈魂。

迅速地吹，風，

在我們重返

平靜之前——

帶著我們的身體——

回到那在陶斯的

我們房子的平靜。

布魯斯幻想曲

嘿！嘿！

那是布魯斯歌手

在歌唱。

歌唱美妙音樂的曲調

他們笑著

嘿！嘿！

我的男人離開我，

小辣妹，他已離開。

我的好男人離開我，

寶貝，他已離開。

現在這哭泣的布魯斯

沒日沒夜縈繞著我。

嘿！……嘿！

萎靡，

萎靡，

煩惱，痛苦。

太陽將再次

照耀在

某處。

我得到一張火車票，

捆好我的行李，上路。

歌唱它們，姐妹們！

得到一張火車票，

捆好我的行李，上路。

而當我上了火車

我將拋開我的布魯斯。

笑吧，

嘿！——嘿！

放聲大笑，

嘿！嘿！

年輕姑娘布魯斯

我打算步行去墓地

跟在我朋友卡羅·李小姐后面。

打算步行去墓地

跟在我親愛的卡羅·李后面

因為當我死了

一些人也將不得不跟在我后面步行。

我要去濟貧院

去看我的老姑媽克魯。

要去濟貧院

去看我的老姑媽克魯。

當我變得又老又丑

也想有個人來看看。

濟貧院真凄涼

墳墓里冷冰冰。

哦，濟貧院真凄涼，

那墓地墳塋冷冰冰。

但如果變得又丑又老

我寧可不要這條命。

當愛消逝

一個年輕姑娘能做什么？

哦，當愛消逝，

一個年輕姑娘能做什么？

繼續愛我，老爹，

我不想難過。

我的男人

當我的男人看著我

他令我神魂顛倒。

當我的男人看著我

他令我神魂顛倒。

他有雙會電人的眼睛

而他電到我的方式，呀，是甜蜜的。

他專注于演奏班卓琴。

老天爺啊，他專注于撲哴，撲哴，撲哴。

他專注于演奏班卓琴。

我是說撲哴，撲哴……撲哴，撲哴。

當他清醒時，他演奏得很精彩

而當他醉了，他的演奏更好，更好，更好。

老鷹般搖滾，

老大，和我一起老鷹般搖滾。

老鷹般搖滾，

來和我一起老鷹般搖滾。

甜心寶貝，

我可以像老鷹般搖滾！

玉蘭花

寧靜在生活中逐漸消失

角落里充滿丑陋之物。

我去尋找玉蘭花

但我找不到。

我在暮色中尋找玉蘭花

但只有角落里

充滿丑陋之物。

對不起，

我不是要用我的腳趾絆踢你，女士。

那兒應當是玉蘭

在暮色中某處。

對不起，

我不是要用我的腳趾絆踢你。

責任編輯：丁小龍 井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