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教學的核心是語言,人最基本的特性就在于人是一種語言的存在物。語言是思想的家園,語言也是情感的載體。中國的語言文字是音形義的統一,特別講究辭章的結構美與音韻之美,既表情達意,也以情感人。清朝學者焦循說:“不質直言之,而比興言之;不言理,而言情;不務勝人,而務感人。”語文是應用性工具,又是審美的藝術。以形象與情感為特征的語文審美教育,既能發展學生的思維,深化學生的認識,又能讓學生受到美感的熏陶,涵養審美的趣味。
教育以立德樹人為宗旨,美育以性情陶冶為目標。語文教育應然是美育,而不僅僅是應用技能的訓練。美育的實際作用,就在于將一種普遍性價值引入生活的當下,將人從現實的有限與相對中引向“超絕實際”的普遍性人生。 蔡元培說,提倡“美育之目的,在陶冶活潑敏銳之性靈,養成高尚純潔之人格”,他其實最終是把美育功能具體落實在養成人的高尚精神底色,以此作為在人生普遍性意義層面上尋找生活有限性的根本改造之道。
語文教育要回歸生活,它不僅僅是抽象符號的學習,更是現實生活中的體驗。教育對學生的引導,不僅在于適應當下的生活,更在于超越現實的生活。 蔡元培說:“故教育家欲由現象世界而引以到達實體世界之觀念,不可不用美感之教育。”“美育發端于美的刺激,而大成于美的人生,中經德智體群諸育,以達美的人生之路。”顯然,德智體美諸育關聯密切,其中美育有著特殊的意義,“美”也是教育的最高境界。
語文教學是民族母語的教育,母語是民族精神文化之根。語文學習的重要任務是承繼民族的優秀文化,語文教學的重要職責是要學習與借鑒中華民族優秀的教育思想。《論語·述而》曰:“志于道,據以德,依于仁,游于藝。”意即以道為志向,以德為根據,以仁為評藉,活動于禮樂等六藝的范圍之內,這是孔子對教育的目標、課程、教學方式的精要論述。談及人的修養,孔子更為明確地說:“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強調詩歌、藝術對人的教化作用,對美育的重視是孔子一以貫之的教育思想。
在學校各學科的教學中,語文與人生的關聯最為緊密,語文教學也最富有象征的意義。完美的生活都有上品文章所應有的美麗,凡是完美的生活,都是人格的表現。人格的標志是“修辭立其誠”,這也是文章的要訣。一首詩或是一篇美文一定是至性深情的流露,生命的本色流露于語言文字就是好文章,流露于言行風采就是美滿的生命史。
文章忌俗濫,生活也忌俗濫。“風行水上,自然成文”,文章的妙處如此,生活的妙處也如此,所以“最好文章是恰當,最高人品是自然”。《文心雕龍》說“賁象窮白,貴乎反本”,素凈自然是事物的底色,也是人生的本色。緣情入境,以美育人是語文教學的本色,也是語文教育的本職。
(葉水濤,著名語文教育專家,江蘇省教育學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