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穎
(通化師范學院數學學院,吉林通化134000)
土地一直是農民最為穩定的可持續生計保障,兼具經濟價值和保障價值。國家對土地流轉的重視程度在不斷提高,1984年中央1號文件首次提出土地流轉,2008年十七屆三中全會再次為其奠定基礎,2015年中央1號文件強調創新土地流轉方式。農村土地流轉績效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學術界關注的熱點問題,眾多學者從農村土地制度變遷、土地規模經營等角度對土地流轉的績效進行評價,主流觀點認為農村土地有序流轉有利于農業生產效率和農民收入的提高[1-5]。雖然現有文獻關注土地流轉績效的很多,但是具體落實到土地流轉對農戶的影響卻很少,偶有研究也只是涉及了土地流轉對農戶收入的影響,而農戶收入只是農戶生計的核心內容,目前對于土地流轉農戶具體生計問題的相關研究過少。有學者關注了被征地農戶的生計問題[6-7],但是被征地僅僅可以看成是土地流轉中全部轉出的一種極特殊情況。土地流轉之后農戶的生計問題是農戶所要面臨的首要問題,研究土地流轉農戶的生計問題可以在理論上填補現有學術界從微觀視角研究土地流轉績效的不足,豐富學術界對土地流轉績效的研究;現實中可以使得政府對土地流轉農戶的生計變化情況及滿意度有所掌控,進而完善土地流轉政策。
吉林省土地流轉起步較晚,雖然戶均土地高于全國水平,但土地流轉的速度、規模和范圍卻處于全國中下水平,雖然近年來土地流轉速度呈現了加快趨勢,但是自發流轉比例大、組織性低、流轉對象社會化程度低,仍然處于無序狀態。吉林省二三產業發展緩慢,勞動力轉移緩慢,同時機械化耕作受限,規模化效益不明顯。筆者所在課題組的預調研發現土地流轉使得農戶生計模式從單一走向復雜,但是卻不具有可持續性,轉出農戶非農就業不穩定,轉入農戶規模經營效果不加。
基于此本研究從農戶微觀視角出發,以吉林省土地流轉農戶為例,探討土地流轉后農戶生計變化的情況以及農戶對此變化的滿意程度,為完善吉林省土地流轉政策、保障土地流轉農戶的生計可持續性提供參考。
生計是謀生的方式,是建立在能力、資產(包括儲備物、資源、要求權和享有權)和活動基礎之上的謀生方式;生計包括能力、資產以及一種生活方式所需要的活動[6]。生計滿意度主要指土地流轉的農戶對于當前生活狀況的一種綜合性主觀感受與判斷。
本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筆者所在課題組成員在2017年3月對吉林省10個市(縣)20個鎮40個行政村的450戶土地流轉農戶的問卷調查數據。調研過程中課題組成員首先是對自己熟悉的土地流轉農戶進行初步預調研,之后調整問卷,再進行大面積正式調研,調研對象為吉林省土地流轉農戶。考慮到吉林省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及土地流轉程度差異,本研究選取了長春市的農安和榆樹、四平市的公主嶺和梨樹、白城市的大安和鎮賚、通化市的集安和柳河、白山市的靖宇和撫松作為樣本調研地區,在調研地區中選取了有代表性的鄉鎮,每個鎮隨機走訪了1~2個行政村,每個村隨機調查10~15戶土地流轉農戶。本次調研共發放問卷480份,最終回收有效問卷450份,有效率為93.75%,在被調查的450戶農戶中,有轉出農戶 240戶,占比53.33%,轉入農戶 210戶,占比46.67%,轉出農戶比例略高于轉入農戶。
2.1.1 收入變化分析 轉出農戶在土地轉出之前主要是以農為生,隨著城鎮化建設的發展,農民外出務工、外出經商現象普遍,非農收入在總收入中地位逐漸上升。從表1可以看出,有62.09%的轉出農戶非農收入明顯增加。轉出農戶將土地轉出后,其種植養殖土地面積都會減少,相應的農業收入也會減少,從表1可見71.26%的轉出農戶農業收入明顯減少。總體來看,轉出農戶的家庭總收入呈上升趨勢,其中有54.58%的農戶總收入明顯增加,充分體現了非農就業工資高的優勢;但不可忽略的是仍有10.42%的農戶總收入發生較大減少,當前農戶文化素質低、非農就業技能差,外出務工多從事底層的服務行業,工資難以保障。轉入農戶大部分是長期以農為生的農戶,也有部分是外出打工或經商受挫返鄉的農戶。210戶轉入農戶的收入變化情況如表2所示,70.01%的轉入農戶農業收入明顯增加,71.43%的轉入農戶非農收入明顯減少。總體來看,轉入農戶有56.19%家庭總收入都有明顯增加,雖然當前農業的比較收益相對較低,但是如果能夠經營得當,適時采用先進的生產技術,進行規模經營機械化生產,農業收入依然可以獲得較大增加。

表1 轉出農戶收入變化情況

表2 轉入農戶收入變化情況
2.1.2 支出變化分析 本研究將農戶支出分為生產支出(化肥農藥薄膜、飼料獸醫、水費、電費、交通、燃油、雇工、租金等)、生活支出(買糧、買菜、買肉、日用品消費、服裝、家具、燃料等)和其他支出(看病、電話費、子女教育支出、請客送禮、贍養老人等)。轉出農戶支出變化情況如表3所示,240戶轉出農戶中有81.25%的農戶生產支出明顯減少,75.42%的農戶生活支出明顯增加,超過半數農戶的其他支出也在增加,而總體上看有77.50%的農戶總支出明顯增加,這主要是因為轉出農戶將土地轉出以后,對于農業生產的投入必然減少,不得不購買原來自給自足的食物,從而增加了大量的生活支出,同時離家外出務工的農戶需要支付大量的電話費,且城市看病費用、子女教育費用都偏高。

表3 轉出農戶支出變化情況
轉入農戶支出變化情況如表4所示,210戶轉入農戶中有74.76%的農戶生產支出明顯增加,68.57%的農戶生活支出基本不變,農戶的其他支出基本維持不變或略有增加,而總體上看有64.29%的農戶總支出明顯增加,這主要是因為農戶轉入更多的土地以后,一方面必然增加農業生產資料等的投入,另一方面租入土地或雇工等也都需要支付一定金額的資金;而農戶基本生活支出由于生活方式沒有過多改變而變化不大;其他支出上由于大部分農戶仍然沒有醫療保險,醫療費用還是一筆不可忽視的支出。

表4 轉入農戶支出變化情況
轉出農戶中,與土地轉出之前相比,有72戶農戶表示收入來源沒有變化,占比30%;有100戶農戶表示收入來源略有變化,占比41.67%;有68戶農戶表示收入來源變化較大,占比28.33%,說明土地流轉對于轉出農戶的收入來源變化影響較大。從收入來源變化的方面來看,土地轉出前,227戶農戶以種植業作為主要的收入來源,占比最高,其他收入來源雖有涉及但占比較少;而土地轉出之后農戶收入來源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種植業作為主要收入來源地位下降,外地打工戶數增加明顯,本地打工、土地流轉費用、個體經營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農戶數也略有上升(圖1)。雖然本地打工成本較低,又可以免受離鄉之苦,但是吉林省鄉鎮的二三產業發展緩慢,大部分農戶在本地很難找到工作,這也是造成外地打工戶數增加明顯的原因。而以土地流轉費用為主要收入來源的農戶通常都是轉出面積較大的農戶。總體來看,土地轉出以后農戶從農業獲得收入的戶數減少了,而從非農業中獲得收入的戶數增加了。

轉入農戶中,150戶農戶表示收入來源沒有變化,占比71.43%;47戶農戶表示收入來源略有變化,占比22.38%;13戶農戶表示收入來源變化較大,占比6.19%,說明土地流轉對于轉入農戶的收入來源變化影響較小。土地轉入之前種植業、外地打工、本地打工、個體經營是農戶主要收入來源,分別有173戶、33戶、22戶、29戶;而土地轉入之后種植業作為收入來源的地位有上升趨勢,外地打工、本地打工和個體經營的農戶比例均略有下降,主要是因為一些農戶由于各種原因無法繼續從事非農業轉而返鄉繼續務農(圖2)。總體來看,土地轉入以后農戶從農業獲得收入的戶數增加了,而從非農業獲得收入的戶數減少了。

從作息時間、生活環境與社會關系3個方面來概括農戶的社會生活。土地轉出之后農戶的社會生活發生了很大變化,從作息時間上看,由于外出打工、本地打工的農戶數量明顯增加,其作息時間不再自由,且多從事于底層服務行業,日工作時間經常超過8 h,47.91%的轉出農戶勞動時間明顯增加;當然對于將土地轉出后未從事非農職業的農戶,由于土地面積減少,勞動時間可能會減少,20.83%的轉出農戶勞動時間減少;而對于流轉面積較少或轉出后由于非農就業不穩定而偶爾打工的農戶而言,勞動時間沒有太大的變化,31.26%轉出農戶勞動時間基本不變。對于生活環境和社會關系,有45.42%的轉出農戶認為其生活環境不如原來,而33.33%的農戶認為其生活環境比原來好,38.75%的農戶認為其社會關系不如原來,25.42%的農戶認為其社會關系比原來好。轉出農戶在轉出農地后若從事了非農行業且穩定,其有了穩定的生活來源且享受了都市生活的優越感,必然認為生活環境變好,且在這個過程中還可以結交各式各樣的新的社會關系;但是若其無非農就業技能、非農就業不穩定、朝不保夕,根本無法享受都市生活,反而給自己帶來更深的自卑感和壓力,深處社會最低層,不僅失去了原來鄉村社會的社會關系,又沒結交到新的城市社會關系,生活反而大不如前。而對于轉出后沒有從事非農行業又沒有充分利用業余時間的懶散農戶,可能經常聚在一起打牌喝酒甚至賭博,社會風氣可能更不如前。
從土地轉入之后農戶作息時間的變化情況來看,37.14%的農戶勞動時間明顯增加,31.91%的農戶勞動時間明顯減少,30.95%的農戶勞動時間不變,原來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戶轉入較多農地后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從事農業生產,從而勞動時間增加,但是也有可能因雇工、規模經營機械化生產,反而勞動時間減少。由于非農就業時間比農業生產勞動時間長,對于原來處于兼業狀態的農戶,其轉入較多農地后,勞動時間會隨著其從事非農就業的勞動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由于轉入農戶多為原來就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戶,轉入農地后其生活環境和社會關系變化不大,認為其生活環境基本不變的農戶占比70.95%,社會關系基本不變的農戶占比70.48%。
調研中發現,有31.25%的農戶是在土地轉出后參加了醫療保險,而23.81%的農戶在土地轉入后參加醫療保險;35.42%的農戶在土地轉出后參加了養老保險,34.76%的農戶在土地轉入后參加了養老保險。總體來看,土地流轉對于農戶的社會保障起到了一定的影響,但是影響效果并不明顯,對于醫療保險的影響效果比養老保險效果差,對轉入農戶的影響比轉出農戶差。
本研究從農戶對其收入來源變化、總收入水平變化、總支出變化、社會生活變化和社會保障變化5個方面的滿意程度來考察土地流轉農戶生計滿意度的情況。
轉出農戶生計滿意度情況如表5所示,轉出農戶對于其收入來源變化的滿意度較高,65.42%的農戶表示明顯滿意;對于總收入水平變化的滿意度處于中等水平,有44.17%的農戶表示出明顯滿意;而對于總支出的變化,有高達77.91%的農戶表示明顯不滿意,不滿意程度非常高;對于社會生活的變化,不滿意程度也比較高,有65.83%的農戶表示出明顯不滿意;對于社會保障變化的滿意度分布比較分散,有40.00%的農戶表示明顯不滿意,34.58%的農戶表示出明顯滿意。這些結果表明轉出農戶滿意其收入的明顯提高,但是也不滿其支出的大幅度增加,并且對于從事非農就業后的作息時間、生活環境與社會關系的改變表現出極其不滿,社會保障的變化也沒有能夠完全滿足轉出農戶的需求。
轉入農戶生計滿意度情況如表6所示,轉入農戶對于其收入來源變化的滿意度較高,73.33%的農戶表示明顯滿意;對于總收入水平變化的滿意度處于中等水平,有49.04%的農戶表示出明顯滿意;而對于總支出的變化有高達68.09%的農戶表示明顯不滿意,不滿意程度非常高;對于社會生活變化的滿意度總體居于一般狀態的農戶占比47.14%,表示明顯不滿的農戶略多于表示明顯滿意的農戶;對于社會保障變化的滿意度分布比較分散,有41.43%的農戶表示明顯不滿意,36.66%的農戶表示出明顯滿意。這些結果表明轉入農戶滿意其收入的明顯提高,但是也不滿其支出的大幅度增加,對于其社會生活的變化沒有明顯的態度,社會保障的變化也沒有能夠完全滿足轉入農戶的需求。

表5 轉出農戶生計滿意度情況

表6 轉入農戶生計滿意度情況
通過對吉林省10市(縣)40個行政村450戶土地流轉農戶生計變化現狀及滿意度的調研分析,可以得出如下5點結論:(1)土地轉出(轉入)后農戶的家庭總收入呈上升趨勢,且非農(農業)收入比重增加。土地轉出和轉入后農戶的總支出均呈現出明顯上升趨勢,且轉出后農戶的上升幅度略大;土地轉出(轉入)后農戶的生產支出明顯減少(增加);土地轉出后和轉入后農戶的生活支出均明顯增加,且轉出后的增加趨勢高于轉入后;土地轉出(轉入)后農戶的其他支出均略有增加,轉出后增加趨勢高于轉入后。(2)土地轉出后農戶收入來源發生較大變化,種植業作為主要收入來源地位下降,外地打工戶數增加明顯,本地打工、土地流轉費用、個體經營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農戶數也略有上升;土地轉入之后收入來源變化較小,種植業作為收入來源的地位有上升趨勢,外地打工、本地打工和個體經營的農戶比例均略有下降。(3)土地轉出之后的勞動時間明顯增加的農戶比例最高,生活環境不如原來的農戶比例高于比原來好,社會關系不如原來的農戶比例高于比原來好;土地轉入之后農戶勞動時間的變化均勻分布,生活環境和社會關系基本不變。(4)土地轉出后和轉入后農戶的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均略有改善,但改善比例并不高,總體來看養老保險改善的程度略高于醫療保險,轉出農戶改善比例略高于轉入農戶。(5)土地轉出農戶和土地轉入農戶均滿意于其收入來源的變化、總收入的明顯提高,但不滿其支出的大幅度增加;轉出農戶不滿其社會生活的變化,而轉入農戶對于其社會生活的變化沒有明顯的態度;土地流轉以后社會保障的變化無法完全滿足轉出農戶和轉入農戶的需求。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1)通過培訓手段提高農民知識素養,進而提高轉出農戶非農就業穩定性和轉入農戶規模經營效益。通過加大對農民非農就業技能的培訓,提高其非農就業競爭力,拓展其就業渠道,增加其職業選擇能力;通過加大對農民現代農業專業知識與種植技術的培訓,提高農戶規模經營的能力,機械化生產的能力。(2)提升農村農戶家庭享有農村社會保障水平,降低農戶的脆弱生計。基層政府可通過積極宣傳并推進農村醫療和養老保險、籌資加大農村養老機構等方式提升農戶的社會保障水平。(3)通過宣傳、社區教育等方式提高土地流轉農戶心理滿足感,提升其生計滿意度。生計滿意度是一種主觀感受,政府在土地流轉過程中要提升農戶滿意度,除了關注農戶的就業及種植技能、社會保障這些硬件條件以外,更不能忽視農戶心理這種軟件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