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露,楊俊孝,王泰安,雷世文
(新疆農業大學管理學院,新疆烏魯木齊830052)
自2004年我國正式開始實施農業補貼政策以來,對從事農業生產農戶的補貼力度逐年增加,期望在促進農戶增產增收的同時,促進農地流轉,逐步解決當前我國農地資源有限、土地細碎化程度嚴重、小農經營模式普遍等問題。2002年起國家開始試行糧食直補政策,并在安徽省、吉林省的3個縣(市)設立了糧食直補方式改革的試點。2003年起國家向13個糧食主產區推廣糧食直補政策,2004年我國開始對糧食主產區農戶大規模推行糧食直補和良種補貼,并對購置大型農機具的農戶提供直接補貼。2006年財政部發文決定對種糧農民的柴油、化肥、農藥等農用生產資料進行綜合直接補貼。自此我國基本形成以“兩免四補”為主的直接補貼政策體系。2013年中央繼續實行種糧農民直接補貼,同時根據農資價格的動態變動,遵循“價補統籌、動態調整、只增不減”的原則對農資綜合補貼進行調整,并要求通過一卡通或一折通兌付到種糧農民手中。2014年農業部門針對棉花與大豆推出了“目標價格”補貼試點。2015年糧食直接補貼、農資綜合補貼、良種補貼、農機購置補貼的補貼總金額超過1 415億元,同時國家啟動“農業三項補貼合一”改革,將種糧直補、良種補貼和農資綜合補貼合并為農業支持保護補貼,補貼對象將逐漸向種糧大戶、種糧能手及其他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傾斜,同時將政策目標從促進農民增產增收調整為支持耕地地力保護和糧食適度規模經營。關于農業補貼政策的實施能否實現促進農民增產增收的同時又保障國家糧食安全,部分研究結果表明農業補貼政策對農民收入以及農業生產量影響較大[1-2],且農業補貼對增加糧食生產和提高農民生活水平也有一定作用,尤其是生產性補貼的作用明顯大于收入性補貼[3-5]。但有部分研究結果卻認為,農業補貼嚴重扭曲了世界農產品價格,存在明顯的扭曲經濟效益[6],同時,我國現行的農業補貼政策存在較高的DEA無效,并且存在邊際效益遞減的趨勢[7-8]。關于農業補貼對農地流轉的影響,有研究結果表明農業補貼政策會對土地交易價格和地租產生影響,農業補貼會間接提高農地租賃價格,對農地流轉市場價格體系的形成產生干擾,改變農戶對土地的經營預期收益,使流轉市場中供需失衡,進而阻礙農地流轉的進行[9-18],當農業補貼與承包關系脫鉤,補貼對象由土地承包者轉變為土地經營者,實施“一次普惠補貼,二次特惠補貼”時,會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農業補貼分配不均的現象,同時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對農地流轉市場造成的不良影響,進而有助于促進農地流轉[19-24]。目前關于農業補貼和農地流轉的相關研究較多,但對二者間的關聯性研究較少,即便有所提及,大多也僅局限于定性分析,缺乏深入的實證研究。因此,研究農業補貼對農地流轉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十分有必要。本研究在分析農業補貼對農地流轉可能的影響機制的基礎上,利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奇臺縣農戶調研數據,實證分析農業補貼對農戶農地轉入和農地轉出行為的影響,并以此為基礎,提供相應的政策啟示,以便更好地實現土地資源的優化配置,保障糧食安全,實現農民增產增收的目標。
奇臺縣位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昌吉回族自治州,是新疆最大的商品糧基地,也是全國“優質小麥、大麥之鄉”,作為天山北坡經濟帶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擁有豐富的農業生產資源,近年來,隨著奇臺縣農業產業化的不斷發展,基本形成了以種植糧食作物為主,種植和加工特色農作物為輔的訂單農業產業體系,其農產品訂單率高達91%以上。全縣農業生產機械化率為85%以上,選取奇臺縣進行研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可以反映新疆糧食主產區內農業補貼對農地流轉的影響情況,對區域農地流轉市場發育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數據來源于2016年6月筆者所在課題組對奇臺縣農業補貼與農村農地流轉情況的調研數據,調查對象主要選取奇臺縣的7個鎮(西北灣鎮、西地鎮、半截溝鎮、碧流河鎮、吉布庫鎮、老奇臺鎮、三個莊子鎮),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其中每個鎮選取3~10個行政村,每個村隨機抽取10~30戶農戶展開調查。采用入戶調查的形式,共發放問卷400份,其中有效問卷為384份,剔除未獲得農業補貼農戶問卷22份,剩余362份,有效率為90.5%。調查涉及總人口1 444人,涉及農戶平均規模為7.9人。在362戶農戶中,總勞動力為859人,涉及農業勞動力738人,農業勞動力占總勞動力比重為85.9%。調查農戶經營農地總面積達4 793.9 hm2,戶均經營農地面積為13.2 hm2(表1)。

表1 樣本農戶概況
從農地流轉頻率和流轉面積進行分析,在被調查的362戶農戶中,有266戶次先后參與了農地流轉,占樣本總量的73.48%。其中,純轉入農地的農戶有240戶,占參與流轉農戶的90.23%;純轉出農地的農戶有14戶,占參與流轉農戶的5.26%;既有轉入又有轉出農地的農戶有12戶,占4.51%;沒有參與農地流轉的農戶有96戶,占樣本總量的26.52%。研究區內被調查農戶參與農地流轉的面積為3 662.57 hm2,其中轉入農地面積為 3 608.04 hm2,占參與農地流轉面積的 98.51%;轉出農地面積為 54.53 hm2,占1.49%。從流轉形式分析,以轉包方式流轉的農地面積為3 321.69 hm2,占流轉總面積的 90.69%(表 2)。可見,奇臺縣農戶參與農地流轉頻率較高,且流轉面積較大,所選樣本具有較強的代表性。
2.1.1 農業補貼經濟特征 農業補貼經濟特征主要通過農戶家庭獲得的糧食直接補貼收入、良種補貼收入、農資綜合補貼收入來反映。在國家制定的農業補貼標準一致的前提下,農戶農地經營面積越大,其獲得的相對應的補貼收入越高,所以各項補貼的收入狀況反映了農業補貼的經濟特征。因此提出以下假說:H1,糧食直接補貼收入對農戶轉入行為存在正向影響;H2,良種補貼收入越高,農戶越傾向于轉入農地;H3,農資綜合補貼收入越多,農戶越愿意轉入農地。

表2 農地流轉面積情況統計
2.1.2 農業補貼的生產特征 農業補貼的生產特征主要通過農戶家庭獲得的農業補貼與成本的比例、補貼與農業生產收入的比例、平均補貼收入來反映。補貼與生產成本的比例、補貼與農業生產收入的比例反映了補貼對農戶農業生產的輔助程度,而平均補貼收入反映了農戶家庭獲得補貼的情況。因此提出如下假說:H4,當補貼與成本的比例越高,補貼對生產成本的沖抵作用越強,農戶的經營成本會隨之減少,農戶越傾向轉入農地;H5,補貼與農業生產收入的比例越高時,農戶越傾向從事農業生產,為了提高補貼收入與農業生產收入,農戶越愿意轉入農地;H6,平均補貼收入越高,會在一定程度上激勵農戶的種植積極性,進而更愿意轉入農地。
2.1.3 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 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主要通過農戶對糧食直接補貼滿意度、對良種補貼滿意度、對農資綜合補貼滿意度來反映。因此提出以下假說:H7,當農戶對糧食直接補貼滿意度越高時,農戶越傾向轉入農地,長期從事糧食生產;H8,當農戶對良種補貼滿意度越高時,農戶越愿意使用良種,轉入農地;H9,當農戶對農資綜合補貼滿意度越高時,農戶轉出農地意愿越小,而轉入農地意愿越強烈。
本研究結構方程模型包括3個外生潛變量,用ξ表示,分別為農業補貼經濟特征(ξ1)、農業補貼的生產特征(ξ2)、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ξ3)。外生潛變量包括9個觀測變量,分別為糧食直接補貼收入(x1)、良種補貼收入(x2)、農資綜合補貼收入(x3)、補貼收入與農業收入之比(x4)、補貼收入與生產成本之比(x5)、平均補貼收入(x6)、農戶對糧食直接補貼的滿意程度(x7)、農戶對良種補貼的滿意程度(x8)、農戶對農資綜合補貼的滿意程度(x9)。其中,x1~x3屬于ξ1因子,x4~x6屬于ξ2因子,x7~x9屬于ξ3因子。此外,還包括1個內生變量,用η表示,即農戶農地轉入行為(η)。模型評價指標編碼情況與描述統計情況見表3。
本研究使用AMOS 17.0軟件進行結構方程模型驗證,經過反復修正與擬合,得出模型卡方自由度比(χ2/df)值為2.756<3,擬合良好性指標(GFI)值為0.92 >0.9,非常規擬合指標(NFI)值為 0.957>0.9,比較擬合指標(CFI)值為0.972>0.9,近似均方根誤差估計(RMSEA)值為 0.07 <0.08,說明結構模型與實際數據擬合度較高,擬合情況良好(表4)。

表3 指標的描述性統計與編碼

表4 路徑及載荷系數估計結果
測量模型反映了各個觀測變量與外生潛變量間的相互關系,結構模型反映了外生潛變量與內生潛變量間的相互關系。
3.2.1 測量模型結果分析
3.2.1.1 農業補貼的經濟特征 農業補貼的經濟特征主要包括糧食直接補貼收入(x1)、良種補貼收入(x2)、農資綜合補貼收入(x3),這3個因素對農業補貼的經濟特征存在正向影響。其中,農資綜合補貼收入的標準化路徑系數最高,為0.982。由于奇臺縣為新疆糧食主產縣,其農資綜合補貼的補貼標準與農戶的經營規模面積掛鉤。當農戶經營土地面積越大,其獲得的農資綜合補貼收入就越高,較高的農資綜合補貼收入在一定程度上激勵了農戶的種植生產積極性,當農戶獲得的農資綜合補貼收入越多時,農戶轉入農地的意愿越強烈。所以農資綜合補貼收入是農戶轉入行為的重要影響因素。
3.2.1.2 農業補貼的生產特征 農業補貼的生產特征主要包括補貼收入與農業收入之比(x4)、補貼收入與生產成本之比(x5)、平均補貼收入(x6)。其中,補貼收入與生產成本之比的標準化路徑系數最高,為0.984。當補貼收入與生產成本之比越高時,補貼對生產成本的沖抵作用越大,農戶對農業生產的投入會相應減少,農業生產收益會相對增加,農戶的生產積極性會因此被調動,進而傾向于轉入農地。
3.2.1.3 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 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主要包括農戶對糧食直接補貼的滿意程度(x7)、農戶對良種補貼的滿意程度(x8)、農戶對農資綜合補貼的滿意程度(x9)。這3個因素對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均存在顯著正向影響,其標準化路徑系數分別為 0.900、0.834、0.819,三者對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的影響效果相當,而農戶對糧食直接補貼的滿意程度的標準化路徑系數最高,可能是由于奇臺縣為新疆糧食主產縣,當地多以小麥、玉米等糧食作物為主要農作物,當農戶對糧食直接補貼的滿意程度越高時,農戶會更愿意轉入農地,擴大糧食作物的生產經營規模。所以,農戶對糧食直接補貼的滿意程度是影響農戶農地轉入行為的重要因素。
3.2.2 結構模型結果分析 估計結果顯示,農業補貼的經濟特征、農業補貼的生產特征、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等3個方面的因素對農戶轉入行為分別在1%、5%、10%水平上存在顯著影響,說明這三方面因素對農戶轉入行為的影響有一定的解釋力度。農業補貼的經濟特征對農戶轉入行為有正向影響,影響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256;農業補貼的生產特征對農戶轉入行為有正向影響,影響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165;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對農戶轉入行為存在正向影響,影響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013。可見,這3個外生潛變量中,農業補貼的經濟特征對農戶轉入行為的影響最大,農業補貼的生產特征次之,農業補貼的實施效果特征對農戶轉入行為的影響最小,同時農業補貼對農戶轉入行為的影響較小。
農戶擁有的農地資源稟賦越豐富,相對于其他農戶而言獲得的農業收入越高,農戶就越傾向于轉入農地、擴大規模,這樣就越容易實現規模化經營。因此,一方面國家和當地政府要鼓勵兼業農戶、外出務工農戶以及弱質性較高的農戶將其農地集中轉移至種田能手和專業大戶手中,并針對農業生產條件較好的農戶,邀請專業人員為這部分農戶提供良好的技術指導,增強他們的農業生產技能,有意識地將他們培養成為種植能手或專業大戶,為積極推進農業規模化經營進程提供基礎;另一方面當地政府應當加大對農民的就業技能培訓,適當開設和增加職業技能培訓課程,使農戶具備除農業生產技能外的一技之長,提高他們的職業技能水平,同時與當地的農業企業達成協議,為農戶盡可能提供更多合適的崗位與就業機會,因地制宜引導剩余勞動力向二三產業流動。另外,針對那些沒有外出務工能力且轉出農地的弱質性農戶而言,國家和當地政府應當不斷完善現有的社會保障制度,切實從農戶的基本利益出發,為這部分農戶提供基礎生活保障。
種植能手與專業大戶獲得的農業補貼收入較高,但是現行補貼政策具有較強的普惠性,對農戶尤其是專業大戶和種植能手來說,不能很好地刺激其生產積極性與規模化經營的積極性,由于目前糧食市場主要依托種植能手和專業大戶進行運轉,因此,可以考慮對專業大戶和種植能手實施二次補貼或適當加大對該部分農戶的補貼力度,一方面可以較大程度地減少種植大戶的生產成本,增加其農業比較收益,另一方面可以更好地激勵種植大戶的生產積極性,以此刺激農戶轉入農地,也使得農地流轉市場變得更加活躍。在扶持種植大戶的同時,不能過度挫傷小規模經營農戶的農業生產積極性,所以須要結合當地的具體情況,因地制宜設置針對大戶的合理補貼力度與二次補貼力度,這樣不僅能有效解決補貼政策效應持續走低的問題,還能有效激活農地流轉市場,激發農戶的生產積極性。
國家對農業補貼的投入力度逐年增強,為了保證和增強農業補貼政策的實效性,應對農業補貼資金的管理模式進行完善和改革,本著透明公開的原則加強對農業補貼資金的監管力度,從法律法規角度出發,加強和完善相關的約束監管機制,從根本上杜絕違紀違法的行為。同時,還應妥善分配補貼資金的使用,以提高資金的使用效率,保證補貼能夠落到實處,真正做到惠農扶農。為了避免“誰經營補貼誰”和“多種多補,不種不補”的補貼標準無法落實,可以定期對補貼情況進行核實登記,檢查并修正農業補貼的實際發放情況,通過建立和完善補貼信息的反饋機制,進而能夠切實保證補貼政策的公平公正,也能更好地調動農戶的生產積極性。另外,還應盡可能減少農業補貼環節,降低政策的運行成本,縮短補貼發放的期限,便于農戶及時領取并將資金投入到農業生產中,明晰農業補貼資金明細,便于農戶進行查詢與核對。同時,還應做好對農業補貼政策的宣傳工作,使農戶充分了解和掌握農業補貼政策的主要內容,并引導農戶積極主動地關注農業補貼政策的動態變化,使補貼資金能夠專款專用,實現促進農戶增產增收的基本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