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我國合適成年人制度主體的選任

龔玲

合適成年人制度，又稱合適成年人到場制度或合適成年人參與制度，是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偵查訊問、審判等刑事訴訟活動中享有應當有合適成年人到場參與的權利，從而對未成年人實現特別保護的一項制度。

一、我國合適成年人制度的確立

2003年合適成年人制度被引入中國，2012年修訂后的《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七十條從立法上第一次正式確立了我國合適成年人制度，完成了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的一次飛躍。

二、我國合適成年人制度在主體選任方面存在的問題

（一）法定代理人或其他親屬不適宜成為合適成年人

我國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及其親屬也是合適成年人的一種，當出現“無法通知、法定代理人不能到場或者法定代理人是共犯的”的情形時，可以通知其他人擔任“合適成年人”。這樣的制度設計，基本可以保證在未成年人涉案接受訊問或詢問時，都能有合適的成年人在場，但卻并未全面考慮在場的成年人是否合適。

（1）法定代理人或親屬并不一定在任何時候都“合適”。該未成年人的父母一般情緒激動，只對案件的結果有興趣，這不利于案件的發展。從心理學的角度看，沒有人比法定代表人或親屬更迫切地想要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不受侵犯，這是人性的結果]。

（2）制度上設計其他人擔任合適成年人需要經過相應的培訓，雖然接受培訓的合適成年人對于何為誘供等相對專業的問題也不一定有清晰的了解，但相比較在案發后被立即傳喚到場的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或親屬而言，起碼在權利行使過程中會有應有的注意。

（3）僅有法定代理人或其他親屬在場有違中立性要求。合適成年人的作用一方面是如前所述的監督、溝通、撫慰和教育，另一方面的作用也是能夠以第三方中立的角度來證明訊問或詢問行為的合法性。對于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或親屬來說，最大限度的讓未成年人免除責任和法律追究是其本能的心理反映，有時反而會存在一定的對抗心理，這種對抗是源于親情的本質。如果法定代理人或親屬在后續的司法程序中提出存在辦案機關不當行為，那么作為法官如何相信法定代理人或親屬在提出質疑時的中立性？會不會因此而啟動相應的非法證據排除程序？如果沒有其他證據證明取證行為的合法性，法庭該如何對待法定代理人或親屬的質疑？

（4）法定代理人和其他親屬可能提前了解案情，甚至幫其掩蓋罪行。因為未成年人涉案后一般會產生無助、恐懼、慌亂的心理，大部分未成年人第一時間會選擇向自己的父母或親友訴說自己的涉案經過以尋求幫助，此時法定代理人或親屬就已經成為“已經向其承認罪行的人”。在很多司法案例當中，父母或親友往往在聽說案情之后并不是勸其自首，而是想方設法的掩蓋罪行、串供或協助其逃跑，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其再以合適成年人的身份到場并向辦案機關隱瞞了這一重要經過，那么極可能出現妨礙刑事訴訟程序的行為，反而不利于保障程序的正義。

（二）非法律工作者無法做到全面保護

對于那些沒有法律專業背景，未經過專業培訓的合適成年人來說，他們的法律知識和能力與檢察機關的審訊人員之間還存在著很大的差距。他們可能無法監督明顯非法的酷刑和暴力證據逼供以外的其他行為。對于目前司法活動中已經存在的越來越隱蔽且含有技術性的誘供手段更談不上判斷的能力。而這些不當手段往往會給未成年人造成與非法取證同等的傷害。而且出于辦案便利和社會形象建設的需要，辦案單位往往傾向于不選擇法律工作者擔任合適成年人。

三、完善合適成年人制度主體選任的建議

（一）將法定代理人和親屬排除在合適成年人之外

根據國家親權理論，如果其他人更合適擔任在場的成年人，就應當選任更合適的人，即使法定代理人或親屬并不存在不能到場或者是共犯的情形。溝通、撫慰、教育并不應是合適成年人的主要作用，監督才應當是合適成年人的主要作用。而法定代理人或親屬并不一定具備應具有的監督能力，選任合適成年人時，給與其優先在場的地位并不符合合適成年人制度設立的目的。

但同時，任何時候在教育、感化、撫慰和挽救方面，親情是不能夠被取代的，所以親權在未成年人刑事案件中的特別行使方式就應當是獨立存在的一種權利。如此，賦予法定代理人或親屬與合適成年人的同時在場權，但不將法定代理人或親屬納入合適成年人的范疇是一種合理的制度設計。

（二）從制度設立上組建一個更具有實際功能的未成年人保護辦事機構

目前社會上已經成立了一些由國家組織的關于未成年人的保護機構，但他們在實際工作中發揮的作用卻十分的有限。這就從根本上要求我國盡快組建一個更能發揮實際作用的未成年人保護機構并且實際地承擔起具體的工作。我們可以借鑒國外相應的機構和人員從事具體工作的經驗。同時追訴機關僅有提出要求的權利而沒有直接指定的權利，這樣可以有效避免合適成年人與追訴機關之間的依附關系，使其保持應有的中立性。

（1）合適成年人的資格條件。合適成年人的資格條件不統一，入職門檻低是造成各地合適成年人形式化傾向的原因之一，因此，統一標準，設置相應的門檻，有利于對這一傾向的糾偏。

（2）重視涉案未成年人的自主選擇權。雖然未成年人整體智力水平和辨識能力不如成年人，但是在與其自身能力相符并且事實上確實有利于其訴訟活動中維護權利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與要求，我們應當尊重。

（3）由司法行政部門牽頭，整合社會資源，探索建立一套合適成年人選拔、培訓和考核的機制。首先，合適成年人選任可采用自愿與舉薦并行原則，建立合適成年人備案制度。由所在區縣的司法行政部門牽頭，由工會、婦聯、關心青少年工作委員會等團體組建合適成年人選拔機構，具體承辦每年的宣傳和招募工作。各基層司法行政部門結合本地區實際，對招募的候選人進行法律培訓和心理學培訓，使其掌握能夠適應刑事案件需求的、基本的法律知識和心理學知識。其次，司法行政部門應當對選任的合適成年人進行定期考核，及時提高隊伍的質量。最后，國家劃撥出專門經費保障合適成年人在場制度的運行，列入司法行政機關業務經費，由同級政府予以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