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盲井式”犯罪的社會學分析

摘要：“盲井式” 犯罪指將打工者誘騙到礦區，然后將打工者害死在礦井下，并制造事故假象，再假冒死者家屬向礦主索要賠償。默頓的結構性緊張理論側重于研究社會中個人的目標和社會制度規范之間的文化失衡。本文旨在運用默頓的緊張理論試圖對此類犯罪做出原因分析，并提出相應的建議。

關鍵詞：犯罪；社會失范；結構性緊張理論；道德培育

1 案例：石筍村“1.02”專案

2014年12月， 100多名工人在內蒙古大安鑫海鐵礦討要拖欠薪資無果后，把礦上瞞報的一起工亡事故舉報給了安監部門，從而牽出來一個74人殺死17名勞工騙取撫恤金的驚天大案。2016年6月5日，內蒙古檢方公布了74人系列故意殺人偽造礦難騙取賠償款案，他們涉嫌在6省區殺害17人，大部分被告都來自云南省鹽津縣廟壩鎮，兩名主犯艾汪全、王付祥均來自該鎮的石筍村。據不完全統計，該村有40多人涉“盲井式犯罪”，其中僅艾姓一族至少就有8人。 [1]

2 犯罪特征分析

2.1長期貧困為犯罪人員作案提供持續動機

石筍村由32個村民小組（社）組成，1000多戶人家，5000多人口，人均土地一畝左右，村民人均年收入才1000多元，屬于極度貧困村。大概從2000年左右開始，石筍村的村民開始去山西、河北等地的煤礦打工。[2]

除了長期貧窮的生活環境，還有一個因素：賭博。當地的賭博主要是一種名為“馬車”的撲克牌游戲。由賭博中不斷輸錢造成的貧困就像一個無底洞，使得作案者對金錢的需求日益增長。很多人賭輸后便進入借高利貸進行賭博的“惡性循環”。

2.2家族的認同感促成了犯罪的作案規模

該村涉及“盲井式犯罪”的村民中，不乏父子、兄弟等近親式或家族式的團伙。在以家族為單位發展起來的鄉村中，各家族成員非常重視家族認同感。其明顯特征為：家庭內部形成了相對封閉的作案系統，產業鏈簡單穩固，內部分工明確。“殺豬匠”這一特指名詞，就是對該產業鏈的高度概括，主要包括以下步驟：探礦、“找豬”、“殺豬”、談判、火化、分錢，簡單的六個步驟，加上高超的偽騙技巧，一樁樁“礦難”就被熟練地制造出來。

2.3礦井治理困境提供了犯罪的市場需求

礦井的治理困境來自于兩方面，一是安全生產管理制度，礦井開辦的準入門檻低，生產條件簡陋，工人很難得到安全保障，為偽造礦難提供了絕佳的犯罪環境。二是礦難事故上報制度，政府制訂工業死亡指標，超者重罰，這些指標最終落在每個企業主身上，因而礦主會選擇息事寧人的態度來處理礦難。為了創造政績而將人命化為一紙數字，為礦井的事故隱瞞埋下了隱患。

2.4基層管理的混亂和失序助長了犯罪發展

從微觀層面上看，村級管理存在失序，死亡人員的死亡證明是認定死亡的重要程序，作為村長，在不了解本村人員死亡與否的前提下草率開出證明，這也是犯罪人員得逞的助推器。從宏觀層面上，在當前中國的管理體制下，一條人命不會直接觸發公權力的反應，

正如“一盞盞迷霧中亮起的孤燈”，不能沖破這團“迷霧”，就很難引起社會層面的關注，只有當犯罪組織擴大到可以直接吸引上方的注意力時，才有可能得到解決。

3 理論分析

自我國推行改革開放以來，社會變革持續進行，社會結構產生劇烈變動，財富和地位日益成為衡量一個人是否成功的指標，物質財富的追求逐漸變成了社會所推崇的主要文化目標。市場化不斷發展，城鄉之間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社會逐漸充斥著追逐金錢利益的氛圍，城鄉二元化體制壁壘產生，在這樣的結構性緊張狀態下，農民的制度手段行為選擇呈現多元化。

石筍村長時期內的貧困是農民走上犯罪的基礎條件。處在邊緣、貧困地區的農民來到城市，他們缺乏獲得財富和地位的手段和途徑，不能運用現有的制度性手段去實現這個目標，文化目標與制度手段便產生了不一致。在生活層面，他們飽受歧視與壓迫，不斷接觸城市群體的生活方式而產生的相對剝奪感加劇，“是非、倫理、價值等，往往是要以尊嚴作為支撐的。但在匱乏的資源和局促的生活空間中，當尊嚴得不到維護時，淪陷甚至墮落也就開始了。因為沒有了尊嚴，也就意味著墮落沒有了代價。”[3] 結構緊張理論認為，如果社會成員用合法手段實現這些目標的努力受到阻礙， 他們就可能會嘗試用各種非法手段實現這些目標。[4]而在大多數社會成員中，受阻的群體基本上是少數民族和窮人，他們可能以遵從、革新、儀式主義、退卻主義、反叛五種方式對社會失落的困境作出反應。[5]在各種類型的沖擊下，信仰的約束逐漸破裂，農民工不得不“越軌”，轉向“革新”的行為方式。

4 思考與建議

4.1關注農村貧困問題，完善社會救助體系

貧困問題是農民工犯罪的根源所在，城鄉之間巨大的差異促使他們在壓迫之下選擇了越軌行為。要讓農民獲得社會存在感，需要各級政府切實推進精準扶貧，縮小城鄉差距，關注貧困地區人群的生存狀態，通過結構性、制度性的托底，讓他們的生活得到最基本的保障。

不斷完善社會保障制度，加大對智障殘障人士的保護；加強對弱勢群體的關懷；加強對城市流動、流浪人口的管理，這些問題都依賴于社會救助制度體系的建立與完善。建立流動人口的信息登記制度，實施動態管理，定期核實信息，確定身份，減少人員的無序流動。

4.2逐步完善法律體系，彌補制度層面缺陷

首先，嚴格礦業的準入制度，徹查不符合安全生產標準的小礦井，將小型礦產行業引入正規化的渠道。其次，建立健全企業安全用工制度。企業要依法規范用工，對所招聘的工人應進行個人信息的詳細登記，建立規范的勞動合同。最后，建立安全施工及事故監管制度，監管制度完善了，謊報的情況也就隨之減少了，工程雖在地下進行，但其運行要放在陽光下，真正保障勞動者的權利。

長期以來，基層的行政單位缺乏實際有效的監督。然而，在實際問題，往往是基層行政更為重要和關鍵，基層造假、行政不作為行為均存在，例如隨著各類福利保障、撫恤金、保險的完善，人命已經“越來越貴”，使得犯罪的趨勢走向多元化。犯罪團伙若利用這一點索賠更高昂的金額，那么政府的保障反倒產生了反作用。因此，對基層制度運行的監督勢在必行。

4.3進行經濟能力建設，加強社會道德培育

農民能找到合法的制度手段實現其目標將是其行為方式由“革新”到“遵守”轉變的關鍵。在農村地區培養職業技術人才，進行就業基礎教育，提高他們在城市的立足能力；合理引導農村民眾的就業，給予其合理的發展空間；因地制宜，利用各地條件發展鄉鎮企業，探索新型經濟模式，在農村地區帶動就業，幫助農民實現其文化目標。

社會對于弱勢群體的理性和道義啟蒙的欠缺也需要改進，在當前的社會情境下，社會對于人的教化作用日益提升，政府需要正確引導和宣傳，關注群眾精神層面的進步。不僅農村，城市群體同樣需要精神引導，以在社會范圍內培育正確價值觀樹立和諧價值觀，有利于建設和諧公正的社會。

參考文獻：

[1]云南鹽津石筍村40多人涉“盲井式犯罪”命案[DB/OL].（2016-06-13） http：//news.163.com/16/0613/11/BPEHKJ9L00014Q4P.html

[2]番外篇之五“索人命的鹽津” [DB/OL].（2016-06-27） http：//www.sohu.com/a/86808854_355774

[3] 盲井式犯罪不只是人性坍塌更是基層權力的潰敗[DB/OL].（2017-06-17） http：//m.sohu.com/n/454849182/？_trans_=000115_3w_a

[4] 李媛媛. 淺析默頓緊張理論 [J]. 新疆社科論壇， 2008， （4）： 82-84

[5][美]戴維·波普諾.社會學[M].李強等譯.北京：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239.

作者簡介：

王越鳴（1997-），女，中國農業大學煙臺研究院 ，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公共事業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