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一

〔提要)新世紀以來非洲政治形勢總體趨于穩定,但一直存在較為嚴重的安全問題:政權更迭頻繁,局部軍事沖突肆虐,恐怖活動分散化,治安威脅突出。非洲安全形勢的變化體現出近10年來全球經濟形勢、地緣政治斗爭、社會思潮興起的沖擊,前景不容樂觀。非洲安全形勢的動態變化對中國外交構成新挑戰,威脅中國在非投資和人員安全。中國應該與非洲國家加強和平與安全、打擊恐怖主義領域的合作,并不斷加強自身安保能力,推動中國安保產業走出去。
〔關鍵詞〕非洲安全、中非合作、中非關系
〔中圖分類號〕D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28832(2018)4期0099-13
近年來,隨著國際政治經濟格局深刻演變,非洲各國的安全環境也相應發生較大變化。非洲安全形勢的變化不僅影響著非洲各國的和平與發展,也對中非關系產生重大影響。為了更好地促進中非關系的健康發展,有必要更全面把握非洲安全出現的新情況、新要素和新趨勢,以利于對非洲安全形勢走向進行準確研判,有針對性地予以應對。
一、非洲安全新態勢
新世紀以來非洲政治形勢趨于穩定,但政權更迭造成動蕩,局部軍事沖突肆虐,恐怖活動分散化,各國普遍面臨治安安全的威脅。
(一)政黨輪替造成動蕩和沖突
非洲的民主被稱為“視覺民主”“形式民主”“部族民主”“宗法民主”,[1]民主選舉容易被操控,選舉結果經常引發質疑,導致社會沖突。加之非洲國家治理能力總體低下,政黨政治還不夠完善,政黨輪替容易激化社群、族群和宗教三大傳統矛盾。南蘇丹、中非、剛果(金)等國家的內戰在選舉前后進入高潮。2015年布隆迪在大選期間發生暴力沖突和未遂軍事政變,造成上百人死亡,近20萬人淪為難民,國家陷入嚴重的政治危機。2016年以來,剛果(金)因為選舉法修正案和總統大選延期而頻繁發生騷亂。2018年6月,津巴布韋總統和埃塞俄比亞總理先后在群眾集會上遭到炸彈襲擊,造成數十人死傷。
(二)軍事沖突更加不可預測
非洲國家多處于社會轉型階段,新舊矛盾交織,容易突發軍事沖突。第一,熱點地區仍然不時發生戰爭沖突,剛果(金)、索馬里、蘇丹等國仍然打打停停,戰斗規模較小但波及范圍較廣,沖突多由地方利益、族群矛盾、派系斗爭引發。第二,一些長期穩定的國家突然發生武裝沖突,并且更加難以控制。如2011年西方干涉導致利比亞陷入長期內戰,至今仍然不時發生戰斗。第三,一些原本恢復和平的國家陷入了新的沖突。中非共和國的部族和宗教矛盾造成的武裝沖突頻頻發生,布隆迪等國有從選舉沖突滑入內戰狀態的危險。第四,國際社會對非洲和平建設出現失敗主義論調,西方國家參與非洲和平事業的力度下降。2015年以來歐洲大幅度減少對非洲維和事務的援助,非洲的一些國家參與沖突解決方案的興趣也在減弱。
(三)恐怖活動日益分散化
20世紀非洲的恐怖活動主要在東非,恐怖主義組織的矛頭對準西方。但“阿拉伯之春”誘發惡劣后果,恐怖組織已經蔓延,西非和中非成為受害最嚴重的地區。2014年以來,伊斯蘭青年黨、“博科圣地”等非洲恐怖組織紛紛加入“伊斯蘭國”。2017年“博科圣地”發動了60多次恐怖襲擊,活動區域覆蓋尼日利亞、乍得、喀麥隆、尼日爾四國5萬平方公里的邊境區域,截至2018年3月,造成的死亡人數超過2萬人,占全球恐怖襲擊的14%,260萬人淪為難民。國際智庫“經濟與和平協會”(IEP)公布的全球恐怖主義指數顯示,2017年恐怖襲擊死亡總人數超過300人的非洲國家包括尼日利亞、索馬里、利比亞和中非,其中尼日利亞持續多年成為全球因恐怖襲擊死亡人數最多的國家。[1]2017年下半年,聯合國反恐行動特別小組(CTITF)和反恐中心(UNCCT)發布的恐怖襲擊報告中涵蓋了埃及、利比亞、乍得、尼日利亞、索馬里、喀麥隆等國家發生的50多起恐襲事件。
(四)治安威脅加大
非洲暴力治安事件高發,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后,非洲多國財政困難,政府對社會治理的投入持續降低,加上一些國家將主要力量用于抗擊恐怖主義威脅,影響了其治安投入。第二,一些國家經濟下滑,物資短缺,物價上漲,貧困地區的違法犯罪事件增多。第三,非洲人口增長多年保持396的全球最高水平,城市化水平由1990年的31%增長到目前的45%。[2]中非、索馬里、南蘇丹等國家的工商業急劇衰落,貧困人口劇增,治安問題日益嚴峻。據聯合國難民署2017年的考察報告顯示,尼日利亞博爾諾州首府瑪伊杜古里較十年前人口增加了一倍,其中有120萬人不能滿足溫飽問題,成為了犯罪組織的招募對象。[3]
同時,非洲的跨國犯罪問題突出。其原因在于:第一,全球化給非洲帶來了貿易和投資紅利,也帶來負面沖擊。資金和人員快速流動,推高了國際犯罪組織的效率。加之高新技術普及,降低了犯罪成本。第二,非洲的國境線大多分布在沙漠、河流、原始森林地帶,管理難度大。第三,國家財政投入不足,巡邏力量薄弱,跨境有組織犯罪很少受到限制。第四,腐敗問題突出。軍警收入微薄,一些西非國家的海防官員和海警甚至暗中參加幾內亞海盜團伙。據非盟反恐中心文件顯示,非洲的跨境犯罪組織構建起橫跨非洲大陸的犯罪網絡,交易伙伴包括幾內亞灣海盜、基地組織馬格里布分支、伊斯蘭青年黨,非洲犯罪組織與歐洲犯罪組織、中東極端勢力和南美販毒團伙保持著密切的商業聯系,新聞媒體還頻頻曝出針對中國境內民眾的網絡金融詐騙團伙在非洲被抓獲。[1]
(五)衛生安全和氣候災害問題嚴峻
非洲國家社會公共服務缺乏,醫療和應急能力低下,近年來衛生安全和氣候災害等問題日益突出。2014年西非爆發埃博拉病毒疫情,該年內共造成6128人死亡,幾內亞、利比里亞、塞拉利昂、馬里、尼日利亞、塞內加爾累計出現埃博拉確診、疑似和可能感染病例17290例。[2]
氣候災害問題不斷顯現。撒哈拉沙漠南侵,迫使牧民進入農耕區,布基納法索、馬里、尼日利亞、喀麥隆、乍得、蘇丹等20多個國家受影響。為爭奪生存資源,農牧民頻繁發生械斗,尼日利亞每年因此導致的死亡人數在200人以上。同時,乍得湖、圖爾卡納湖、維多利亞湖等非洲大湖萎縮,尤其是乍得湖面萎縮了90%,居民生存環境惡化。受氣候變化影響,非洲近年來頻頻陷入糧食危機。2014年蘇丹、尼日利亞、中非、馬里、索馬里等10多個國家糧食短缺;2015年,撒哈拉以南非洲糧食大面積減產,3200萬人糧食短缺;2017年,南部非洲糧食減產,2900萬人糧食短缺。而肯尼亞、埃塞俄比亞和索馬里等東非國家則在2017年經歷了百年來最嚴重干早,大批牲畜死亡,部分農田被棄耕,因爭奪生存資源的部族沖突時有發生。
二、影響非洲安全形勢發展的新要素
影響非洲安全形勢變化的歷史性因素包括殖民時代遺留的制度隱患、部族和宗教斗爭、外部干涉等。但近10年來非洲國家的安全形勢發生的一系列新變化,主要受全球經濟形勢、地緣政治斗爭、社會思潮興起等新要素的影響。
(一)經濟形勢造成非洲社會動蕩
首先,外匯短缺引發社會失調。非洲貨幣發行權受制于人,西非和中非20多個前法屬國家的貨幣發行權受到歐盟控制;其他前殖民國家也控制著部分非洲國家金融命脈,如幾內亞比紹的貨幣發行權在葡萄牙手中。同時,非洲國家經濟體量有限,對外借債和發行主權債是非洲國家平衡外匯短缺的主要手段,但西方國家動輒降低非洲國家信用評級,加大了非洲國家獲得外匯的難度。
其次,美元加息加劇了非洲國家的外匯流失。2015年以來國際市場上美元流量急劇減少,埃及、安哥拉、尼日利亞、埃塞俄比亞、南非等國先后出現了嚴重的美元荒,很多國家采取控制外匯的政策。[1]此外,對非投資減少,在美國減稅背景下,大型公司的利潤優先回流美國,進而影響非洲的稅收收入。
最后,國際債務負擔造成生活成本上升。非洲國家債務總量已經到了不可承受的程度,非洲國家償債能力不足,已經很難獲得外部支持。非洲的經濟是“活命經濟”,很多非洲國家在糧食、糖類、食鹽、柴油等基本商品進口過程中給予直接或者間接補貼,如果該國債務沉重,將不得不取消補貼,直接導致民眾生活水平和購買力下降,進而引發社會騷亂。
(二)國際地緣政治斗爭危害非洲安全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等新興大國在非洲經濟領域的強勢上升,使得歐美國家在非洲的影響力急劇萎縮。但美西方維護全球主導地位的雄心并未泯滅。近年來,美歐國家以使館為基點,以非政府組織為工具,以拓展西方公司利益為目標,在非洲各地煽風點火,制造沖突。按照歷史經驗,在經濟動蕩之際,大國博弈會進一步加劇。而地緣戰略價值較高的核心地區形勢自然會隨之動蕩。對非洲而言,美國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標志著特朗普對阿拉伯世界的新戰略啟動。北非國家一直深受中東形勢的直接影響,會首先感受到大國引領國際形勢變動的威力。對于其他非洲國家而言,伊斯蘭世界和基督教世界的對立會進一步加劇,歐美力量對抗恐怖勢力、極端勢力的斗爭會繼續。而西方世界發動新一輪對極端勢力的斗爭,背后掩蓋的經濟利益之爭會波及中國等新興國家在非洲的合作項目,進一步加劇大國在非洲的矛盾。
(三)美國反恐政策調整的影響
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競選過程中將反恐問題列為戰略重點,并強調要調整反恐戰爭的政策,但目前仍沒有出臺相應的反恐策略。由于美國在全球反恐戰爭中發揮著主導作用,尤其對非洲各國的反恐政策和反恐行動影響較大,必然也會引起非洲極端勢力的反撲。總體來看,2016年以來西方在非洲反恐戰爭中的投入明顯減少,非洲恐怖主義的活動呈碎片化、本土化、隱蔽化,但制造的恐怖威脅和后果卻更加嚴重,大規模傷亡事件不斷發生。2017年索馬里首都的一次恐怖襲擊就導致500多人死亡,埃及清真寺恐怖襲擊則導致300多人死亡,分別成為兩國歷史上死傷最為嚴重的恐怖主義襲擊。[1]
(四)社會思潮變化迅速
當前全球化進入徘徊期,世界各國都在思考人類政治經濟發展的未來方向。加上國際上矛盾長期積累,社會群體之間隔閡加深,消極和迷茫情緒有上升趨勢。西方世界的“黑天鵝”事件完全超出了人們對社會思潮洶涌沖突的認識。當前全球經濟低迷,非洲成為最直接的受害者,非洲社會精英和知識分子尋求突破和拯救方案,更容易接納全球的各種非主流思潮。尤其值得關注的是,反全球化浪潮如今在全世界范圍內獲得了更多社會底層和破產人群的支持,“礦產資源民族主義”“全球化危害非洲”“以群眾街頭運動贏得社會權利”等各種思想在非洲的擁躉者有增多趨勢。[1]
三、對中國的影響
安全問題直接威脅非洲國家的政治穩定、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阻礙中非邁向更高層級的政治、經濟、人文合作。同時,單一國家的安全問題造成次地區安全局勢連鎖崩壞,危及中國在非洲大陸的投資和人員安全。另外,非洲安全問題還對其他地區造成沖擊,間接影響中國與西方國家的關系。
(一)非洲放棄不干涉內政原則及內部分歧問題
非洲與中國都堅持“不干涉內政原則”,是雙方開展交往所共同遵守的基本準則。“不干涉內政原則”一直是中國外交中最為重要的原則。20世紀80年代初期,中國進一步明確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其中“不干涉內政原則”被特別強調。近年來,盡管西方國家和一些發展中國家不斷質疑“不干涉內政原則”,但中國在《對非政策文件》中仍把其列入中非關系的四項政策之中。一直以來,中國在該原則基礎上開展對外關系,在國際事務中,尤其是在非洲安全問題上始終占據道義制高點。
20世紀90年代以來,非洲國家安全問題突出,盧旺達大屠殺震驚世界,西方國家倡議的集體安全觀得到廣泛認可,非洲國家不斷提出干涉的要求,非盟成立之初就在憲章中授予聯盟“進行干涉的權利”。在此指導下,非盟多次實施制裁和武力干涉。
由于中國堅持“不干涉內政原則”,在非洲國家出現內亂時繼續與該國政府保持政治和經濟合作,往往不能及時回應和支持非盟的干涉行動,在聯合國推動授權決議時也采取慎重態度。因此,中非在處理安全問題上的原則沖突,使非洲國家對中國的非議不斷增多,對中國對非外交工作帶來困擾。
同時,非洲安全問題引發非洲內部分歧,也使中國的立場選擇左右為難。一國安全問題的影響范圍越來越具有地區效應,更多國家參與到處理安全問題的進程中,安全解決方案的參與方有擴大化的趨勢。南蘇丹的軍事沖突不僅受到周邊國家的關注,中部和南部非洲國家也介入調停。中非沖突、馬里危機、剛果(金)內戰和索馬里問題則受到全大陸的關注。在眾多國家參與和平進程的情況下,非洲國家的內部分歧被充分暴露,大陸以外的合作者更難選擇立場。如在非盟討論南蘇丹沖突問題時,地區國家存在激烈的對峙情緒。在聯合國授權派駐布隆迪維和力量問題上,非洲國家分別持相互矛盾的意見。
(二)安全問題阻礙中非邁上更高層級的經濟合作
非洲安全問題突出,制約了中非產能合作,阻礙了中非經濟合作提質升級。
第一,束縛中非產能合作。為把中非經濟合作推向更高層級,雙方已將產能合作確定為新的合作重點。但產能合作屬于重資產投資類型,對投資環境有苛刻的安全要求,錯誤的投資選擇會導致難以估量的損失。而且,產能合作的投資收益期較貿易回款期呈幾何級數放大,一般要求投資目的地維持十年以上的穩定安全環境。非洲國家安全風險普遍較高,能滿足相應安全條件的國家屈指可數,產能合作示范國家僅能局限于埃塞俄比亞、肯尼亞、坦桑尼亞等少數國家。
第二,阻礙中非經濟合作的深入融合。非洲持續存在的安全挑戰,不僅遲滯其經濟增長,影響經濟轉型,還導致非洲大陸被沖突和戰亂割裂成孤立的經濟單元,難以形成統一市場。即使是在安全環境相對穩定的埃塞俄比亞和肯尼亞,靠近索馬里邊境的地區也很難被納入到企業市場規劃中。因此,盡管中非關系長期友好,雙方經濟合作發展迅速,但中非經濟合作的模式仍是貿易和工程承包為主,資源開發為輔,工業投資微乎其微。如果不能解決安全問題,非洲國家市場規模小、彼此割裂的現實狀況就很難改變,難以達到現代工業對產業鏈條完整和市場整合的基本需求。中國對非工業投資還將維持在較小規模和較低層次,很難達到產業鏈條深入融合的合作層次。
第三,威脅原材料穩定供應。中國當前從非洲大量進口石油、電解銅、鐵礦石和木材,多數產品來源于沖突多發地區。2017年中國從非洲進口原油占全部進口量的14.2%,進口量前十的國家包括安哥拉、剛果(布)、利比亞、加納、赤道幾內亞、加蓬、埃及、蘇丹、喀麥隆等,其中僅從安哥拉進口就達到5042萬噸。安哥拉局勢的發展態勢,嚴重影響我國的能源安全。中國從非洲進口的鉆礦幾乎全部來自剛果(金),木材主要來自赤道幾內亞、安哥拉和剛果(金),電解銅主要來自贊比亞和剛果(金),以上國家的政治局勢變化對中資企業的原材料供應產生重要影響。
(三)投資和人員安全影響對非投資信心
隨著中國與非洲國家經濟合作關系的日益密切,中非貿易額2017年達到1700億美元,中國在非洲的企業近4000家,在非投資存量達1000億美元。[1]作為中非經貿合作份額最大的類別,對外工程承包項目在非洲面臨的最大挑戰是政治局勢動蕩。非洲頻繁發生政權更迭和軍事沖突,使中資企業的投資項目面臨合同廢除、償付違約、償付延遲、財產征用等各種問題。在利比亞、南蘇丹等戰亂國家,中資企業不得不中止全部項目,全部撤離外派人員,不僅項目收入難以收回,還損失大量機械設備、物資和現金。而且,按照保險慣例,企業因為戰爭所蒙受的經濟損失,最多只能得到直接經濟損失(財產破壞)的部分補償,而企業在生產經營活動中所發生的間接經濟損失則無法得到補償。最近中非簽署的大型投資項目集中在剛果(金)、塞拉利昂、利比里亞等戰亂區或者戰后區,面臨的安全風險不容忽視。
此外,在高風險地區,幾乎每年都發生中資企業受到武裝襲擊并造成人員傷亡的事件,打擊了中國投資信心。如中資企業在尼日利亞、剛果(金)、蘇丹、索馬里、埃塞俄比亞、安哥拉等國家都曾經遭受武裝襲擊,并造成人員傷亡。受到周邊熱點問題的影響,一些基本穩定的非洲國家,武器泛濫,暴力事件突出,給中國投資和人員安全造成威脅。中國在非洲的主要投資目的地南非、安哥拉、蘇丹、尼日利亞、肯尼亞、烏干達等國,時常發生企業遭搶劫和人員遭襲擊的事件,影響了中資企業對非洲的投資熱情。
(四)中國與沖突國家的合作受西方攻訐
目前,中非經濟合作已占據非洲對外經濟合作的主導地位,中國在非洲的政治影響力也日益加強。西方國家從政府到民間,從經濟界到輿論界,普遍對中非關系發展感到恐懼和忌妒。在此背景下,中國與沖突國家的經濟合作成為西方指責的重點。在聯合國沒有作出禁止貿易的決議的前提下,中國保持與非洲沖突國家政府的正常經濟合作關系,符合國際關系的基本原則。從實際效果上來看,西方國家也無證據證明中非合作會惡化地區形勢。
西方國家為實現自己在非洲的戰略目標,希望擴大國際社會對非洲國家的干涉范圍,因此積極推廣針對安全問題的“全球治理”概念。為在社會基層培育西方價值觀,擴大親西方的力量,深層次影響和改變非洲,西方還在聯合國等國際組織中推廣“多領域干預”的概念,擴大非洲公民社會對政府權力的分享,支持他們參與熱點問題的處理。中國堅持不干涉內政的原則是西方推行上述戰略的巨大阻力,因此西方公民社會、學界和輿論在全球范圍內批評中國在非洲安全問題上的政策,在國際上掀起對“不干涉內政原則”的質疑和批評,并推動西方政府就這一問題對中國施加影響。
四、加強中非安全合作的思考
中國在非洲利益不斷增加,無法完全避免安全風險,因此應該積極參與非洲的安全治理,維護自身在非洲的合法權益,推動非洲走向和平和穩定。
(一)加強中非安全事務合作
針對非洲安全事務,中國應更加主動地采取具體措施和方案。在聯合國框架內,積極參與相關維和行動,在非盟和地區組織框架內加強非洲自主維和能力,促進非洲大陸的和平與穩定。
首先,參與修訂國際安全原則和維和政策。當前聯合國和其他國際組織適用的原則和理論過于陳舊,面臨著進一步完善和修改的需要。由于相關原則、理論和政策會對未來國際政治局勢走向、國際社會的改造和管理方式產生決定性的影響,中國應該加大理論研究的投入,探尋更好地為國際社會提供中國方案。
其次,促進不同架構中的政策協調。目前,中國在非洲和平與安全問題上實現了包括在聯合國、非洲地區組織和非洲國家之間的三個層面的合作與參與,但需要針對非洲和平與安全建設的發展走向加強在各個領域的協調,改善參與方式和手段,避免相互沖突和矛盾,提升效果和影響。
再次,積極參與聯合國維和行動。聯合國維和行動具有權威性和正義性,是非洲安全與和平事務的主要平臺,也是提升國家形象的重要舞臺。但中國參與國際維和需要重視三個方面的投入。第一,增派文職人員。文職人員實際掌握聯合國維和部門的運作,是維和行動的實際主導者,也是維和理論的探索者和實踐者。第二,在技術及后勤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向非洲派出更多作戰部隊。作戰部隊在聯合國維和行動中的作用日益重要,對維和決議的執行力度和執行方式有較大自主權,在一定程度上主導維和行動的走向。第三,提升派出人員的專業素養、外語能力、交流能力和適應能力,提升與其他國家部隊溝通協調的能力。
最后,支持非洲的自主維和行動。自主維和是非洲各國和人民的共同意愿,非盟等地區組織的維和行動的影響力必將穩定上升。當前非盟的自主維和能力不足,還面臨技術和經濟能力不足的挑戰。中國可以加強四個方面的工作:第一,加強與非洲的交流和溝通,共同研究和探討新的維和理念。第二,向非盟現有的維和行動提供更多具體支持,如提供軍事、警務、民事官員培訓,幫助建設營地、后勤基地和道路。第三,向非洲五個次地區常備維和力量(Standby Force)[1]總部建設提供技術和資金支持,為常備維和軍官提供培訓。第四,向參與非洲維和行動的國際組織和非政府組織提供資助,或進行交流與合作。
(二)加強應對恐怖襲擊的能力
盡管非洲恐怖襲擊的主要目標不是中國,但中國已經無法置身事外。中國應向非洲提供適當支持,加強與各利益攸關方的情報共享,并切實增強在非企業和人員的防范能力。
首先,向非洲反恐事業提供必要支持。第一,在聯合國框架下,加大對非洲反恐事務的政治支持。第二,在非盟框架下為非洲反恐行動提供更多資金支持。第三,在地區和雙邊框架下,提供更多培訓名額。第四,提供更多反恐裝備。中國反恐裝備屬于世界先進水平,向非洲提供反恐裝備,有利于加強非洲國家反恐能力。第五,向非洲國家提供更多反恐技術和理論。
其次,重視情報信息共享的國際合作。當前西方國家是非洲反恐行動的主導力量,在非洲反恐行動中積累了較豐富的經驗,其介入模式和合作模式和實踐經驗,值得中國借鑒。與此同時,西方國家擁有更加全面和立體的情報信息網絡,如果中國能實現與其信息共享,對于保障在非投資和人員安全有積極意義。
最后,提高自身抵御風險的能力。第一,應該完善中國海外人員的反恐和防恐機制。第二,在使館增設安全官,并建立巡視制度,利用當地政府的軍事力量來保護中國投資和人員安全。第三,加強信息收集,實現海內外和部門之間的配合與聯動。
(三)推動中國安保力量走出去
安保力量可為中非合作保駕護航。非洲面臨各種安全挑戰,中資企業和中國資本全面暴露在各種投資風險之中。由于中國目前傳統的領事保護手段有限,規模企業一般依賴西方安保公司的服務,自身安全被西方公司掌握,中國安保產業走出去勢在必行。安保力量是護僑手段的重要補充,也是參與維和事業的輔助手段。推動中國安保走出去,首先要明晰安保體系建設的行為主體及其職責。國資委可主導框架制定、頒布相關約束性的條例、構建責任及獎懲機制,明確將安保費用納入海外項目合同。外交部應主導建立聯動機制,以領事保護工作為核心,建立非洲安保網絡。駐外機構應主導建立駐在國安保網絡,借助海外既有力量,實現情報信息匯總和共享,構建完善的安保網絡。其次要尊重聯合國頒布的《私營安保公司國際行為守則》《反對雇傭軍的國際公約》《奧安達公約草案》,政府部門和國有企業不應直接出面建立安保企業。最后,安保企業應建立協調機制,制定行為標準和行業規范。海外安保力量不能有效整合,就不能為中國企業和個人走向非洲保駕護航。因此,有必要由公安部或中國保險行業協會整合各方力量,制定海外安保行為標準和行業規范,形成強有力的協調機制。
[1]數據源自https://ctc.usma.edu/.(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
[1]Sanur Amin,L'Empire du Chaos,Paris:L'Harmattan,1991,p.93.
[1]數據源自經濟與和平協會網站,http://visionofhumanity.org/app/uploads/2017/11/Global-Terrorism-Index-2017.pdf。(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
[2]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Aftican Economic Outlook,November 2017,http://www.oecd.org/dev/african-economic-outlook-19991029.htm.(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
[3]Leslie Roberts,"Hunger Amplifies Infectious Diseases for Millions Fleeing the Violenceof Boko Haram,"Science,April 4,2017.
[1]“中國從非洲押回77名電信詐騙嫌犯”,新華網,2016年4月14日,htcp://xinhuanet.com/mrdx/2016-04/14/c_135277647.htm。(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
[2]數據源自世界衛生組織官網,http.://www.who.int/csr/disease/ebola/en/。(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
[1]數據源自彭博社,ho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6-04-19/。(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
[1]"Les Ressources Minerales au Service du Developpement de L'Afrique:Poser les Fondementsd'une Nouvelle Vision,"U.N.Economic Commission for Africa website,October 18,2012,hops://www.uneca.org/sites/default/files/uploaded-documents/.ADF/ADF8/ADFVIII-Draft-Issues-Paper-Mineral-Resources_FR.pdf.(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
[1]"2017我與非洲全年貿易數據”,駐非盟使團合作處網站,2018年1月24日,http://africanunion.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801/20180102703211.shtml。(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
[1]"The African Standby Force (ASF),"African Union website,May 28,2015,http://www.peaceau.org/en/pagel82-african-standby-force-asf-amani-africa-1.(上網時間:2018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