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國總統特朗普利用國內貿易法相關規定的“301、201和232”等條款進行所謂調查,并以影響國內安全為由,單方面挑起主要針對中國的貿易戰。我們不能把特朗普的“樂見貿易戰”僅視為口頭上說說而已的一場經貿鬧劇,而應把它看成是對我發起的真正的挑戰、沖擊和威脅。貿易戰背后反映了特朗普回歸對華遏制戰略的意圖,即抑制中國發展和崛起。中國已經釋放出足夠的緩解中美貿易摩擦的信息,出臺了管控中美貿易關系失控的系列政策,美對我商品加征關稅已放寬期限,貿易代表萊特希澤稱“中美雙方有希望通過談判來避免關稅沖突”。中美關系的全面改善,尚有待于特朗普政府放棄對華遏制戰略,否則中美經貿關系難以穩定,矛盾與沖突將會一個接著一個?!白R時務者為俊杰”,對華接觸戰略已告失敗,對華遏制戰略亦難奏效。
關鍵詞:中美關系貿易戰遏制戰略應対政策選擇
作者簡介:
谷源洋,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世界經濟中心主任。
貿易是中美關系的“壓倉石”和“推進器”。美國總統特朗普想拋棄“壓倉石”和“推進器”,勢必將破壞中美關系大局和全局。為此,我們似應理性、冷靜分析中美在經濟、政治、安全、理念等多層面出現的新變化,設法緩解中美緊張關系,繼續推動經濟合作前行。
一、特朗普“樂見貿易戰”是對華戰略回歸遏制的組成部分
中美建交以來,美國總統對華戰略的著重點,有的是“遏制”,有的是“遏制+接觸”,有的是“遏制+規則”,但“遏制”是歷屆美國總統對華戰略的主線。從特朗普總統對華的言論和行動看,其對華戰略是回歸遏制的老路,而且是更為全面、更加強硬的戰略遏制。
所謂全面遏制,亦即“遏制面”不僅涉及貿易與投資保護,更涉及臺灣問題、朝核問題、南海問題,以及試圖破壞中非和中拉關系。經濟領域遏制已擴展到對中國發展模式的否定,制裁內容涵蓋了貨物商品、知識產權、產業政策、信息網絡及技術轉移等各個領域。尤其是特朗普總統把中國稱之為“價值觀的競爭對手”,美國國防安全戰略報告聲稱,首要關注點是國家間戰略競爭,而非恐怖主義。
所謂更加強硬,亦即利用國內貿易法相關規定的“301、201和232”等條款進行調查,并以影響美國國內安全為由,單方面加征強制性關稅。特朗普總統揚言,如果有人要打“貿易戰”,那就打吧!打“貿易戰”對美國有利,能夠使問題解決的更快些。因此,進入2018年后,特朗普總統先后宣布對太陽能板、大型洗衣機、鋼鋁產品等征收懲罰性關稅。上述言論和行動充分表明了特朗普總統言稱的“美國優先”以及解決所謂“不公平”貿易的“堅定決心”。其市場保護舉措雖遭到國內外人士及相關國家的強烈反對,但特朗普總統依然一意孤行,我行我素。我們不能只把特朗普總統對華貿易戰視為口頭上說說而已的一場經貿鬧劇,而應把對華貿易戰看成是對我的一場真正的挑戰、沖擊和威脅,是回歸對華遏制戰略的組成部分。
當前,需要關注的問題是,特朗普總統打“經貿牌”是有準備、有預謀的,對中國的擠壓尚未走到盡頭,仍在不斷擴大對華貿易制裁的空間范圍。特朗普于2018年3月23日簽署總統備忘錄,宣布將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大規模征收關稅,并限制中國企業對美投資并購。備忘錄涉及被征稅的中國商品百余種乃至千余種,其金額達600億美元,征收關稅產業集中在IT和知識產權領域,主要涉及中國科技和電信行業。特朗普總統要求美國財政部部長姆努欽,在60天內制定出新的投資條款,用于限制中國對美國科技產業投資及中國投資購買美國公司技術,并利用301條款,對中國信息技術、消費電子和電信出口設置障礙。特朗普總統聲稱將對涉嫌侵犯知識產權的中國企業開出巨額罰單,尋求進一步限制中國在美國的收購交易活動。
白宮發言人桑德斯公開表示,基于國家安全的考慮,美國征收鋼鋁進口關稅計劃不包括加拿大、墨西哥和其他一些國家。
其他國家主要指美國的盟國。美國政府將“逐一案例”“逐一國家”,以“國家安全”評估為依據決定是否予以豁免。澳大利亞和韓國等盟國已陸續被納入豁免范圍,這意味著中國將成為美國關稅計劃打擊的主要目標。
德國經濟部長齊普里斯致函美國商務部長羅斯稱,“歐洲和美國應該攜手解決真正的問題,即導致價格下跌的全球鋼鐵產能過?!?,并說“在這個問題上需要歐美團結一致,不能出現貿易沖突”。
杰克·尤因:《美國的盟友爭相從特朗普那里獲取關稅豁免權》,美國《紐約時報》網站,2018年3月9日。這些話的意圖再明白不過了,亦即歐美應共同對付中國。與此同時,歐盟領導人表示,進不了美國市場的中國鋼鋁產品不能轉銷到歐盟市場。歐洲專家警告歐盟勿撇開中國與美“媾和”,慕尼黑經濟研究所對外貿易中心主任加布里爾·費爾伯邁爾說,“歐盟現在試圖與美國做額外交易,我認為這很成問題。畢竟這涉及的東西比歐盟對美出口鋼鋁還要多得多”。
尼古勞斯·多爾:《只有損害中國才可能靠攏美國》,徳國世界報網站,2018年3月20日。美歐矛盾本質上有別于美中矛盾,我們不能寄期望于美國與歐洲盟友之間的矛盾上。經濟問題是這樣,政治與安全問題更是不能把希望寄托于美國與其盟友間的矛盾上。
特朗普總統不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這不是簡單的“違約事件”。不承認我市場經濟地位,使美國能更加輕易地對我發起反傾銷調查,使其232調查、301調查、201調查具有了所謂法律依據,借口中國以非市場化的手段損害了它的核心利益,因而可任意地提高關稅。更有甚者,不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有著否定我價值觀、發展模式的考慮和算計。
詳見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魏建國答記者問,21世紀經濟報道,2018年3月13日。
以上種種現象應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和警惕,現象背后的意圖是抑制中國繼續發展和崛起,阻止中國建成社會主義強國。
二、回歸對華遏制戰略是美國共和黨同民主黨兩黨的基本共識
經過對華戰略的內部辯論,美國各方承認對華接觸戰略失敗。奧巴馬時期“重返亞太戰略”的制定者庫爾特·坎貝爾稱,“即便是那些對中美關系最樂觀乃至抱有浪漫主義想法的人,都不得不去面對一個新中國”。亞洲協會中美關系中心主任夏偉甚至表示:“中國人在美國已失去所有的支持。軍人、媒體、知識分子和民眾,最后乃至商人,都已經轉向了?!?/p>
菲利普·熱力:《美國在悄悄準備武器應對新的中國風險》,法國《費加羅報》網站,2018年3月11日。這些言詞雖然有些言過其實,但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國對華政策的趨勢性變化。美對華接觸的目的是想改變中國,把中國納入以美國為主導的西方體系中,用“接觸”和“規則”套住中國。這種“接觸”確實沒有成功,更沒能“融化掉中國”。相反,中國不斷發展和崛起,成為成功的追趕者?!都~約時報》于2月底發表的評論說,“美國一直努力想使中國融入美國主導的政治經濟體系中來,期待中國的發展能促進其政治上的民主化。但是,中國的行動證明,美國的上述政策失敗了。中國向民主主義秩序發起了新的挑戰”。美國那些信奉“修昔底德陷阱”的政治家和經濟學家到處宣揚一個大國受到另一個敵對大國崛起威脅的事件。從15世紀開始,幾乎所有的霸權國家新舊交替都伴隨著戰爭,只在3次例外。因此,“修昔底德陷阱”成為特朗普總統回歸對華遏制戰略老路的理論依據。在競選期間,特朗普總統就曾直言“中國是敵人”“中國是最大的貨幣操縱者”;他發表的國情咨文報告將中國與俄羅斯并列為挑戰華盛頓的“國家利益、經濟地位和價值觀的競爭對手”;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不認為中國會隨著經濟的發展走向民主,而是會看到“一場大國競賽”;特朗普總統后悔地說,“讓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是一個錯誤”,全球化使中國成為“贏家”。上述種種言論已經對中美經貿關系乃至中美整體關系產生了深遠的負面影響。在貿易方面,民主黨比共和黨更加傾向于保護主義,支持特朗普政府對華實施遏制戰略。因此,美國媒體宣稱美國正在擁抱“二次冷戰”,中美在高技術領域正陷入“冰封的技術冷戰”,一些國際媒體亦稱中美關系處于“新冷戰”,處于“典型冷戰關系的邊緣”。
三、新形勢變化下中國對美戰略的思考與政策選擇
隨著美國對華戰略著重點的變化,中國對美戰略思考與政策亦應加以調整和改變。
首先,美國對華戰略變化是美國反華派仇視中國的必然結果。美國對華“鷹派”指責中國沒有按他們的意圖“改變顏色”與“和平演變”,讓他們感到失望。從我們的角度看,中國在與美國發展關系及融入國際社會的過程中,從來沒有隱瞞過我們的政治觀點——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因而沒有被“融化掉”。這恰恰表明中國做對了,美國把中國想錯了。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選擇了適合基本國情的發展模式,使中國成為世界第二經濟大國,同美國的經濟差距在逐漸縮小。鑒于上述情況,國內少數人對中美經濟實力對比變化的評估不夠客觀、不夠準確。然而,大多數人卻認為,在衡量綜合國力的不少指標上,中國同美國存在差距,其差距不是短期內能趕上的。我們既要看到自己的進步,也要承認存在的落差。因此,今后國內的學者和媒體不宜再多談美國已經衰落或正在衰落的話題,衰落還是沒有衰落以及何時衰落應由美國人自己去評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而在國內外宣傳方面,似應避免說過頭話,為人要謙虛,為國亦要謙虛。有人將“韜光養晦,有所作為”,篡改為“韜光養晦,息事寧人”或“韜光養晦,無所作為”,這是對“韜光養晦,有所作為”的嚴重歪曲。其實“韜光養晦”與“戰略忍耐”“戰略耐力”的基本內涵是一致的。“我國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們的言與行都應符合我國發展階段的科學定位。在十三屆全國人大閉幕會上,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講話時強調,中國“決不會以犧牲別國利益為代價”來發展自己,中國永不稱霸、永遠不搞擴張。我們要牢記習近平主席的教導,在官方與民間交往中,不要現露出絲毫的“霸權主義和大國主義”心態。戰后國際秩序是由美國為主導建立起來的,否定了它,等于否定了美國。國際秩序變革取決于“南北實力”對比的變化,改變和糾正不合理、不公正的國際經濟政治秩序倡議和主張依然正確,無需改變和回避。但“新秩序”的建立離不開現行國際秩序的基礎,其變革既要利于南方國家,又要考慮到北方國家的利益關切,否則“新秩序”難以建立。國際秩序變革涉及國際關系的方方面面,我國不少機構和學者對國際秩序問題做了研究,但對當今國際秩序的表述上依然較為混亂,因而有必要拿出一個既堅持原則,又符合客觀現實的統一表述,以避免西方國家產生誤解。
特別重要的是,最近一個時期,習近平總書記、李克強總理和王毅部長對上述存在的種種問題都已作了明確的闡述。外事工作無小事,今后各方面的認知應與中央的表述相一致,宣傳部門似應加強這方面的引導。特朗普政府更應及時抓住中國國家領導人傳遞出的重要信息,不要再抓住中國個別媒體和學者的觀點作為反華理由。美國需要重新認識正在和平崛起的中國,共同推進新時代中美經貿關系健康穩定發展,而不是去組建什么更加強硬的反華集團,為兩國關系的改善和發展制造麻煩和增添阻力。
其次,客觀評估特朗普執政以來的表現,要多了解、多研究他的理念和行事方式。特朗普總統在第一年任期的表現并不完美,問題頗多,四面樹敵,內外反對聲愈益増高,民調的反對率和支持率起伏波動。然而,特朗普在選舉期間做出的承諾大體上得以兌現,但有些承諾的兌現不順暢,阻力很大,甚至被打了折扣;特朗普的國內外經濟政策和理念看起來“無章法”,但實際上并不是“碎片化”,而是考慮到了各項舉措間的相互關聯性;特朗普從商人獨有的逐利性思維出發,始終是“利益+利益”。特朗普的政治理念是保持“美國偉大”和“美國第一”。然而,世異時移,在世界政治經濟格局中,他想保住“美國偉大和美國第一”并非易事,但他仍會以自己的方式運用安全與經濟“兩大拐扙”,努力操控世界朝著有利于美國利益的方向走。
劉麗娜:《中美經濟新博弈》,《中國證券報》海外視野,2016年12月17日。在全球化時代,只想用“美國優先”保住美國利益而不去考慮他國利益和關切,這從理論和實踐上都難以站住腳,因而必然遭到國內外和黨內外的反制。但特朗普就任總統后,趕上了一個好時機,即世界經濟提速與擴張,加上所謂“特朗普行情”和“特朗普交易”的刺激,美國經濟增長率高于奧巴馬時期,高于發達國家的平均増長值。特朗普一直把促進經濟增長作為國會中期選舉及爭取連任的籌碼。但國際經濟金融機構大多認為2018—2019兩年世界經濟增長或許將“觸頂”,步入一場新危機,美國也難以擺脫“衰退—復蘇—擴張—衰退”的周期。特朗普逆經濟全球化,單方面挑起全球貿易沖突,有可能促使新周期、新危機比人們料想的更快到來。
從特朗普走過的人生道路看,他只崇拜強人,而不同情弱者,他的言行表露出“爭強、好勝”和急于求成的個性,是位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總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對我采取“步步為營,咄咄逼人”的類似“朝鮮模式”的全面高壓政策。我們反復所說的帶有哲理性的話,包括中美經貿關系本質上互利共贏,貿易戰沒有贏家,貿易戰必將損害各國人民的福祉,有矛盾、有摩擦可通過談判予以解決等等,特朗普一概聽不進去,不予重視和采納。對達不到他目的的談判和對話,他說“停談”就“停談”,他說“停辦”就“停辦”。對特朗普來說,談或不談都只不過是形式而已,最終目標是中國必須滿足他的高要求和高要價。特朗普的驕橫不可一世,讓國人難以容忍。特朗普是位強勢總統,但不是無所不能的“大力神”,不能夠主宰世界、支配全球。實際上,特朗普的日子并不好過,其命運和前途存在諸多不確定性。
面對特朗普總統擺出的“樂見貿易戰”姿態,我們的政策選擇大體有三種路徑:
第一種選擇是與美國對打“貿易戰”,以硬碰硬。如果美國觸犯到我領土主權核心利益,不僅要打“貿易戰”,還要有毛主席那樣的勇氣“打大仗”,打完了再重建。假若特朗普總統繼續“我行我素”,導致中美關系全面緊張和惡化,不管我們愿意還是不愿意,都必將走向一條不歸之路。但這種政策選擇需要考慮大局和全局,必須謹慎、理性。我們是這樣,美國也是這樣。當前,即便是打貿易戰也難言一方“必贏”和“完勝”。理性之人始終多于非理性之人。國際社會有理智的人都希望中美能理性處理好矛盾與分歧,防止矛盾與分歧失控,避免把兩國關系引向全面對抗與沖突。
第二種選擇是對美貿易戰做“被動、低調”處理。你想打,我不打;你說是貿易戰,我說是貿易摩擦;你步步緊逼,我采取不大不小的反制措施;你不談,我想談。在還沒有開始真正較量時,媒體上就已表示“我受美制裁的產品數量不多,沖擊不大”“對我貿易和經濟的負面影響有限”等,并說受美市場限制的鋼鋁產品可銷售到其他國家和地區。實際上,美單方制裁造成的損失難言不大。僅美對鋁行業制裁,就使我鋁箔廠商面臨最高超過186%的“雙反稅”,再疊加10%的關稅,這就意味著美國鋁市場的大門將對我鋁行業完全關閉。這種“被動、低調”行事方式使美對我更加咄咄逼人,要價越來越高,態度越來越蠻橫。這種政策選擇不能持續下去。
第三種選擇是實事求是、堅持原則、以斗求和、斗而不擴。一是實事求是。長期來,中國對美國貿易持有順差,不管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貿易失衡,包括對原產地的認知不同及統計方法的差異,我們都應主動而非被動地去平衡。按美方公布的數據,2017年美國對全球貿易逆差約為7900億美元,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是3750億美元。在中美經貿關系中,特朗普總統最在意的就是美國存在巨額的貿易赤字。這是他對中國商品加稅的重要原因所在。不僅對中國如此,他也同樣要求日本、德國和韓國減少對美貿易順差,否則就要增加關稅。美國財長姆努欽透露,“美國正在圍繞貿易問題與中國開展非常有效的溝通。他們理解我們的愿望”“我們都很清楚,我們有著減少貿易赤字的共同目標”。
邁克爾·德比:《美國不想打貿易戰,但要捍衛自已的利益》,美國《華厼街日報》網站,2018年3月9日。在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3月20日舉行的記者會上,李克強總理回答美國全國廣播公司記者問時表示,“我們不愿意看見有比較大的貿易赤字,不僅是對美國。我們希望貿易總體平衡,否則的話難以持續”。李總理還對美國的利益關切作了明確表態:中國將繼續推進擴大開放的具體措施,包括在服務業、制造業、商品等領域。但李總理同時強調,“我們也希望美方能夠放寬對華高技術、高附加值產品的出口。我們會嚴格保護知識產權。希望美國不要丟掉了這個平衡中美貿易的重器,否則就是丟了賺錢的機會”。
當下,特朗普總統及其政府應該充分意識到,為了實現貿易總體平衡及縮小對美貿易順差,中國已經做了大量工作,出臺了許多有針對性的舉措。包括:建立外向型經濟體制;降低進口關稅;舉辦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重申“中國進口要大于出口”;大幅提高服務業開放水平,全面放開一般制造業,在一些領域放寬或取消外資股比限制,放寬或取消經營范圍限制;實施對外投資分散化等等。這些具有建設性的舉措,明確無誤地告訴特朗普總統及其團隊,中國正在繼續設法解決中美貿易的不平衡,但從措施出臺到其成效顯現總會有一個過程,而且糾正貿易失衡需要一個過程。然而,特朗普總統太過于重視眼前利益,看近而不看遠,把中國推出的建設性、有效性舉措視為“畫餅充饑”,迫不急待地要求中國減少1000億美元的貿易順差,包括大幅下降美國汽車關稅、多進口美國芯片、對美開放金融市場,等等。
鑒于中國已經釋放出足夠的緩解中美貿易摩擦的信息,出臺了管控中美貿易關系失控的系列政策,因此,我們不能接受美國單方面提出的種種要求,包括減少貿易赤字的目標。特朗普政府對華貿易保護基于一種錯誤的認識,即美國貿易逆差是其他國家不公平貿易造成的,因而把貿易逆差的責任推到他國身上,特別是中國頭上。實際上,制造貿易戰的那些人心里明明白白,長期以來,美國貿易逆差的根本原因在于美國投資率高于儲蓄率,導致資本項順差和貿易項逆差。如果內在結構不變,貿易結構不調整,盡管特朗普把偏軟的美元和貿易保護作為対外貿易政策的兩個抓手,也難以根本消除貿易逆差。解決結構性的失衡,需要注重長遠發展,循序漸進,共同做大貿易蛋糕,而不是美方單獨切走一塊蛋糕。美國有美國的利益,中國有中國的利益,不能只滿足美國的利益要求,而不考慮中國的利益關切。值得關注的變化是,美國需要時間在國內征求各方意見,延長了對我商品加征關稅的期限,并表示愿意坐下來進行談判。美國貿易代表萊特希澤稱,“中美雙方有希望通過談判來避免關稅沖突”。在談判過程中,美國應放下“執法者”的身段,不要只強迫中國妥協,不滿足要求就制裁、就懲罰。有效的途徑是有問題、有矛盾進行平等協商,別無他途。一般而言,貿易失衡是結構性問題,而非主權核心利益,應能通過互讓互諒尋求最佳利益的平衡。對特朗普來說,時間不多了,如果不能在2018年11月前讓“貿易戰”停下來,恐怕不利于共和黨中期選舉。對中國而言,要減少順差,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去調整同周邊國家的產業鏈,還要有足夠的時間在國內做好減少順差產生的后續影響。解決中美貿易失衡涉及的問題很多,我們需要有一套完整的、系統的方案。
然而,我們擔心的是美國反華勢力挑起的貿易戰,因為其主要目的并不在于逼迫我減少貨物貿易出口,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企圖阻止我們利用技術創新,提高勞動生產率和全要素生產率,實現十九大報告提出的建成社會主義強國的目標。中國政府一向十分重視對知識產權的保護,中國專利申請數量越來越多,在世界排位不斷前移,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是中國科技不斷進步、不斷發展的必然要求。然而,特朗普總統不僅要對中國投資美國敏感技術予以限制,而且要推動瞄準中國的更加嚴格的投資審查。德國新任經濟部長彼德·阿爾特邁爾說,中國有些企業“沒有充分尊重知識產權”,德國不僅反對貿易保護主義者特朗普,而且也要對抗作弊者中國。
托爾斯滕·里克:《被中美卡住了脖子》,德國《商報》2018年3月26日。如果有個別中國企業確實涉嫌侵犯他國知識產權,就應接受相關方處罰。中國對境外在華投資企業亦應這樣,對違犯相關法律法規的外國企業加以懲罰。近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知識產權對外轉讓有關工作辦法》,規定對技術出口、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等活動中涉及國家安全的知識產權對外轉讓行為進行審查。這是針對外國審查做法的一種對等措施。近年來,由于非理性對外投資減少,投資行業結構不斷優化,中國境外投資依舊保持強勁勢頭,任何國家及勢力集團都阻止不了中國技術的崛起。
二是堅持原則。國際貿易的往來是建立在比較優勢、互通有無和國際分工基礎上的,不存在中方強迫美方進口中國產品的現象。中國亦然。中國以市場換技術,要求在華投資企業轉讓技術不應成為美國對中國施壓和制裁的理由。投資者有投資“三性要求”,即安全性、獲利性和變現性。受資國或企業同樣有自己的要求,你接受要求就來,不接受要求就罷。技術有它的生命周期,在技術處于鼎盛時期,即大賺錢時期,技術掌控方不會將技術轉移出去,核心技術只有靠自己去研究、去發明。實際上,以市場換技術,并沒有換來關鍵核心的技術,因此,要求境外在華投資企業轉移技術已無實際意義。
特朗普總統在推特上聲稱“樂見貿易戰”,對中國商品加征關稅及實行全面強硬的遏制戰略,涉及到國家關系原則和大是大非問題。作為既受國際社會重視,又受國際社會尊敬的中國,不能不發聲,必須組織力量做出有說服力地系列反應,否則有損中國國際形象,有損國人尊嚴,不利于國際貿易秩序的維護。如果特朗普總統對嚴重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言行不作改變,不作反思,繼續堅持對中國打“組合拳”,那么中國只能以“組合拳”予以應對,做出其不意的“精準打擊”。
三是以斗求和。該讓的讓了,該反思的反思了,該反制的反制了,對原則和是非問題做了有理、有利、有節的斗爭了,那就不必再持過于僵硬的態度,談判就是尋求相互利益的平衡。王毅部長2018年3月8日在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的兩會新聞中心答中外記者問時說,“在全球化的今天,選擇貿易戰是抓錯了藥方,中方必將做出正當和必要地反應”,并通過平等和建設性對話,共同找出一個互利雙贏的辦法。
四是斗而不擴。這場貿易戰由美國單方面挑起。解鈴還需系鈴人,只要特朗普政府與中國相向而行,通過有效溝通,減少形勢誤判,避免貿易戰升級,堅持談判協商,化解分歧,互諒互讓,把貿易摩擦限定在經濟范圍之內,不使經貿關系影響到中美其他領域的關系。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雙贏而不是雙輸的結局,有利于中美經濟,有利于世界經濟。但是,中美關系的全面改善,尚有待于特朗普政府放棄對華遏制戰略,否則中美經貿關系難以穩定,矛盾與沖突將會一個接著一個?!白R時務者為俊杰”,對華接觸戰略已告失敗,對華遏制戰略亦難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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