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智庫：范疇、職能與發展策略

李剛 王傳奇

摘要：[目的/意義]我國現代企業智庫建設剛剛起步，學界對其范疇和職能的分歧延滯了其發展問題的研究和解決。[方法/過程]論文運用案例分析法，對日、英、美、中等國的企業智庫發展現狀、運行方式及主要特點進行分析，初步界定企業智庫的范疇，并在此基礎上總結出企業智庫的定義，然后結合我國企業智庫兩大類型，歸納演繹出我國企業智庫情報與信息職能、發展戰略與競爭戰略研究、產業政策與法規研究的三大職能。[結果/結論]在綜合中央智庫建設文件精神和世界智庫建設的經驗教訓的基礎上，為我國現代企業智庫發展策略提出了一些建議。

關鍵詞：企業智庫 發展策略 產業政策

分類號：C931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18.05.01

1 企業智庫發展現狀與范疇分析

企業智庫迄今仍然是一個有爭議的概念，對它的內涵與外延學界并無一致的意見。因此，企業智庫的研究必須從范疇研究開始，需要給企業智庫下一個相對準確的定義，厘清企業智庫與相關概念的聯系與區別，劃分企業智庫的類型，歸納各類企業智庫的特征。范疇是對事實的抽象，因此企業智庫的起源就是本研究的邏輯起點。

現代企業智庫的原型來自日本。二戰以后，日本經濟起飛，涌現了一批世界級的大型制造業和金融業企業集團，這些企業集團有的本身就是日本“財閥”，有的則是財閥的核心企業，在日本經濟中具有一定的壟斷性地位，往往是左右日本產業發展的關鍵力量。對于這些企業而言，情報收集與分析、競爭戰略、產業經濟和產業政策研究不僅事關企業自身的生存發展，而且對日本相關產業的整體發展都非常重要。由于二戰后日本的大學相對封閉，咨詢業和智庫業也不夠發達，日本的企業界這種需求無法從市場上圓滿解決，在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到20世紀90年代初期，日本的金融、生命保險、制造商、地方銀行等大型企業開始創辦自己的研究機構。日本的企業智庫屬于營利社團法人（企業），以營利為目的，實行企業化運作，如野村綜合研究所（NRI）、大和總研（DIR）、日本綜合研究所（JRI）等企業系的智庫都屬于營利社團法人。這類社會智庫是日本智庫中的主體，其特點是一家企業或多家企業為其股東，實行企業化運作[1]。

第1類是日本證券公司和投資銀行創辦的企業智庫。從1956到1965年，日本僅用10年就使GDP翻兩番。實體經濟的發展不僅使得日本以實物計算的國富日益積累，也使以金融資產計算的國富迅速膨脹，為虛擬經濟——金融、證券、債券等金融產業的發展準備了條件。1970年日本金融機構總資產對GDP的比例已經達到了165.4%[2]。情報收集、戰略分析、產業研究等是證券和投資銀行業務的前導性基礎工作，日本證券和投行認為情報收集和產業研究屬于“頭腦部位”，相當重視企業智庫的工作[2]。野村綜合研究所（NRI）是日本證券業巨頭——野村證券出資興辦的第一家民營智庫。1965年成立的時候，野村綜合研究所注冊資本5億日元，員工130人。2018年，野村綜合研究所員工6，130人，是一家世界級的咨詢和智庫機構。大和綜合研究所（大和總研，DIR）是另外一家著名的金融業智庫，成立于1989年8月，由原大和證券的經濟研究所、大和電腦服務、大和系統服務3部分獨立重組而成，現已經發展為資本金100億日元的企業智庫。

第2類日本企業智庫是以制造業為主的大型財閥設立的綜合研究所。1970年，恰逢三菱企業集團成立100周年，三菱成立了三菱綜合研究所（MRI），它是由已有40年歷史的三菱經濟研究所、三菱原子能工業股份有限公司綜合計算中心和技術經濟情報中心聯合在一起，重組的一家新型企業智庫。來自三菱企業集團的業務只占其總業務的20%，其他的業務都是集團之外的，其中的50%來自于政府、地方公共團體和特殊法人。也可以說，三菱綜合研究所是一家“政策導向”（policy oriented）型的智庫。主要在資源、能源方面做咨詢研究，為許多重要部門和大型團體提供決策的依據，完成了數以百計的研究和咨詢項目。MRI成立之初只有180名員工，2018年已經有員工3，842名。

英美是現代智庫的發源地，但是英美企業智庫發育并不完全。1943年成立的美國企業研究所（AEI），又叫美國企業公共政策研究所，直接接受來自企業的捐款。2017年度，該智庫接受來自企業的捐款達670萬美元，占總收入的11%。由于AEI不是一個合同型研究機構，這些來自企業的捐款并不能影響AEI的研究選題，因此很難說AEI是企業集體主辦的智庫，更非單一企業的主辦的智庫。美國企業之所以不像日本企業那樣創辦智庫，原因是美國的智庫和管理咨詢業高度發達，美國企業的研究和管理咨詢需求可以從政策思想市場和管理咨詢市場得到有效的滿足。美國智庫和咨詢公司之間存在一個交集，這個交集就是咨詢公司創辦的智庫性質的研究機構。例如，麥肯錫全球研究院（MGI），該研究院成立于1990年，是麥肯錫公司的業務和經濟研究部門。MGI自稱使命是幫助商業、公共領域和社會各界的領導人對全球經濟的發展有更深的了解，并提供一個事實基礎，為關鍵管理人員的決策和政策問題提供幫助。MGI研究主要集中在經濟學和管理學兩個學科。近20年以來，MGI發展了“微觀到宏觀”的方法，研究范圍涵蓋超過20多個國家和30多個行業，MGI目前的研究議程集中于“生產力，競爭力和增長；全球金融市場的演變；以及技術對經濟的影響”3個領域[3]。

英國《經濟學人》創辦的“情報部”是媒體智庫，在英國語境中，媒體也是自負盈虧的企業，經濟學人情報部（The 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EIU）是經濟學人集團（The Economist Group）旗下的經濟分析智囊機構，也可以看成是企業智庫。其總部位于倫敦，在全球有3個區域總部（倫敦、紐約、香港）并在40多個主要城市設有常駐機構。主要為全球商業與各國政府決策者提供針對國家、產業及管理領域內的經濟預測分析與咨詢服務。多年來EIU因其專有的預測和高級風險評估模型而著稱，在其針對各國經濟分析與預測服務中享有高度的客觀性、獨立性、透明度與簡潔性的聲譽。

我國一些科技咨詢公司也成立了自己的企業智庫。例如，廣州奧凱信息咨詢有限公司于2015年3月成立廣東中策知識產權研究院，是集知識產權戰略分析、政策研究、高端培訓、管理咨詢等業務于一體的知識產權專業知識服務機構。3年來，中策研究院承擔了近40項政府和企業委托的研究課題。2017年，中策研究院舉辦了“2017廣東知識產權交易博覽會”；發布“2017中策-中國企業專利創新百強榜”、首發“中國企業專利創新百強榜海外版”等重要活動?？梢哉f，中策研究院是我國企業智庫的一個代表。

我國大型央企普遍有自己內部的政策研究室，到目前為止，98家央企共有23家在總部層面成立了智庫，還有不少央企雖然沒有智庫，但仍設有信息中心等部門來發揮智庫的部分職能[4]。但是由于這些研究室主要負責的是企業內部的政策研究，屬于“內腦”，對國家和公眾的影響力有限，還處于由企業內部政策研究機構向企業智庫轉型的路上。我國大型的民營科技公司，比如BAT（百度、阿里巴巴、騰訊）都有自己的研究院。BAT的研究院中，騰訊研究院最像企業智庫，有專門團隊做政策研究。騰訊研究院聲稱：騰訊研究院是騰訊公司設立的社會科學研究機構，旨在依托騰訊公司多元的產品、豐富的案例和海量的數據，圍繞產業發展的焦點問題，通過開放合作的研究平臺，匯集各界智慧，共同推動互聯網產業健康、有序地發展。研究院下設法律研究中心、產業與經濟研究中心、社會研究中心、犯罪研究中心、安全研究中心、專利與創新研究中心、“互聯網+”創新中心，并設有博士后科研工作站。我們堅守開放、包容、前瞻的研究視野，致力于成為現代科技與社會人文交叉匯聚的研究平臺[5]。蘇寧集團也建立了自己的獨立的實體企業智庫——“蘇寧金融研究院”。恒大集團的研究院在院長任澤平的領導下，作為企業智庫嶄露頭角，恒大集團聲稱：恒大研究院是恒大集團設立的科學研究機構，以“立足企業恒久發展，服務國家大局戰略”為使命，追求成為國內頂級研究院，致力建成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研究院對內為集團領導決策提供研究咨詢服務，為集團發展提供研究支持；對外建設成為杰出的經濟金融市場專業研究領導者，建立與社會公眾和公共政策溝通的橋梁，傳遞企業社會責任的品牌形象[6]。應該說，我國企業智庫建設已經起步，新型智庫建設已經得到大型企業和行業領袖企業的重視。

根據上述案例，可以對企業智庫的范疇做初步的界定。智庫是基于數據和事實的非營利性戰略和政策研究與傳播機構。這個范疇基本上是中外智庫研究界的共識，但是中外企業智庫的案例中，“企業智庫”并不完全符合這一定義。

第一，營利性問題。幾乎所有的企業智庫都不是非營利組織，反而都是營利性的企業。美國法典（United States Code）規定，智庫必須符合美國法典第26條501（c）（3）款對非營利組織的規定才可以獲得聯邦所得稅豁免。社會智庫是美國智庫的主體，大部分都是符合501（c）（3）款對非營利性機構的規定。因此，美國的智庫研究界一般認為非營利性是智庫的一個基本屬性。我們國家的《關于社會智庫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規定社會智庫必須到民政部門辦理社會組織登記。也就是說社會智庫在我國屬于社會組織，不是營利組織。這一點和美國是一致的。那么，營利性是界定智庫的基本要件嗎？凡是營利性的社會科學研究機構就一定不是智庫嗎？企業智庫因為其營利屬性是不是不能叫做智庫？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各個國家國情不同，對智庫的非營利性屬性理解各有不同。日本是企業智庫發達，很多企業的綜合研究研究所自身認同就是智庫。我國的《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 （以下簡稱“意見”）中也單列了企業智庫的類型——“支持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興辦產學研用緊密結合的新型智庫，重點面向行業產業，圍繞國有企業改革、產業結構調整、產業發展規劃、產業技術方向、產業政策制定、重大工程項目等開展決策咨詢研究?！薄耙庖姟辈⑽匆幎ㄆ髽I智庫的組織形式和非營利屬性。麥甘《全球智庫報告》也單列了營利型智庫這個類型?？梢姡菭I利性質不應該是智庫的本質屬性。

第二，公共性才是智庫的本質屬性。企業智庫之所以叫智庫，而不是咨詢公司，根本原因是企業智庫具有的“公共性”和“外部性”。這種公共性體現在：（1）從研究議程設置上看，企業智庫開展的政策研究是公共政策研究，不全是企業自身的發展政策。日本企業智庫的全日本甚至全球的經濟社會統計數據收集與利用，騰訊的“互聯網+”等政策研究，MGI的大數據報告都是面向全社會的。這些研究不僅范圍涉及到全國乃至全世界，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增進整個社會福利的，也就是說企業智庫具有“外部性”；（2）從透明性上來說，企業智庫也向社會公開自己的理事會、學術委員、研究員團隊等信息，社會公眾從這些公開信息上可以判斷企業智庫的政治、行業和社會背景，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判斷企業智庫的研究是否客觀中立，是否代表利益集團；（3）從研究報告的公開獲取性來說，企業智庫的研究報告大部分是可以從網站等渠道被公眾無償獲得的，這就是研究報告的無差別獲取性（Open Access）。企業智庫這3個方向的特征是區別企業智庫和咨詢公司的重要依據。咨詢公司在議程設置上一般集中在微觀層次，比如企業的管理、財務、審計、人力資源、系統等等，議程設置一般不將公共政策作為自己的研究重點。其次，咨詢公司沒有義務公開自己的治理結構和研究員隊伍。還有咨詢公司的研究報告是付費使用，不具有無差別可獲取性。

簡而言之，企業智庫之所以是智庫，并非是因為非營利性，而是因為它具有智庫的“公共性”和“外部性”。那么，我們就可以為企業智庫下一個定義，企業智庫是企業創辦的關聯機構，可以是獨立法人實體，也可以是非法人實體，公開自己的治理結構和研究員信息，從事和企業所在行業有關的公共政策研究咨詢，并向社會無差別無償提供研究成果和事實數據的研究機構。

2 “情報-戰略-政策研究”三位一體的企業智庫職能

有關企業智庫的服務對象、職能和研究領域的定位，柯銀斌和馬巖等曾有專文論述[7]。各國的企業智庫職能差異性很大。就日本企業智庫的實際情況來看，日本企業智庫往往獨立設置，是大型企業集團的子公司，發展到成熟期后，日本幾大著名企業智庫都有3大業務領域，即智庫+咨詢+系統集成，其中智庫主要做公共政策研究，咨詢主要面向企業做管理咨詢和財務咨詢等，而系統集成則是為企業提供信息管理的解決方案。日本企業智庫職能顯然是復合的，或者說是綜合的。如果抽象一點看，日本企業智庫具有情報職能、決策咨詢職能、業務咨詢職能、信息化職能等。情報職能是日本企業智庫的根本和生命力所在。日本企業素有親政府的文化，決策咨詢主要服務政府，是企業聯絡政府的重要手段。業務咨詢和系統集成服務是日本企業智庫的主要利潤來源。

而我國企業智庫分兩大類，職能有較大差別?！耙庖姟彼f的企業智庫主要是國有和國有控制企業創辦的智庫，業務范圍比較清晰——“重點面向行業產業，圍繞國有企業改革、產業結構調整、產業發展規劃、產業技術方向、產業政策制定、重大工程項目等開展決策咨詢研究”。也就是說從中央新型智庫建設文件的精神來看，中央是希望大型央企能創辦一些智庫，為黨和政府的決策提供面向行業產業的國企體制機制改革、產業政策和重大工程項目的咨詢服務。這種面向行業產業的決策咨詢要比政府智庫和學術智庫做的產業政策研究更接地氣、特點更鮮明、更具操作性。就這一點而言，企業智庫的功能是政府智庫和學術智庫無法替代的。

第二類就是民營的行業巨頭創辦的企業智庫。這是自發生長出來的，是民營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研究咨詢需求無法從市場上滿足，通過設立內部機構滿足自我需求的一種做法。日本企業曾經經歷過這個階段。前文已經闡明，這是中日的智庫業和咨詢業不夠發達的原因。由于缺乏現代智庫意識和運行經驗，民營企業巨頭的企業智庫的架構和模式差別很大，但是它們都集中精力做產業政策引導，利用其行業壟斷地位，通過為政府提供決策咨詢，通過公眾政策教育，希望產業政策和輿論有利于本行業發展。在這方面BAT企業智庫做的還是有成效的。

下面以“大數據”如何從概念變成產業政策來說明企業智庫是如何引導產業政策的。1997年美國宇航局研究員邁克爾·考克斯和大衛·埃爾斯沃斯首次使用“大數據”這一術語來描述20世紀90年代的挑戰——超級計算機生成大量的信息，在考克斯和埃爾斯沃斯案例中，模擬飛機周圍的氣流是不能被處理和可視化的。數據集通常非常大，超出了主存儲器、本地磁盤，甚至遠程磁盤的承載能力。他們稱之為“大數據問題”。但是這個時候，大數據并未引起人們重視。2011年6月，麥肯錫研究院發布大數據報告——《Big data： The next frontier for innovation， competition， and productivity》。由于麥肯錫的特殊地位、全球網絡和強大的傳播能力，這篇智庫研究報告一出臺就引起了互聯網界、企業界和學術界的高度重視，這才真正炒熱了大數據的概念，衍生出大數據產業、互聯網+、互聯網思維、社會計算等等次生概念群。

這些概念當然很快傳到我國政府相關政策文件中。2014年7月23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通過《企業信息公示暫行條例（草案）》，推動構建公平競爭市場環境。其中要求建立部門間互聯共享信息平臺，運用大數據等手段提升監管水平。2014年9月17日，部署進一步扶持小微企業發展，推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其中包括加大服務小微企業的信息系統建設，方便企業獲得政策信息，運用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提供更有效服務。2014年10月29日，要求重點推進6大領域消費，其中強調加快健康醫療、企業監管等大數據應用。2014年11月15日，提出在疾病防治，災害預防，社會保障，電子政務等領域開展大數據應用示范。2015年1月14日，部署加快發展服務貿易，以結構優化拓展發展空間，提出要創新模式，利用大數據、物聯網等新技術打造服務貿易新型網絡平臺。2015年2月6日，確定運用互聯網和大數據技術，加快建設投資項目在線審批監管平臺，橫向聯通發展改革，城鄉規劃，國土資源，環境保護等部門，縱向貫通各級政府，推進網上受理、辦理、監管“ 一條龍”服務，做到全透明，可核查，讓信息多跑路，群眾少跑腿。

但是，這個時候大數據概念只是滲透到國家相關政策中，尚為被作為獨立的產業政策提出來。騰訊研究院和阿里研究院并未簡單照搬MGI的大數據概念，而是提出了獨具特色的“互聯網+”概念，2015年3月10日，阿里研究院的報告指出：“所謂‘互聯網+就是指，以互聯網為主的一整套信息技術（包括移動互聯網、云計算、大數據技術等）在經濟、社會生活各部門的擴散、應用過程。[8]”2015年兩會，馬化騰代表提出了《讓移動互聯網構建智慧民生，推動“ 互聯網+”成為國家戰略》的政協議案。馬化騰建議，政府部門應當加快移動互聯網在民生領域的普及和應用，把“人與公共服務”通過數字化的方式全面連接起來，有助于解決看病難、教育資源不均衡以及防治霧霾等新老重大民生問題。他表示，這種“智慧民生”可以提高生活便捷度，降低社會成本，而且為互聯網創業提供更多機會。

2015年7月《國務院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由國務院在2015年7月1日成文，發布于2015年7月4日，其發文字號為國發〔2015〕40號，主要圍繞“互聯網+”講述如何把互聯網的創新成果與經濟社會各領域深度融合，進一步促進社會發展。2015年8月《國務院關于印發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的通知》 （國發〔2015〕50號）。2017年1月為推動我國大數據產業持續健康發展，實施國家大數據戰略，落實國務院《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總體部署，工業和信息化部正式發布了《大數據產業發展規劃（2016-2020年）》（工信部規〔2016〕412號，成文日期：2016-12-30；發布日期：2017-01-17）。至此，大數據的產業政策布局完全落地。在這個過程中，阿里研究院和騰訊研究院起到了關鍵作用。

我國國企尤其是央企早就有影響國家產業政策的正常渠道和自己的影響模式，只是央企尚不熟悉如何利用自辦的企業智庫來影響和引導國家產業政策。在這方面騰訊和阿里則初步摸索出了利用企業智庫影響產業政策的成功路徑。

產業政策研究和決策咨詢是不是就是我國企業智庫的全面職能？當然不能這么說。下面通過分析國家高端智庫試點單位中唯一的企業智庫——中國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來討論一下企業智庫的職能。該機構聲稱：中國石油集團經濟技術研究院是中國石油集團直屬科研機構，主要從事石油工業發展、石油科技、石油經濟、石油市場、海外投資環境、政策法規等方面的趨勢分析與策略研究，提供廣泛的能源信息咨詢服務，其前身是成立于1964年的石油工業部科技情報研究所[9]?？梢?，服務于本集團情報研究與開發、發展戰略研究咨詢和產業政策與法規研究咨詢是它的基本職能。目前，中國石油集團經濟技術研究院處于集團內綜合研究所的發展階段，尚未能轉型為兼顧集團內業務和服務國家石油能源行業決策咨詢并重的現代企業智庫。

綜上，通過分析我國企業智庫的案例，企業智庫的職能大致可以歸納為：（1）情報和信息職能，從事有關行業和產業的信息情報收集分析開發和服務；（2）發展戰略與競爭戰略研究，包括行業發展趨勢分析、競爭環境分析、企業發展戰略分析等；（3）產業政策與法規研究。至于日本的企業智庫，由于它們已經基本上變成了現代智庫和現代咨詢公司，以上3項職能雖然也是它們的主要職能，但是其服務對象已經主要不是母公司，而是整個產業界和政府，它們的職能也更加多樣化。

至于輿論引導、人才培養、公共外交這些智庫的一般職能，企業智庫當然有這些職能，但是只是次生的職能。由于缺乏材料支撐，本文不展開討論。

3 正確處理現代企業智庫建設中的幾個關鍵問題

傳統意義上的企業“內腦”，我國早已有之。但是，現代企業智庫建設可以說剛剛起步，根據中央智庫建設文件精神和世界智庫建設的經驗教訓，我國企業智庫建設應該注意解決以下幾個關鍵問題。

第一，提升政治站位，處理好服務企業和服務黨和政府之間的關系。企業智庫不能局限于面向企業自身的研究，而要提升政治站位，要站在國家層面，著力提升為黨和政府提供國企改革、產業經濟、產業政策等方面的決策咨詢能力。通過服務黨和政府經濟決策咨詢，彰顯企業智庫的“公共性”和“外部性”，這樣的企業智庫才是現代智庫，企業智庫尤其要避免利益陷阱，保證研究成果的客觀性、中立性和科學性。否則如果只關心企業自身利益，那么這樣的企業智庫只是母公司的“內腦”，缺乏“公共性”和“外部性”，不能算是增進全社會公共福祉的現代智庫。

第二，提升研究能力，處理好對策研究與基礎研究的關系。企業智庫的長處是接地氣，擅長對策研究和行動研究，但是短處是基礎研究能力較弱。世界著名智庫無不在對策研究與基礎研究之間保持一定的平衡。行業統計數據庫和政策分析模型算法等等屬于基礎研究，這是開展基于數據和事實的政策分析的基礎，如果企業智庫不能立足本行業積累系統的數據，不能基于這些數據形成獨特的政策分析理論和方法，那么對策研究和行動研究往往也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第三，加強法人化實體化建設，提升企業智庫體制機制創新能力?，F代企業呼喚現代企業智庫，所謂現代企業智庫就是擁有嶄新體制機制的智庫。壟斷性央企是計劃經濟的最后堡壘，它們的內部政策研究機構歷史悠久，但是在國際國內發展戰略、產業政策和情報研究界影響不大，原因何在？就是因為機制陳舊，人浮于事，僵化的科層制管理，缺乏必要的激勵考核措施，導致因循守舊，研究咨詢的生產率很低。日本企業為何把內部的綜合研究所變成獨立法人實體，就是切斷臍帶，讓原本靠母公司提供資金的企業智庫到市場上淬煉，實現鳳凰涅槃，這樣才形成了野村、三菱、大和等世界一流的企業智庫。不走法人化和實體化之路，實現體制機制的轉換，我國企業智庫注定永遠無法擺脫“巨嬰”的命運。

第四，加強智庫意識，遵循現代智庫規律，建設我國現代企業智庫。企業智庫不是咨詢公司，不是企業內部的政策研究室，也不是企業內部的技術研發部門，既然是智庫，那么就要尊重智庫發展規律和營運規律，比如，要明確公共性定位，要保證運作的透明性，要有外部專業人士介入的治理結構，要有公開的研究員隊伍，要有公開的網站，要有自己的出版物和研究報告體系，要有完整的質量控制體系等等。

第五，把央企智庫聯盟平臺切實建設好運作好，培育企業智庫共同體。2016年5月27日，國資委主導的“中央企業智庫聯盟”成立，成員單位主要是中央企業的政策研究中心和智庫，其職責定位是公益性、研究性、服務型和第三方性，加強中央企業智庫之間的橫向交流，服務國有企業改革發展需要，促進中央企業智庫資源合作，共同開展涉及中央企業改革發展共性重大問題研究，協同研究產業經濟、重組并購、科技創新、國際化經營等重大問題，搭建資源共享、信息共享、成果共享平臺，發揮各企業在資源、資金、人才、技術、信息、渠道等方面的優勢，形成研究合力。國家電網公司擔任第一屆理事長單位的職責。2017年12月1日，中央企業智庫聯盟召開了第二屆理事會會議暨首屆新時代國企國資改革發展論壇。央企智庫聯盟平臺不能建成國資委系統的封閉平臺，而應該建成全國性企業智庫協會，統一協調管理全國企業智庫網絡，培育出具有鮮明特色的現代企業智庫共同體。

參考文獻：

[1] 程永明. 日本智庫經費來源渠道研究[J]. 人民論壇， 2014（8）： 240-243.

[2] 丁敏.日本頭腦產業[M]. 北京：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04： 43， 63.

[3] MGI. About MGI.[EB/OL]. [2018-08-22]. https：//www.mckinsey.com/mgi/overview.

[4] 牛溪， 李君臣. 我國企業智庫發展現狀、特點及趨勢[J]. 智庫理論與實踐， 2018， 3（3）： 44-50.

[5] 騰訊研究院. 關于我們[EB/OL]. [2018-08-23]. http：//www.tisi.org/general/ger_detail/id/1.

[6] 恒大研究院. 恒大研究院人事行政和研究崗招聘公告[EB/OL]. [2018-08-23].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90736157543313260&wfr=spider&for=pc.

[7] 柯銀斌，馬巖. 企業智庫的戰略定位[J]. 智庫理論與實踐[J]. 2017， 2（2）： 84-91.

[8] 阿里巴巴研究院. 阿里研究院“互聯網+”研究報告[R]. 2015： 4.

[9] 中國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 企業簡介[EB/OL]. [2018-08-24]. http：//etri.cnpc.com.cn/etri/qyjj/column_common.shtml.

作者貢獻說明：

李 剛：提出觀點、設計論文框架，撰寫論文；

王傳奇：資料收集整理、參與討論、后期修改校對文稿。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The construction of modern enterprise think tanks in China has just started， and the divergence of their categories and functions defined by academic has delayed the research-developing and problem-solving. [Method/process] This paper uses case analysis method to analyze the development status， operation mode and main characteristics of enterprise think tanks in Japan， Britain， the United States， China and other countries. It offers a relatively clear category and then summarizes the definition of enterprise think tanks. Combining the two types of enterprise think tanks in China， this paper deduces three major functions of enterprise think tanks： exerting the function of intelligence and information， researching development strategy and competitive strategy， studying industrial policy and regulation. [Result/conclusion] On the basis of synthesizing the document spirit of central think tank construction and the experience and lessons of world think tank construction，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some suggestions on the development strategy of modern enterprise think tank in China.

Keywords： enterprise think tanks development strategy industrial policy

收稿日期：2018-08-27 修回日期：2018-09-13 本文責任編輯：唐果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