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可焦慮

羅新遠

不少人曾問我：“你焦慮嗎？”我一般都回答：“沒有什么可焦慮的。”我是經受過苦日子的人，現在已經過上了我以前希冀的生活，最壞的情況不過是重新變得一無所有。

我常想，人為什么去賺錢？當然是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我同許多人一樣有虛榮心，被他人認可的欲望甚至更強烈。

這與我童年的經歷有關。在特殊時期，父親被錯認為有“土匪”歷史，因而在老家衡陽沒了工作，一家人被下放到農村。冬天，村里人偷走了我們家的棉被，就是為了將我們趕走。母親只得帶我們流落到城里，成了黑戶。我們沒有布票、糧票，沒有住的地方。母親去糧站免費幫忙打掃衛生，就是為了在掃地的時候搜集米袋里漏出來的米粒。

童年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我的童年是黑色的，心里的底色絕對紅不起來。然而，人與人最大的區別是如何改變這種底色，所以我早年拼命讀書，希望改變自己的命運。

當年，考上大學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我這個長期讓左鄰右舍瞧不起的人卻考上了。于是，從學校放假回家時，我就將那個鮮紅的校徽別在身上，故意在人群里走來走去。但很快，我就對這種表演沒有了興趣。

我也努力賺錢，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保障家人的基本生活和讓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只是現在，我不再那么在意外人對我的評價。最典型的例子是，每當我大姐自豪地向別人介紹我在北京如何如何時，我一定會當面告訴別人，不要相信，那是吹的，我只是一個在北京混街頭的讀書人。

2017年過去了，社會雖然有缺陷，卻在不斷進步。我目睹了它的成長，也為此感到欣慰，正如我從一個流浪家庭的兒子走到現在一樣，我想，時間終會抹去我們的焦慮。（摘自《廉政瞭望》2018年第1期 圖/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