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少康

產業轉移問題歸根到底是產業的區位選擇問題。關于產業轉移的研究歸根結底在于產業轉移的動因、過程和它的影響。目前學術界主要有兩種理論從不同角度研究了產業轉移:一種是以大衛·李嘉圖比較優勢為基礎的新古典貿易理論(Traditional trade theory),另一種是以克魯格曼收益遞增和不完全競爭為基礎的新經濟地理學(New economic geography)[19]。前者強調要素空間分布差異下的產業間分工;后者雖然解釋了均質區域的產業結構影響因素,卻忽視了要素差異對于產業結構的影響。全面認識產業區位和產業轉移需要融合新古典貿易理論與新經濟地理學的成果。因此,本文將基于以上兩種框架,對產業轉移相關理論進行全面地梳理,為理論和現實提供一種有益視角。
一、傳統區位理論
在區域科學產生之前,研究經濟空間分布的有經濟地理學與區位經濟學(或稱產業布局學、區位理論)(張可云,2013)[20]。其中嘗試將空間因素納入到主流經濟學分析框架中的有三次,但都沒有引起較大的反響。馮·屠能(Von.Thunen 1826)在假設生產空間連續分布而消費空間點狀分布的基礎上創立了首個農業區位模型,解釋了農業活動的區位選擇,并成為其后所有城市區位經濟活動相關模型的雛形。但該研究在當時沒有得到主流學者的重視,直到威廉·阿朗索(William Alonso 1960)[22]和理查德·穆斯(Richard.Moose 1961)一百多年后,在放棄原模型僅使用運輸成本表達空間摩擦的假設后,解釋了城市廠商的區位選擇和城市住宅區位選擇的問題,并由此發展并形成了城市經濟學。哈羅德·霍特林(Harold.Hotelling,1929)的空間相互模型是經濟學中融入空間的另一次嘗試,在他之前的所有模型中總假設劃分的每片市場中只存在一家廠商,而沒有考慮一旦市場被分割時,廠商門如何重新進行區位選擇,但同時代的學者們僅將之看作解釋市場失靈的雙頭壟斷模型[21]。
正如艾薩德(W.Isard,1975)所說,區域科學的發展在某種程度上是因為對現有分析框架的不滿。早期區域經濟分析無法擺脫古典區位理論的框架,并且只專注于純經濟利益分析,因而被艾薩德(W.Isard,1975)等人認為是“低水平的區域經濟分析”(張可云,2013)[23]。盡管此時已有學者在完全競爭的框架下研究外部規模經濟問題,但內部規模經濟卻始終無法融入這一框架。斯塔雷特(David.Starrett)證實了這一點,并提出了著名的空間不可能性定理:如果空間是同質的、運輸成本為正,消費者的偏好滿足局部非飽和性,那么地區之間就不會存在商品交換的競爭性均衡;也就是說一旦考慮到區域問題,完全競爭模型的分析框架將難以成立。
要想解決空間與完全競爭模型框架的沖突,就需要放松完全競爭或地區同質性假設。下文的圖2.1描述了區域融入到一般均衡分析框架的路徑。相關研究主要圍繞三條途徑解決這一問題:第一,放松地區同質性假設,相關理論主要有比較優勢學說和赫克歇爾-俄林(Heckscher-Ohlin)要素稟賦理論,這些理論認為地區貿易和專業化產生的原因是各地區之間不平衡的技術水平或資源稟賦。第二,強調產出與消費的外部性的相關研究最終形成了以亨德森和盧卡斯為代表的城市經濟學。第三,產業組織理論上的區位選擇模型,則強調市場力量和不完全競爭。
新古典貿易理論認為一個地區的專業化方向取決于比較優勢,強調要素稟賦對產業結構差異的影響。這一理論將產業轉移解釋為隨著時間的推移,要素稟賦發生動態演化,從而導致了產業結構的重構和區域間差異。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分別在該種要素豐富的國家或地區集聚;隨著時間的推移貿易和分工持續發展,各國和地區的要素和技術的相對差距發生變化,從而引起產業的轉移。此外,以比較優勢為基礎來研究產業轉移的還有生命周期理論(Thompson,1966)和生產折中理論(Dunning,1977)[24]等。
二、新貿易理論與D-S框架
由于新古典經濟理論無法放棄傳統的規模報酬不變范式,區域科學在較長的時間內處于停滯狀態。直到迪克希特(Dixit,1977)和斯蒂格利茨(Stiglitz,1977[25]發表了《壟斷競爭和最優產品的多樣性》,他們首先構造了著名的迪克希特-斯蒂格利茨效用函數(D-S效用函數,而后又形成了D-S生產函數),然后依次在效用函數是不變彈性、可變彈性和非對稱性的情形下求出其市場均衡解,并由此發展形成了新貿易理論。
新貿易理論的形成和發展直接促成了保羅·克魯格(Pual.R. Krugman 1991)的研究[26]。1991年,保羅·克魯格曼(Pual.R. Krugman)在《政治經濟學期刊》上發表了《收益遞增和經濟地理》,實現了把空間概念納入到一般均衡分析之中,并借助于薩繆爾森“冰山運輸成本”(iceberg transport cost)、規模報酬遞增(increasing returns)和不完全競爭,構建了以中心—外圍模型(core-periphery,C-P)為核心的新經濟地理學(NEG)的基本框架,解釋了一個國家如何內生地分化為工業的“核心”區和農業的“邊緣”區的過程。以此為標志,評審委員會將經濟地理學劃分為“前克魯格曼時代”(Before Krugman,BK)和“后克魯格曼時代”(After Krugman,AK)。
三、新經濟地理學與C-P模型
正如克魯格曼(Krugman,1991)所說,新經濟地理學的目的在于解釋地區經濟發展過程中所出現的產業集聚現象,即其所謂的“地理集中”。而這是基于生產要素和資源分布不均衡(要素稟賦和比較優勢)的分析所無法解釋的現象。
克魯格曼最初始的模型(C-P模型)在資源初始均勻分布的假設基礎之上,通過在利潤最大化和個人效用最大化的新古典框架內分析企業和個人的區位選擇。
在假定基礎上,C-P模型得出了一系列促進學科發展的結論,包括用以解釋在區際貿易自由度足夠大的前提下,某種外生變量打破了區際初始平衡導致的企業集聚現象的“區內市場放大效應”;證明了經濟發展隨市場規模擴大而累積,并重新解釋了繆爾達爾和卡爾多的循環累積過程。初始要素稟賦相同的兩地區隨貿易成本的降低而導致區際發展不平衡的內生的非對稱性也得到了一定的解釋。除此之外,區位黏性、突發性集聚和駝峰狀集聚租金也被提及。可以說《收益遞增與經濟地理》是開辟新經濟地理學的奠基之作,其中的核心-邊緣(C-P)模型更是具有里程碑意義。它實現了納入空間要素下的消費者(生產者)的一般均衡,基于最優決策下的企業區位選擇,奠定了對經濟活動進行區位或空間分析的微觀基礎。
可以說在新經濟地理學模型中,產業轉移是間接實現的,克魯格曼式的金融外部性--即區際收入差距的存在推動勞動力轉移,勞動力的轉移不可避免地導致了制造業的跨區轉移,最終使經濟活動在空間上分散或集聚,由此促進轉入區域的經濟增長,并導致轉出地區的產業升級或產業空洞。
此外,新經濟地理學框架分析經濟的現象的關鍵點在于普遍存在的三種效應。首先是市場接近效應,在其它假定相同的情況下,廠商會選擇市場規模較大的地區進行生產,以獲得收益遞增下的規模經濟。其次是生活成本效應,它是指在人口眾多條件下,本地區消費者偏好多樣化引發的本地產品多樣化,而從外地去引入較少的產品就可滿足本地需求,即集聚產生的產品多樣化降低了該地區的生活和生產的成本。前兩者促進集聚的進一步強化,是一種集聚力。最后是市場擁擠效應,它是指集聚引發的廠商間的競爭,降低廠商的盈利水平,它表現為一種分散力;兩種相反的力量的共同作用表現為經濟活動額空間分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