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生林


雖然去年李敖就重病入院,但大師去世的消息傳來,還是感到震驚、惋惜與不舍。
猶記得2005年9月,李敖在暌違56年后重返大陸。那次隨行采訪,是記者第一次與大師“親密接觸”,往后更有5次對他的獨家專訪。2005年,李敖年己七十,但精力充沛,對自己的健康也信心滿滿,說希望能活到九十開外。
歲月無情,人生易老。
十年之后,記者2015年到臺北敦化南路李敖書房對他進行面對面專訪。一生“頑童”性格的他,彼時變得步履蹣跚,無奈感嘆:“我老了,體力不行了。”
原以為他可以挺過這次重病危機,沒想到,3月18日,噩耗還是傳來。留下的,只有無限懷念與永久追憶。登上天安門城樓,他曾偷偷流淚
強勢,無情,咄咄逼人,這是李敖留給很多人的印象一一無論是對他的仇人、友人,抑或是他的情人、親人。一個在父親去世時不拿哭喪棒、不披麻戴孝、不流一滴眼淚的人,你能想象到他的心到底有多硬?可就是這樣的李敖,其實心中也有“最柔軟”的一塊。
2005年,李敖“神州文化之旅”,記者曾赴北京、上海采訪。9月20日,當登上天安門城樓,他心潮澎湃,不斷喃喃“大國氣象,大國氣象”,并題字“休戚與共”。事后,一近距離采訪的”好事”記者分享細節,稱李敖也是性情中人,在天安門城樓時,他激動到眼角含著淚水,只是戴著深色墨鏡,少有人看見。
那一次,李敖深沉的家國情懷、對中國文化的自信,處處溢于言表。回答記者提問北京故宮與臺北故宮博物院有何區別時,他不假思索:“最大的不同,是北京故宮是真的,臺北故宮博物院是假的,兩個故宮應該統一。”參觀人民大會堂,他特意詢問《反分裂國家法》是在哪個廳通過的,并表示支持這部對臺灣有好處的法律,還當場要求留影紀念。
他先后在北大、清華以及復旦演講,曾公開表示“現在的中國是漢唐以來所未有的盛世”,“現在是中國、中國文化、中國人、中國文字翻身和復興的大好機會”。他向學子們喊話,“我們的根在中國,中國才是真正值得努力的方向,中國才是真正的獻身目標”。
臺北書房,他激昂陳述為何“點贊”共產黨
往后,李敖對大陸、對中國共產黨的“點贊”越來越頻繁。面對一些人的質疑,李敖堅持自己的看法。
2015年,記者在臺北駐點。幾經周折,4月4日下午,記者到臺北敦化南路李敖書房,對大師進行了面對面獨家專訪。其中一個重點,就是請他談談為何不吝對祖國、對中國共產黨的頻頻“點贊”。
面對此話題,原本“不正經”的李敖,馬上認真嚴肅起來。他說,“很多人看問題習慣兩極化,‘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不是客觀方法,而我看問題習慣用事實說話。”“從1948年到1978年,中國人平均壽命增加30歲,這是共產黨的功勞。我們要講公道話,說話要講論據。”
他情緒有些激昂,說中國近現代兩大命題是如何解決“挨打”和“挨餓”問題,這一切,只有共產黨做到了。“我在北京這樣講,在臺北也這樣講。我當過亡國奴,我必須說,中國現在能富國強兵,這是共產黨的功勞。”
臺灣美麗島電子報副董事長吳子嘉,與李敖關系極好。他近日在接受記者訪問時如此評價李敖在兩岸問題上的看法:“李敖是個直言不諱、具有批判精神的學者,真正讀通了中國歷史,明白‘久分必合的歷史潮流,深刻了解百年以來的中國屈辱歷史以及目前中國所迎來的歷史際遇。所以,他對中國共產黨有著高度的期待,對兩岸必然統一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有著堅定的信心。這些立論,完全是建立在他豐富學識和認知基礎上的,絕不是權宜的功利性判斷。”
電話專訪中,他詳解“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
“五十年來和五百年內,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
這是李敖的經典名言,也是很多人看不慣他狂妄的重要理由。
2005年9月26日,李敖在復旦大學演講,記者也在現場。
復旦大學社會學系教授胡守鈞當時以嚴厲口吻向李敖提問:“你為何說你是白話文以來中國寫作第—人?這結論怎么得出來的?”一時氣氛凝重。可是李敖四兩撥千斤,引用諺語“因為它荒謬所以我才相信”,輕松化解了尷尬。
不知大家怎么看李敖這句“經典名言”?記者要說的是,若對這話兒太認真、太追究,你就如他所愿進入他的圈套了。因為,這只不過是他的“植入性廣告”而已,目的是讓讀者“—下子就記住他”。這不是“個人解讀”,而是李敖親口告訴記者的。
2007年2月1日,記者與人在臺北家中的李敖電話“聊”了一個多小時。那一次,李敖解釋:“我說寫白話文的前三名都是李敖,讀者會覺得很有趣,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這是很好的表達方式,就像廣告詞一樣。”“我不想用太古典的話表達,我講話一向笑傲江湖式,跟群眾講話要講究藝術,不能離得太遠。其實,這句話我講的是一種宣傳效果……把我的信仰、理想、真理宣傳出去,讓你們報道出來才重要,孤芳自賞有個屁用。”
李敖不似傳統文人,他是個善長利用輿論“營銷自己”的時尚學者。他善于學習年輕人的語言、揶揄別人幽默自己、蹭熱點也制造話題一一只要有利于“推銷”自己的理念。
2011年s月24日,他接受記者訪問,說自己玩微博是“老來騷”。
為推銷新書《陽萎美國》,他說美國中央情報局妄圖用釙暗殺他。證據何在?他在電話中“壞笑”稱,“這只是合理懷疑,因為俄羅斯曾用釙殺死叛逃特工。”
隨時收集資料,包括朋友的“黑資料”
臺北敦化南路的李敖書房,設在一套豪宅里,裝潢古香古色,從進門過道開始,到客廳,延伸到各房間,滿滿當當全是整齊藏書,號稱百萬冊。書桌除了留余辦公寫字的空間,邊上擺放著一些“古董”。
2015年記者拜訪他,“大師好多藏書呀!像個圖書館。”
“比圖書館還好,圖書館難有我這么多精品。”“佩服你讀書技巧,能教幾招嗎?”“讀書根據主題分類很重要;另外,遇到每頁有重要部分,就立刻把它撕下來,能把書‘五馬分尸最好。此外,當然還可以影印、剪切,把這些知識記住,然后融會貫通,這是我的厲害之處。”
說起收集資料,記者問:“大師與人翻臉的時候,最厲害的一招就是抖黑資料,朋友和你相處,會不會覺得你很危險?”
李敖一邊“壞笑”一邊引經據典:“有人說‘一個不可靠的朋友就是一個敵人,。我隨時會搜集資料,朋友要是不小心被我收集到黑資料,如果你正義,我不會證明你是王八蛋,但如果關鍵時你混蛋,我就要抖黑資料證明你是王八蛋。當然,收集黑資料,機會是對等的。”
他指著身邊的書柜和角落說,“我想用的資料信手拈來。不過,我沒那么可怕,只要做得正義,其實不用怕人抖黑資料的。我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