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志
摘 要: 野生動物保護當然與環境保護有很大關系,但筆者認為,這一理解可能會抹煞問題的實質,即野生動物保護從本質上看是一個倫理問題,不必也不該與某種好處或某種更大的“善”聯系起來,否則我們將陷入功利主義的泥潭里無法自拔。我們需要從倫理的角度重新思考答案,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考慮與野生動物保護相關的一些重要問題。
關鍵詞: 野生動物;物種;保護;本質
一、野生動物物種保護不力的原因
一般認為,在地球生命歷史中有過五次大滅絕,事實上,地球曾經存在過的物種中都己經消失。生態科學認為,生態系統自身具有自我平衡機制,物種的滅絕一般不會導致生態系統的崩潰。即使對系統的擾動超過某個閾值時候原來的平衡就會被打破,系統會崩潰,例如以前的大規模火山噴發、小行星撞擊等等造成的大滅絕事件。雖然生態系統即使重創之后也能恢復只是之前占據優勢的物種一般不復存在,此時的生態系統已經與之前幾乎完全不同。那么,我們究竟為何要保護生物多樣性呢?
一種流行的說法是,由于不恰當的人類活動所導致的生物多樣性的減損會嚴重影響生態系統的穩定性,進而損害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根基。這是一種典型的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也就是說,在這種倫理觀念看來,生物多樣性的價值在于其可以維持和增進人類生活的福祉,因而應當得到保護,而且這種工具價值的存在也是保護它的唯一理由,所以,這種倫理觀又是一種強式人類中心主義。與之有所不同的是,弱式人類中心主義則認為,保護就是保護,生物多樣性的存在除了對人類生活的滿足之外,還有利于人類理想的實現和個性的發展。在保護生物多樣性的問題上,兩種觀點其實都沒有本質區別,只不過弱式人類中心主義對構成人類良善生活的要素做了更為細致的觀察和認識。
可是,即使人類中心主義的說法似乎聽上去沒什么問題,然而,問題依然存在。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人們通常所說的生物多樣性的減損造成的危害一般是指向未來的,即這會導致人類社會存在的物質基礎的終結,但卻很少有人意識到,人類活動在過去一萬年的時間里己經導致了大量生物物種的非自然滅絕,然而直觀上我們卻很難說當代社會正在走向深淵,或者我們的日常生活真的因此受到了什么巨大影響。北美大陸的野牛在印第安人和白人殖民者的共同剿殺之下,從數百萬頭到滅絕其實仍然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但是,我們似乎很難說當代北美居民的生態環境有明顯的惡化。即使在世紀,也有一些物種,如某些顏危鳥類物種的最后一只個體在美國的動物園中死去,使得我們親見物種的滅絕,但這對環境產生了原先所說的那種負面影響了嗎?恐怕沒有。事實上,物種的增加或減少與生態系統穩定性之間的關系至今仍是一個爭論不休的問題,有的研究并不認可物種多樣性支持生態系統具有穩定性的理論假設,這一領域的爭議一直持續著。迄今為止,我們依然難以準確獲取有關物種之間復雜聯系的信息,甚至連測定生物多樣性的技術手段也被證明具有缺陷,所得出的結論并非如流行的通說所講的那樣是一個具有確定性的事實,甚至直到最近,生物多樣性變化與生態系統功能之間的關系依然是國際學術研究的重點和熱點問題。
二、野生動物物種保護的本質
在運作模式上,經濟理性強調的秩序是‘‘自然秩序”,是按精確的數學規律合乎邏輯的運行,是確定的、穩定的,人們對未來是可以把握的、預測的。“自然秩序”模式包括如下假設:其一,市場可預測、信息能把握、信息完全對稱;其二,市場完全競爭、市場是靜態的、約束條件只有工資和資本;其三,理性對任何選定行為可能的變化做出正確評價、做出最有利的選擇等。在這個秩序中,人的決策按照設計好的程序來進行決策的,因而是價值無涉的。在行為原則上,經濟理性強調活動主體是理性的自利的經濟人。英國經濟學家羅賓斯雖然不否認理性具有倫理的內涵,但卻否定經濟理性中有倫理的含義,因此經濟理性反對道德和利他的存在。
在實踐理性的意義上,理性最重要的特征就是主體間性,無論經濟理性還是其它形式的理性形式,都是在“相互交往中被主體共同認可的”。這種被認同的思考和解決問題的規則,是有序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生活得以幵始和持續的必要前提。從實踐理性的主體間性,可以做出兩個重要的推論一是根據主體間關系的歷史性,推出實踐理性的歷史性;二是根據主體間關系的性質差異,推出實踐理性的層次差異。經濟交往的目的,是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存而進行的經濟資料的生產和交換,經濟組織和市場交換是這種交往的基本組織形式,它要解決的基本問題是經濟資源的有效配置,效用和效率是經濟理性的最基本的價值目標。理論上,經濟理性與其它理性形式如社會理性、生態理性等各有各的界限,而當在同一共同體內發生沖突時,交往主體會根據每種理性應當具有的地位進行排序,通過適當妥協來整合各種理性解決方案。這意味著,在處理環境和生態問題上,應該以生態理性為基本原則,但實際上,經濟理性無孔不入。
在資本主義經濟理性那里,無論是人還是生物多樣性,討論其內在價值都毫無意義。生物多樣性只能被當作一種資源,用工具術語予以解釋并服務于經濟目的。法律經濟學作為經濟學帝國主義的產物,本質上是主流經濟學原理在法律領域的延伸,無論哪種流派,都是按照“理性經濟人法律效率觀經濟學方法”的圖式展開論證的氣受到這種法律邏輯的支配,生物多樣性的價值取決于是否具有市場價值,法律規則被按照為努力實現其市場價值的方式來設計。
那么,該如何解釋國際環境法律中那些保護生物多樣性的話語?我們可以通過福柯對于權力的解釋來理解這一點。盡管福柯本人反對以本質主義對待問題,但我們依然可以看出一些他對權力本質的解釋。第一,權力是一種勢力關系。權力不能被占有,只能被行使。第二,權力是一種裝置。權力好像毛細血管一樣、夢透到人類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第三,權力是一種生產性的力量。傳統理論把權力解釋為一種壓迫性的力量,然而,福柯卻指出,權力遠比人們想象的要復雜的多,現代權力的作用不止壓制和統治,還要求被統治者的主動服從,并以此進一步配合生產和擴展權力的效應,對權力的顛覆本身甚至構成了權力散播增生的一個環節。第四,權力具有物質性。作為物質性力量它不經人的意識和反思就能穿透個體和社會的身體。通過規訓權力,個人的肉體變得馴服且有效,而通過生物性權力,作為社會身體的“人口”既變得有序,又能創造出最大限度的利潤。借助這樣一種權力,資本家成為社會真正的主人,這是一套與資本家的需要、癖好、氣質和性格相一致的權力模式,這種模式是資本主義經濟發達的政治基礎,并保證經濟理性實現利潤最大化的目的。尤其重要的是,這種權力模式與古代有形君主制統治不同,它通過制度化的網絡系統將自己隱匿起來,在福柯那里,包括法律制度在內的現代民主制度并非如其宣稱的那樣是實現平等自由的制度,而是現代權力隱姓埋名的匿名統治機制,法律則是實現這一目的的工具。這種權力模式還可以生產“科學精神”和“真理”,為權力統治提供技術支持。在這種資本主義經濟理性支配范式下,一切有關生物多樣性保護的討論是否恰當,議題應當如何設置,政策和法律的決策如何抉擇,實際上都是按照支配性的認識論范式來進行的,而且事實上都被局限在符合經濟理性的邏輯范圍之內。當我們試圖探討生物多樣性的內在價值,或者野生動物的內在價值,或者非人類存在物具有某些權利的時候,這樣的議題因為不符合經濟理性的話語,所以永遠難以得到重視,也無法進入國際環境法律關于生物多樣性保護的視野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