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的知識管理演化研究

楊冬敏，李 信 （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

學科演化是指特定學科或研究領域在時間維度上的發展變化過程，展示了某一學科或研究領域的發展態勢和未來趨勢，是研究學科發展規律的重要手段。［1］知識管理領域作為一交叉研究領域，也有著豐富的發展演化歷程，知識管理領域的學科演化研究在幫助研究者梳理特定領域發展脈絡，找出研究領域的經典文獻，以及為學科未來發展和戰略決策提供情報支持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目前，進行學科演化分析的方法主要有基于引文的分析方法、基于主題詞分析方法、引文和主題詞分析結合的分析方法，這三種方法雖然在學科演化研究中得到了比較廣泛的應用，但在應用過程中也凸顯了其局限。① 基于引文分析的方法一般是根據同領域文獻之間的引用關系進行演化分析，無法反映所研究領域之外的文獻對當前學科的演化產生的影響，并且在高被引文獻基礎上進行的演化分析，會丟失絕對引用頻次不高但對學科演化具有重要影響的文獻。②基于主題詞的學科演化分析，對詞的選擇非常敏感，文獻著者的取詞習慣和不規范的關鍵詞都會對分析結果產生影響，而且研究者在運用關鍵詞進行演化分析時，一般需要根據詞頻對關鍵詞集進行一輪篩選，高頻關鍵詞的標準設定由研究者主觀決定，這也會影響分析結果的可信性。③ 兩種方法結合的混合方法，考慮了引文和主題詞兩個方面，這也使其應用過程太過復雜，而且在整合兩種方法時權值的設定上存在一定的主觀性，不同的學科領域或者研究主題沒有普遍適用的標準權值。

基于此，本文嘗試使用一種新興的科學計量方法——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對知識管理領域的發展演化進行探究，識別知識管理領域的重要年份、重要文獻，揭示知識管理領域的演化歷程，并與傳統學科演化分析的結果進行對比，以期為學科演化分析在方法選擇上提供一個新的思路。

1 相關研究

參考文獻出版年知識圖譜（Reference Publication Year Spectroscopy，RPYS）方法從參考文獻的角度出發，通過文獻集參考文獻出版年份的總被引頻次隨時間的分布，識別出特定領域發展進程中出現的引文出版年的峰值年份，揭示峰值年份的出版文獻對該領域演化的貢獻，探究該領域的理論基礎和歷史根源。［2］RPYS方法提出之后，已經有多位學者將其應用于相關領域的歷史根源探索，如，Barth等［3］對粒子物理學中希格斯玻色子研究的經典歷史根源文獻進行探尋，Leydesdorff等［4］對石墨烯和太陽能電池領域的歷史根源文獻進行探索，Elango等［5］用RPYS探測摩擦學的歷史根源，國內學者李信等［6］對RPYS的概念和原理進行了詳細介紹，并利用 RPYS對健康信息素養領域的歷史起源問題進行了研究。

與傳統引文分析方法所考慮的文獻絕對被引頻次不同，該方法從參考文獻的角度出發，使得每篇參考文獻的被引頻次均來自被分析領域文獻的引用，代表了每篇參考文獻與被分析領域的關聯程度，而且根據圖譜波動確定重要年份，進而確定被分析領域的起源發展中的重要文獻，使得在學科演化發展進程中每個階段的相對重要年份得以凸顯；另一方面從參考文獻的角度探尋根源文獻，使得文獻范圍不再限制于被研究領域，文獻集所引用的其他領域的文獻也能被追蹤到，這對于學科的早期發展尤其是交叉性領域的歷史根源研究尤為重要。但是目前，RPYS的相關研究主要聚焦于學科或研究領域產生之前，運用RPYS分析對各個領域的歷史根源進行探索，關于RPYS分析在學科領域產生之后的作用缺乏相關研究。因此，本研究嘗試將RPYS方法應用于知識管理領域產生之后的演化研究，從參考文獻出版年的角度獲取領域產生之后的重要文獻進行分析，并從多個角度與傳統學科演化分析方法進行比較分析，探討RPYS方法應用于學科領域演化分析的可行性。

2 研究方法和數據來源

2.1 數據來源

本研究實驗數據來源于WOS核心合集，檢索策略為：主題=（"knowledge management"）；時間跨度為“所有年份”，引文索引=SCI-EXPANDED（1979年至今），SSCI（1900年至今），CPCI-S（1996年至今），CPCI-SSH（1996年至今）其中括號內的年份為武漢大學圖書館購買引文索引數據的起始年份；數據下載的記錄內容選擇“全記錄和引用的參考文獻”，文件格式選擇“純文本”，最終得到與知識管理相關的18,426篇文獻的308,975條題錄信息（檢索時間為2017年4月18日）。

2.2 研究方法

（1）RPYS分析。運用RPYS方法繪制知識管理領域的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并在此基礎上對知識管理領域的演化發展進行分析。目前進行RPYS分析的工具有Leydesdoff等最先開發的RPYS軟件包，Comins等［7］開發的 Multi—RPY，以及其網絡版 RPYSi/o。［8］本文選取Thor等人［9］開發的可視化工具CRExplorer進行實驗，它不僅能夠用可視化界面繪制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還能對參考文獻信息進行深入分析，并且內置了平衡算法對噪聲進行控制。

（2）比較分析。本研究在運用RPYS方法對知識管理領域進行演化分析之外，還采用了基于HistCite軟件的引文編年圖分析，從引文時序結構識別知識管理領域的重要文獻，并從文獻主題、文獻來源等多個角度進行對比，分析RPYS方法與傳統的演化分析方法的異同和優缺，說明RPYS方法作為一種新方法應用于學科演化分析的效果和可行性。

3 結果與分析

3.1 1900-2016年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分析

為了解知識管理領域的長期發展概況，設置時間區域為1900-2016年，得到圖1（A）所示的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從圖譜中可以看出，1900-1970年，知識管理領域參考文獻總被引頻次較低，曲線趨于水平，說明這段時期為知識管理領域的萌芽期，相關研究著作較少，但在六十年代已經有少量對知識管理領域具有啟發性的文獻；1970-1990年，曲線呈上升趨勢，但斜率較小，說明這段時間為知識管理領域的發展初期，已經有學者進行該領域相關的研究，但發展較為緩慢；1990-2005年這十多年期間，知識管理領域參考文獻總被引頻次開始高速增長，曲線上升趨勢顯著，說明這段時期為知識管理的快速發展時期，知識管理得到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和研究。2005年之后，曲線呈下降趨勢，說明該領域經過快速發展之后，進入一個穩定發展的成熟階段。其中在知識管理領域的演化進程中，2001、2003、2005年的參考文獻被引總頻次處在較高水平，表明這段時間是知識管理領域研究的重要年份，較多重要的、高質量的領域相關文獻在這幾年發表。

學術界關于知識管理一詞的具體提出時間存在分歧，但普遍認為對于知識管理的系統研究開始于20世紀七八十年代，［10］因此本研究以1970年作為起點，分析知識管理領域的演化，并將1970年之后參考文獻出版年均分為兩段：1970-1993年、1994-2016年，分別繪制這兩個時間段的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進而識別重要年份和重要著作，以研究該領域的發展演化。

圖1 知識管理領域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

3.2 1970-1993年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分析

1970-1993年期間，知識管理領域的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如圖1（B）所示，可以看出，圖譜出現了3個較為明顯的峰值點1973年、1986年和1991年，以及兩個平緩的峰值點，1978年和1982年。結合峰值點和題錄數據，發現在1973年和1982年，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的峰值都由單一文獻引起，而1978年、1986年和1991年的RPYS峰值的形成原因呈現多元化。綜合年參考文獻總被引頻次和對應該年被引頻次百分比較大的著作，可以確定出在對應年份較為重要的多篇文獻。重要文獻的信息進一步總結歸納為表1。

表1 1970-1993年重要年份高被引文獻信息表

第一個峰值指向1973年美國著名社會學家 Granovetter發表在美國社會學雜志上的一篇經典的論文，作者在文中闡述了他的社會網絡信息傳播理論。［11］第二個峰值指向1978年出版的書籍

（第二版）［12］和 Argyris等［13］人合著的，前者是介紹心理學理論的書籍，后者則從行為學的角度討論了組織中的學習。第三個峰值指向1982年Nelson和Winter共同撰寫的書籍，［14］兩位作者都是演化經濟學的代表人物，他們認為企業就在組織管理的不斷搜尋和更新過程中不斷演化成長。第四個峰值指向1986年的兩篇文獻，一篇討論了組織中自我報告的重要性，［15］另一篇則為關于社會心理學的文獻。［16］第五個峰值點指向1991年發表的與企業中的知識有關的兩篇文獻，［17,18］這也說明知識是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資源，開始得到研究者的重視。

通過以上5個峰值點的8篇文獻的相關信息可以發現，其中涉及1本心理學書籍和1本經濟學書籍，2篇文獻發表在了心理學相關期刊上，說明知識管理是一個社會學、心理學、組織行為學等多個學科交叉的領域，在早期的發展進程中借鑒了多個學科領域的學術成果。

3.3 1994-2016年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分析

1994-2016年期間的參考文獻出版年圖譜如圖1（C）所示，可以發現1996年、1998年、2001年、2003年和2005年5個峰值年份，這一時期重要文獻的相關信息總結歸納為表2。

表2 1994-2016年重要年份高被引文獻信息表

1996年的峰值點指向Grant［19］發表的一篇文獻，該文將公司看作是整合知識的機構，探討了企業整合其成員專業知識的協調機制。1998年的峰值指向知識管理領域過程學派的代表人物Davenport和Prusak［20］合作的名著，其認為知識是快速發展的公司取得競爭優勢的唯一的可持續資源。從1996年和1998年的這兩篇高被引文獻中可以看出，在知識管理快速發展的20世紀90年代，企業組織中的知識管理成為研究熱點，知識是企業發展的一種可持續資源得到了廣泛認同。

2001年，Alavi等［21］發表了一篇知識管理領域的綜述性文章，該文發表在國際管理學頂級期刊MIS Quarterly上，引用頻次高達1,397次。2003年，Lee H等［22］和Argote L等［23］發表的兩篇高被引文獻都與組織中知識管理有關，Podsakoff等［24］在2003年發表的一篇高被引文獻，則批判性回顧了行為研究中的常見方法。2005年的峰值指向的三篇高被引文獻［25－27］，都運用相關理論，分析了在電子知識庫中的知識共享，說明隨著技術的發展，電子網絡中的知識共享成為新的研究熱點。

1994-2016年間的峰值年份的總被引頻次和對應年份文獻的單篇被引頻次都較高，且大多發表在了具有影響力的管理學期刊上，說明這一時期知識管理領域得到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產生了多篇影響顯著的文獻。從研究內容來看，知識管理領域的研究進一步細化，組織中知識管理的具體過程以及知識管理效果的影響因素得到了學者的關注。

通過RPYS圖譜分析得到了知識管理領域產生之后的10個峰值年份的17篇高被引文獻，可以發現：① 知識管理領域經歷了萌芽、快速發展和相對成熟幾個發展階段，早期文獻的類型涉及到相關學科的經典書籍，在進入快速發展期以后則以期刊論文為主，并且隨著知識管理領域的發展，重要論文由心理學、社會學等領域期刊到主要發表于管理學核心期刊，其中在2001年和2005年兩個重要年份識別的文獻都來自于管理學重要期刊MIS Quarterly，說明在2001至2005年這一時期，知識管理作為信息管理的一個重要階段得到了較多關注；② 通過閱讀知識管理領域專家撰寫的書籍和綜述文獻，可以發現RPYS識別的結果是較為準確的。

3.4 引文編年圖分析

引文圖譜分析軟件HistCite是尤金·加菲爾德推出的可視化引文分析軟件，它可以迅速了解某一領域的文獻發展脈絡，定位該領域重要的研究文獻和重要學者等信息，按時間順序繪制出該領域文獻的引文編年圖，是應用較為廣泛的演化分析工具。本文以HistCite對知識管理領域的發展軌跡進行繪制，并與RPYS演化分析結果進行對比分析。以每篇文獻在所在分析文獻集中的被引頻次統計（Local Citation Score Count，LCS Count）為條件，設定引文編年圖中出現的節點上限數目（Nodes Limit）為30，得到該領域的引文編年圖（見圖2）。

圖2 知識管理領域引文編年圖

從引文編年圖中可以看出，文獻 71、1,220、238、406、1,148、2,388是引文關系網絡中的關鍵節點，是知識管理領域演化發展的關鍵文獻，重要節點的文獻相關信息歸納如表3。通過閱讀原文發現，在文獻71中Spender［28］對Nelson和Nonaka等人提出的知識理論進行了概述，并在其基礎上提出了以知識為基礎的企業動態理論；1998年，知識管理專家Davenport等［29］通過分析多個成功知識管理項目的異同，進而歸納出成功知識管理項目的八個因素（文獻238）。1999年，Hansen等［30］提出了編碼化策略和個人化策略兩種知識管理策略（文獻406）。從引文編年圖中可以看出，文獻2,388引用了圖中的多篇文獻，是一個關鍵節點，是Lee H等［22］2003年發表的一篇綜述性文章，在知識管理相關研究總結歸納的基礎上，提出了從過程導向角度構建的綜合模型。

表3 引文網絡重要節點文獻信息表

引文編年圖反映出了高被引文獻承上啟下的關系，從1994年的文獻46到2005年的文獻3,822等，說明這一時期是知識管理領域的快速發展時期，產生了該領域的多篇高被引文獻。從關鍵節點的文獻信息來看，引文網絡中的關鍵文獻都發表在管理學相關的重要期刊上，其中有四篇文獻為綜述性文章，這也說明在該領域的快速發展期，綜述性文章對學者了解研究現狀進行相關研究具有較大的參考價值。文獻238、文獻1,148和文獻2,388三篇與RPYS方法識別的相同，其中重要文獻的出版年份1996年、1998年、2001年和2003年都是RPYS識別的峰值點年份，說明引文編年圖分析與RPYS分析都在識別重要文獻方面取得不錯效果，引文編年圖也識別出了峰值年份之外年份的重要文獻，說明在進行學科領域的演化分析過程中，在非峰值年份發表的重要文獻能夠通過引文編年圖發現。

4 比較分析

RPYS方法與HistCite的引文編年圖分析在原理上的差別可以概括為兩點:① 引文編年圖是從文獻的絕對被引頻次識別重要文獻，RPYS方法通過年被引頻次的五年中值偏差識別重要年份、重要文獻，這使得短期內的重要年份也能得以凸顯，從整個領域的發展歷史看，引用頻次不高的文獻也能夠識別，所以RPYS方法在識別學科領域的重要文獻時考慮了引用頻次和時間兩方面的因素；② 引文編年圖可以識別本領域內的高被引文獻，但其他領域中對本領域的發展具有重要影響的文獻則無法在圖譜中展示，RPYS方法是從參考文獻的角度出發，可以追溯本領域之外的文獻。

筆者將從文獻出版時間、文獻類型等角度比較分析在知識管理領域，RPYS分析和引文編年圖分析結果的異同，為學科領域演化分析時方法選擇提供參考。

（1）從識別出的重要文獻的發表年份來看。本文運用RPYS分析識別出了知識管理領域1970-2016年間10個峰值年份共17篇重要文獻，涵蓋的時間范圍較長。引文編年圖中的文獻發表年份為1994-2005年，識別出了知識管理領域快速發展時期的文獻，但不夠全面。兩種方法對知識管理領域發展的頂峰年份，如2001年、2003年，都較好地識別了重要文獻。

（2）從識別的文獻類型來看。RPYS方法識別出的文獻除了期刊論文之外，還有早期影響力較為顯著的書籍，而引文編年圖卻因為只能反映LCS高于閾值的文獻，所以無法識別出引用量相對不高但對知識管理領域發展具有重要影響的書籍。

（3）從文獻所屬的學科領域和發表的期刊類型來看。RPYS分析識別的文獻涉及管理學、心理學、社會學和經濟學等學科領域，這也與知識管理領域多學科交叉的學科背景較為符合；引文編年圖分析只能對知識管理領域的文獻進行分析，而不能反映其他學科對知識管理領域發展演化的影響。

（4）從研究主題來看。兩種方法識別的文獻都涉及到了企業組織中的知識管理，但引文編年圖識別的文獻主題主要從管理的角度探討知識管理，而RPYS分析識別的文獻主題則包括了知識服務、知識管理系統、知識經濟和知識共享等多個方面，對知識管理領域研究主題的反映更加合理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