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工業企業人工成本問題分析

鄭惠婷

摘要：隨著經濟邁向新常態，進入中速增長的階段，人工成本上漲是否導致企業經營困難的問題仍然存在大量爭論。文章以制造業大省江蘇為主要研究對象，使用國家統計局2007年和2013年的中國工業企業微觀數據，測算了江蘇省工業企業的人工成本，并區分行業、所有制和地區，深入分析了企業的成本結構，比較企業成本和利潤的相對關系，為企業“降成本”提供政策建議。研究表明2007-2013年，江蘇省工業企業的人工成本占總成本的比重下降，企業稅費負擔則明顯上升，因此，現階段“降成本”的關鍵在于降低稅費成本，人工成本仍然具有上升空間。

關鍵詞：工業企業：人工成本：稅費負擔

中圖分類號：F27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4428（2018）01-20-03

一、引言

在經濟增長速度出現一定幅度的下調，進入中速增長的“新常態”背景下，“用工難”和人工成本快速上漲問題在全國各地普遍存在，一些企業出現“雇不起，雇不到”的現象，實體經濟中企業生產經營困難的局面持續擴大。人工成本的快速上漲是否成為實體經濟發展困難的重要原因呢？這帶給江蘇省工業企業怎樣的影響？尤其是制造業，這些問題亟需在新的人口結構和經濟發展背景下重新進行定量分析。

工業經濟規模總量已連續6年位居全國第一的江蘇被稱為“工業第一大省”，從十八屆五中全會到2016年的“兩會”，政府一直強調“降成本”，在這樣的宏觀政策背景下，本研究將為江蘇省工業企業“降成本”的政策提供定量分析基礎。

二、文獻回顧

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09-2013年，中國勞動力報酬年均增長11.7%，超過同期GDP增長率約3%，導致企業人工成本逐年上漲。有研究顯示，自2005年以來的十年期間，中國的勞動力成本上升了5倍，比1995年漲了15倍。宋曉梧（2011）表示中國過多依靠較低人工成本的發展方式已難以為繼，壓低勞動報酬會激化社會矛盾。聶生奎（2016）披露的官方數據顯示，2005—2013年，中國制造業人工成本水平從1.84萬元增加到5.50萬元，年均增長14.7%，制造業企業正面臨著人工成本快速上升的突出問題。

近年來，企業抱怨人工成本提高太快，造成企業經營成本壓力，企業效益降低，面臨倒閉風險。然而，中國制造業企業人工成本真的過高嗎？一些學者認為其正在合理上漲，并且仍存在一定上升空間。宋曉梧（2016）利用宏觀數據得出，勞動報酬占GNI的比重從2008年的48.5%上升到2013年的51.1%，但還未達到2000年53%的水平。唐青紅（2011）認為盡管企業人工成本上漲與經濟效益下滑相背離，但引發其上漲的依據是合理合法的。

一些學者認為勞動力成本持續增長并非企業發展困難的根本原因。北京師范大學勞動力成本課題組（2016）認為，“在國民收入核算中，由于政府所得過高擠壓了企業所得。”

三、數據、變量和方法說明

文章使用國家統計局2007年和2013年的“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該數據庫包含全部國有及規模上非國有工業企業，其中制造業占90%以上。通過篩選，提取江蘇省4萬多家企業的數據，兩期樣本觀測值近8.7萬。比較2007—2013年企業成本結構的變化情況，尤其是人工成本占比的變化情況，計算了各個指標的均值，然后構造了均值的相對指標；分析企業成本和利潤的相對變化情況，亦構造了相應指標。

四、統計分析結果

（一）江蘇工業人工成本和融資成本下降，稅費負擔上升

人工成本的均值占總成本的均值、營業利潤的均值占營業收入的均值等相對指標，如表1所示。

1.人工成本和融資成本略有下降

江蘇省工業企業的總成本結構顯示，2007-2013年期間，人工成本均值占總成本的比值從5.72%下降到5.64%，下降約0.1個百分點。利息費用占比從0.89%下降至0.87%，表明工業企業融資成本相對穩定。

2.稅費負擔明顯上升

表1顯示，人工成本占營業收入的比值略有下降，利息費用占比穩定，總稅費占比上升約1.2%。具體表明，2007-2013年江蘇省工業企業的人工成本占比沒有上升反而下降，企業的融資成本保持不變，稅費負擔上升幅度較大。課題組研究指出全國人工成本占總成本比重顯著下降了1.51%，江蘇省雖有下降，但僅有0.08%；全國稅費占總成本比重僅有0.28%的上升，相對全國，江蘇省的稅費負擔上升幅度較大。文章認為，2013年新的企業所得稅法中外資企業特殊的稅收優惠政策被取消，江蘇省工業中外資企業的比重相對較高，是導致稅費負擔明顯上升的主要原因。

（二）勞動密集型行業的人工成本占比最高，降幅較大

勞動密集型行業的人工成本占比高于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行業，但是勞動密集型行業的人工成本下降幅度明顯。

1.勞動密集型行業人工成本占比相對較高，降幅較大

2007-2013年，勞動密集型行業的人工成本占比高于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行業，然而，除煙草制品業和紡織業、紡織服裝、服飾業，勞動密集型行業的人工成本均降幅較大，對應的行業代碼包括：14、15、19、20、21、23、24、40。相對于資本和技術密集型行業，勞動密集型行業對人工成本的上漲更為敏感，企業開始傾向資本替代勞動，拋棄低成本發展戰略。

2.紡織、服裝業人工成本占比上升，幅度較大

2007-2013年，紡織業、紡織服裝、服飾業人工成本在總成本的占比略有上漲，在營業收入中的占比大幅度上漲，說明該行業人工成本壓力格外突出。課題組分析全國數據表明該行業人工成本大幅下降，江蘇省相背而行是由于作為勞動密集型產業，紡織、服裝業的人工成本占比較高，而東部工資、生活成本絕對水平和上漲幅度均超中、西部，導致江蘇省紡織、服裝業的人工成本壓力遠超全國平均水平。

（三）分所有制的人工成本分析

根據企業登記注冊類型，將其分為四類：國有、集體、民營和外資企業。

1.民營企業人工成本占比下降，其他所有制企業均上升

江蘇省民營企業的人工成本占比在此期間呈下降趨勢，其他所有制企業均在上升，集體企業幅度最大，其次為國有企業。2013年江蘇省民營企業占75%，外資企業占23%，國有和集體企業的比重僅占2%，整體而言江蘇省企業的人工成本趨于下降。但是，課題組研究全國的情況表明均大幅下降，民營企業下降的幅度最大，且降幅遠超江蘇，由此江蘇省企業所面臨的人工成本壓力遠高于全國平均水平。

2.國有企業人工成本占比最高，民營企業的人工成本偏低

國有企業人工成本占比最高，民營企業的人工成本在2007年最低，2013年雖外資企業的人工成本占營業收入的比重略低于民營企業，但仍相對較低。

3.國有企業的利潤率漲幅最大，集體企業利潤率最低

比較盈利性，2007-2013年營業利潤、凈利潤占營業收入的比重漲幅最高的是國有企業，2013年國有企業的凈利潤率為最高，集體企業的利潤率和盈利性整體而言都是最低的。利息費用占比最高的是國有企業，集體企業最低。稅費負擔占比最高的是集體企業，外資企業最低。

4.外資面臨更大的經營困境

2007-2013年，外資企業的營業利潤、凈利潤占比都在下降，外資企業面臨更大的經營困境，利息支出雖相對穩定，人工成本和稅費負擔卻大幅上升，尤其是稅費負擔。江蘇省外貿依存度較高，外資企業的數量遠超水平。

（四）分地區的人工成本分析

企業總成本結構中，稅費負擔的占比顯著上升：蘇北人工成本占總成本比重下降，蘇南人工成本占比上升，蘇北比蘇南更具勞動力成本優勢，蘇中人工成本則相對穩定。

1.蘇南稅費負擔低于蘇北和蘇中

分析稅費成本占總成本或營業收入的比重，蘇南低于蘇中和蘇北，出口貿易型企業主要集中在蘇南，這些企業享受增值稅優惠政策，然而，世界經濟增長減速和外需下降的背景下，如果出口貿易型企業增加產品在國內市場銷售的比重，企業的增值稅負擔會上升。

2.蘇南勞動力成本壓力最大

2007-2013年期間，分析人工成本占總成本或營業收入的比重，蘇北下降，蘇中相對穩定，蘇南卻有所上升，人工成本壓力最大的是蘇南企業。發展落后的蘇北人工成本壓力最小，傳統產業的勞動力成本優勢依然存在。

3.蘇南稅費漲幅最小，融資成本及其漲幅最大

蘇中稅費負擔上漲的幅度最大，其次是蘇北，蘇南最小；然而蘇南利息支出上漲幅度最大，蘇中和蘇北則呈下降趨勢，蘇南面對集中的中小企業，其融資難問題一直沒有緩解，而蘇中和蘇北在融資成本這一項相對獲得更大的優惠。

4.蘇北的利潤率最低、漲幅最大，蘇南的利潤率下降

2007年和2013年蘇南企業的利潤率最高，其次是蘇中，最低的是蘇北。2007-2013年期間，企業的凈利潤均在上升，蘇北的漲幅最大，蘇南的漲幅最小，而且在此期間蘇南企業的利潤率呈下降趨勢，降幅為0.4%。

五、政策建議

（一）降低企業的融資成本

降低企業的稅費負擔是幫助企業面對挑戰的一劑良藥，政府應該調整中央和地方的財政關系，為制造業企業降低增值稅稅率。增值稅稅率的設計要充分考慮行業特點，特別是對勞動密集型企業應使用更低更優惠的稅率政策。

（二）降低企業的稅費負擔，降低制造業行業增值稅率

針對外需減弱、出口受阻、融資困難的中小型和民營企業，政府應該完善民營企業的金融服務，建設中小型和民營企業信用擔保體系，減輕企業融資負擔。

（三）堅持協同發展原則

為推動蘇南蘇北蘇中協調發展，蘇南應加快發展機械工業高端化，轉型升級，發展一批具有創新潛力的高新技術企業和創新型產品。蘇北地區應充分利用沿海開發機遇，繼續發揮人工成本較低的比較優勢，承接蘇南轉移過來的勞動密集型企業和資本密集型企業。

（四）內生增長與外部依賴的結構性平衡

江蘇應提升經濟發展的內生增長新動力，努力降低外部依賴性，激活本土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和核心競爭力，為江蘇開放型經濟發展培養內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