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山河故人》的符號語言

王梓

電影《山河故人》宣傳海報上有句話：我們都是時光的浪子，客死異鄉的老人，無論老中青幼，不分貧富貴賤，全部都在流離的路上。我覺得這是一個關于家園故土，人事變遷的故事。用片名《山河故人》四個字來概括，再合適不過，每個人都在顛沛流離。本文通過電影中的種種象征來分析其電影符號語言。

蘇珊朗格說：“所謂的藝術符號，也就是表現性形式，它并不完全等同于我們所熟悉的那種符號，因為它并不傳達某種超出它自身的意義，因此我們不能說它包含了某種意義。它所包含的東西是一種意味，因此僅僅從一種特殊的意義上來說，我們才稱它是一種符號。”①

例如廣播里只報道播種的“喜訊”，卻不提飛機墜毀的“悲聞”，燒紙母子應該是飛機駕駛員的親屬，在事故地點燒紙，其實就是宣稱無人機，實際是派飛行員開的，墜毀了也就隱瞞那位烈士。播種機在春天才播種，所以它的出現預示著春天的到來，也就是新事物的到來，跟后面黃河炸冰也是一樣。然后它卻墜毀了，也預示著后面即將到來的悲劇。

母子在路邊燒紙的那段路就是當年濤直面飛機失事的那段路，相隔十五年，這段母子祭祀的戲碼就沉重了。這份祭奠照應了“有些事情是時間無法摧的”，但是“每個人也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另一層含義，就是單單把母子祭祀這段戲拿出來看的話，它發生在梁子回家路上。這一段是梁子人生的轉折點，為梁子的情感歸宿籠罩上了悲觀的基調。這個日子很特別，是飛行員的家屬燒紙的日子，是梁子回家的日子，和濤去找梁子送請柬的日子應該是同月同日發生的事。

當符號的表意側重于對象時，符號就表現出較強的外延性，這是符號的過程是以傳達某種明確意義為目的的。②例如關公像和關公刀，也是一種對應。煤礦工人拜關公祈求平安，而現實中的關公卻孤獨的走在路上。摒除作為時間線提示的作用，我更愿意認為這反映了階層流動固化的一面，梁子離開汾陽，也只能來到冀中的另一個煤礦，然后患上肺病……就像這個扛關公刀的孩子，這一柄關公刀一直落在他身上，就像籠罩的命運。而籠中的老虎就是梁子困頓局促的最好詮釋。梁子無力改變命運，他失去濤，失去健康，甚至失去憤怒……并且在第三部分徹底消失，他的消失就是故事看不見的一部分。趙濤在看到扛刀孩子的鏡頭后，影片默認了她在二者之間選擇了張晉升。結合煤礦上工人們祭拜關公的鏡頭，扛刀的孩子讓趙濤認為：這是選擇與梁子生活，會產生的結果。他們的孩子就會是這個樣子。于是為了自己也為了后代，她選擇了張晉生。第二次出現長大后的抗刀男孩后，緊接著就開始描述 “到樂” 在澳洲的西式生活。但是導演賈樟柯在接受采訪時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導演認為《山河故人》里有一個小男孩拿一個關公刀在走，他跟主敘事沒有任何關系，他就是一個孩子。那也是導演若干年前在山西的一個鬧市上看到的，有這么一個孩子拿一個鐵的真的關公刀在走，覺得非常超現實，關二爺回來了，化身成這個小孩。但是轉念一想，他要么是學戲的，要么是學武術的。那么小的年齡，拿一把古代的兵器，去謀生，這三個關鍵詞一中和起來，特別打動賈樟柯。所以這個電影在拍的時候，講到趙濤跟張譯吵完架，一個人站在鼓樓上往下看那個街道，當時劇本寫的是，“望城樓下，人流如織”，但是真實在拍的時候，導演突然想起了這一幕，覺得小男孩可以作為一個中心，讓他在鬧市上走，在那些車水馬龍里面。

喜帖是三個人最明媚的青春時代的見證，也是三個人關系變化的轉折點，三個人各自命運分化的分界線。多年過后，他們經歷過太多的悲喜，過去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只有在各自的命運之路上黯然前行。喜帖代表過去，過去已經蒙塵落幕，留在那里已經不合時宜了。從喜帖上，梁子的老婆找到的濤。因為梁子沒有告訴梁子老婆他的朋友的聯系方式，所以只能通過喜帖找到的濤。既然都找到濤了，喜帖對于梁子的作用也就沒有了。該還的鑰匙和該給的錢也都給了。所以都不相欠了。故人的情，也就到此結束了。拿出來后，還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放回包里面。可能還是還念舊人，又從濤孩子和后媽視頻那場戲可以聽出：可能是當年濤的老公出軌在先，后被小三威脅離婚的，所以濤對后媽沒有好臉色看，直接是命令的口吻讓張晉生爸接視頻。所以離婚是被逼無奈的結果。心里濤還是珍惜這段感情的，所以得出喜帖自己留著收藏也是合理的。

《山河故人》的片名出現在影片第一部分結束的時候，根據賈樟柯自己在戛納的新聞發布會上的解釋，“山河”指不變的自然，“故人”就是老朋友，影片要講的就是快速發展的社會里人的情感怎么被影響。英文片名Mountains May Depart，這個名字出自《圣經》 Four Mountains May Depart，中文里有“青山可移，感情永在”的說法。片尾字幕顯示，中文片名“山河故人”四個字出自唐代書法大家顏真卿真跡，厚重而磅礴。

事實上，我們所體驗的事物的表征也恰恰因此而成為我們確定時空的坐標。事物與失控的緊密聯系使事物的表征成為了確定時空的符碼。③例如在《山河故人》的第一段落里，穿插了多段與正片畫面不同的素材，如秧歌表演、河邊點火、運煤貨車事故等，這些畫面經過放大出現抽行現象，細節上甚至有數碼像素的效果。

而餃子在《山河故人》里出現了3次，意象明顯代表親情。第一次是1999年沈濤在電器店里和梁子一起吃的，導致張晉生當場醋意大發；第二次是2014年沈濤給道樂做晚飯，特意包了一個麥穗餃子，寓意是讓他長高；第三次是2015年的結尾，沈濤包餃子時幻聽到兒子的呼喚，這里留了個特寫鏡頭，里面還有一只麥穗餃子。餃子似乎是全片出現的唯一一種食物。

鑰匙是另一件在反復在片中出現的道具，這個就代表家。1999年，梁子賭氣離家，把鑰匙扔向房頂，跟沈濤表示再也不回汾陽；2014年，沈濤把那把鑰匙還給回來養病的梁子，而和道樂分別的時候，她又把自己家的鑰匙留給兒子一副；到2025年，道樂則把這幅鑰匙當成信物一直帶在身上。

縱觀全片，其實是在告訴人們一個事實：在時代的變遷中，個人是渺小無力的，只能被浪潮裹挾，四處飄零。其實你我在不自覺中，也在被這個時代放逐著。個人的抗爭在時代大勢的面前不堪一擊。

當個人的追求和時代的方向一致的時候，你會覺得輕松如意，甚至覺得自己神通廣大，比如從煤礦老板變成上海灘資本家的張晉生----事實上這樣的煤老板在山西很多，比如片中提到的老邢。然而一旦時代的潮流轉換方向，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風光人物，便和掙扎求生的煤礦工人梁子沒什么不同，只能倉皇離鄉，茍且活命。

時過境遷，給人帶來的最大伴隨品是孤獨與矛盾以及懷著希望繼續前行……

注釋：

①朱立元：《文藝理論》、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P249。

②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P45。

③牟燕：《論賈樟柯電影的時空構建》、《才智》，2008.4，P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