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城公主生平考

■黃全毅／西華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巴基斯坦研究中心

金城公主與赤德祖贊的和親，是繼文成公主與松贊干布和親之后，漢藏兩族關系史上的又一歷史性事件。

一、金城公主身世來源

金城公主祖父為唐章懷太子賢，父為邠王守禮。章懷太子李賢為唐高宗李治第六子，母親為武則天。675年唐高宗立其為皇太子，大赦天下，尋令監國。684年武則天逼令其自殺。李賢弟弟唐睿宗李旦繼位，追贈哥哥李賢為章懷太子。作為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同自己兒子沖突不斷，對兒子或殺或貶。李賢在武則天諸子中，個性最強，同權欲極強的母后矛盾最大，最后被親母所殺。李賢子為守禮，武則天稱帝，而守禮以父得罪，與睿宗諸子閉處宮中十余年。唐中宗復位后，封李守禮為邠王。按禮制，李守禮為唐高宗嫡皇孫，因為李賢與武后沖突，受到處罰。后來的李守禮的叔父唐中宗李顯、睿宗，堂弟玄宗李隆基皆對其優容以待之。741年李守禮薨，贈太尉，為三公極品。

金城公主為李守禮之女，名李奴奴，為唐中宗所養。705年唐中宗封李奴奴為公主。707年吐蕃贊普遣大臣悉董熱向唐中宗獻禮物求親，唐中宗同意將金城公主嫁給吐蕃贊普。金城公主作為和親公主，在當時大唐極盛之時，規格上來講是非常高了。

金城公主的丈夫為吐蕃贊普赤德祖贊，生于704年。同年其父都松芒布杰死于南詔。赤德祖贊即位初年，由祖母沒廬氏赤馬類攝政，臣民反叛，709年逮捕悉立王，此時贊普地位方才穩定。金城公主到來，對赤德祖贊來言，表示了大唐對其的支持，對吐蕃局勢穩定起到積極作用。

二、金城公主出嫁

大唐和吐蕃對金城公主入藏都極為重視。

709年，吐蕃遣大臣尚贊吐等來迎接金城公主。次年，唐中宗親自將公主送到始平縣。唐中宗念公主幼，賜公主錦繒數萬匹，派遣雜伎諸工跟隨公主入吐蕃，給公主龜茲（今新疆庫車）樂隊。

更特別的是，710年唐中宗將河源九曲作為公主的湯沐贈予吐蕃。河源九曲土地肥沃，適宜于畜牧，屬于唐朝的戰略要地。大唐將河西九曲作為金城公主的嫁妝給予吐蕃。這在所有和親公主中絕無僅有的。

吐蕃對金城公主也極為重視。710年派人準備贊蒙公主來蕃之器物，以尚·贊多熱拉欽等人為迎婚使，贊蒙金城公主至拉薩之鹿苑。冬，贊普伉儷（金城公主與赤德祖贊）駐于扎瑪爾，祖母駐于拉崗雜。為金城公主筑城，封贊蒙（王后），地位尊貴。

710年金城公主養父唐中宗去世。新登基的唐睿宗在711年立刻就將金城公主過繼為自己長女，依舊封金城公主。

在再次加封金城公主前，唐睿宗又追冊章懷太子張良娣。對金城公主生祖母追封良娣。這是唐睿宗對其兄李賢和侄子李守禮加以寬慰。唐睿宗再次加封金城公主，即是唐廷內部對章懷太子支系的寬慰，也表達了唐對金城公主和唐與吐蕃關系的重視。兩次加封公主，使金城公主變成中宗與睿宗共同的女兒。

三、金城公主作為唐蕃和平的使者

唐玄宗繼位后，唐與吐蕃關系極度惡化，戰爭不斷，互相攻殺。金城公主又在其中不斷斡旋，力求和平。

729年，吐蕃頻遣使請和。這些使臣，吐蕃稱：公主遣使專往。金城公主在這中間上下呼吁，起到積極作用。皇甫惟明乘機上奏：“今河西、隴右（今甘肅）的百姓疲竭。若陛下（唐玄宗）遣使往視金城公主，因與贊普（赤德祖贊）面約通和，永息邊境（停止戰爭），此永代安人之道也。”金城公主在這次議和中起到橋梁作用。這在唐蕃關系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唐玄宗令皇甫惟明及張元方充使往問吐蕃。皇甫惟明、張元方等至吐蕃，見贊普及公主夫婦，表達了唐玄宗希望和平的意見。贊普等人欣然同意和平提議，將唐太宗貞觀以來歷代唐帝給吐蕃的詔書展示給皇甫惟明等人。贊普令其重臣名悉獵隨皇甫惟明等入朝拜見唐玄宗。金城公主也向唐玄宗進貢金鴨盤盞雜器物等。

對此唐玄宗專門對金城公主回書，贊揚公主遠嫁吐蕃，卻能為唐朝與吐蕃和平作出貢獻，促進娘家與夫家和平共處，其氣節偉大。這封回書，表示了唐對金城公主的貢獻肯定。

733年金城公主請求在赤嶺（今青海日月山）立碑，作為唐與吐蕃的分界線，唐玄宗同意了。赤嶺劃界，唐蕃和平，金城公主起了極大作用。733年，吐蕃遣宰相論紇野贊等來朝，且通和好。金城公主獻表曰：“妹奴奴言：李行祎至，奉皇帝兄正月敕書。伏承皇帝萬福，奴惟加喜躍。今得舅甥和好，永無改張，天下黔庶，并加安樂。”在這里，表現了金城公主對和平的喜悅。

734年，左金吾將軍李佺與吐蕃大臣在赤嶺立碑劃定唐與吐蕃的邊界。樹立邊界后，吐蕃派遣大臣與唐朝的大臣前往劍南（今四川）及河西（今甘肅）各地，通知各地邊界官員，唐與吐蕃已經和好，不再發生戰爭。雙方舅甥和好（指唐與吐蕃通過公主結為姻親），同為一家。

四、金城公主作為唐蕃經濟交流的使者

731年赤德祖贊和金城公主遣使獻器物，請于赤嶺定界。吐蕃又請求在赤嶺、甘松嶺進行互市。宰相裴光庭認為，甘松嶺不太安全，不如就在赤嶺互市。從而在赤嶺開始了互市，

在金城公主斡旋下成功實現了赤嶺劃界、結盟后又實現了互市。赤嶺互市是唐蕃正式開始的互市貿易。那時候，唐與吐蕃之間的貿易主要還是“絹馬互市”，也就是絲綢與馬匹的貿易。但也有零星的、小規模的茶馬貿易。赤嶺互市是后來千年的“茶馬互市”開始。千年以來茶馬互市對內地與青藏、漢族與藏族、農業區與牧業區的經濟交流和發展，一直起著積極的重要作用。它客觀上又起著增進民族和睦的作用。金城公主作為開創者得到漢藏民眾的尊重。

五、金城公主作為唐蕃文化的使者

金城公主入藏對漢藏文化交流起到積極作用。金城公主將大量孔子儒家經典傳入吐蕃。唐中宗時期，金城公主入藏嫁于赤德祖贊為妻，攜帶了不少儒家經典到吐蕃。

731年后，吐蕃使者到長安，特地為金城公主求賜孔子的儒家書冊給吐蕃。金城公主對吐蕃和唐在儒家為主的文化交流活動起到積極作用。

六、金城公主的去世

739年冬，贊普返回蕃地，贊蒙金城公主染上瘟疫去世。吐蕃的大臣們商議后說：這是因為召請這些蠻邦游方比丘（西域的佛教僧侶）而得到的報應。把他們和漢人僧侶統統從吐蕃驅趕出去。是歲，金城公主薨。明年，為發哀，吐蕃使者朝，因請和，不許。

隨著金城公主的去世，唐與吐蕃失去了重要的調解人，大規模的戰爭又不斷爆發。而大批西域和漢族僧侶被驅趕，拉開了吐蕃佛教與苯教沖突的序幕。這些都是金城公主不愿見到的，失去了更顯出公主的重要。

赤德祖贊子赤松德贊于742年夏生于扎瑪。赤松德贊不是金城公主之子。但在后來傳說中，吐蕃最強大時的贊普成為金城公主之子，為后世傳誦。表達了漢藏人民對其的景仰。

七、結語

金城公主給吐蕃民眾所留下了美好印象，使得公主柔弱的身軀閃耀著神秘的光芒，吐蕃人民視她為一位如“白度母”般的女人，是他們的“吉祥天女”，她的事跡也被藏人傳誦至今。

在吐蕃民眾心目中的唐王朝是神化般的輝煌強盛，金城公主作為唐帝國的代表，無形中被賦予了神秘感。和平是民眾所追求的。金城公主為和平出力，得到人民景仰。

總的來說，在藏族歷史上，金城公主生前在藏艱辛生活的幾十年至其生后千年，她不純粹為一名女性，而是身為贊蒙，作為一種力量，一種信仰的象征。因而，在塑造她的形象時，出現了多層次、亦人亦神的描述，使她作為偶像生動、可信，使人們賦予她“吉祥天女”、“白度母”的稱號流傳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