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動物園

文+

美人

35路公交車上

上來四個外國女生

金發白皮膚的

黑發褐皮膚的

短發黑皮膚的

紅發白皮膚的

四個大美人兒

我猜她們來自

歐洲非洲和南亞

她們拎著超市購物袋上車

和我們一樣刷公交卡

和我們不同的是

聊天用英語

而且壓低聲音

她們的笑聲和表情

好像晾衣繩上四件

顏色不同的干凈T恤

飄在清爽的微風中

讓我想要取下來

穿在自己身上

汽車動物園

小區的草坪上

停滿了汽車

在深夜里

我聽到汽車反芻的聲音

但我不知道它在咀嚼什么

而到了清晨

我聽見汽車發出牛哞

發出馬的嘶叫

甚至還有的發聲如鳥鳴

有些時候

我隱約感覺到

它幾乎要發出人聲

上高樓

高樓越來越高

陽物一般勃起

一直高到云里

高樓并沒有林立

高樓構筑的城市

是秘密的軍陣

高樓越來越高

電梯越來越快

把人送上去

就像把彈藥

填進彈體

高樓瞄準天空

如伺機發射的

導彈部隊

看不見風景的房間

資本在走廊上來回游蕩

腳步聲叮當作響

在財務部和廁所之間

幾個公司雇員側身而過

一不小心就被資本撞倒

員工持股動員會剛剛結束

有人打開手機

查看自己的銀行賬號

小數點的位置

決定皮帶的硬度

而他害羞的表情

似乎泄露出一絲無奈

回到辦公室的美女

彼此交換著美容情報

但討論面膜價錢時

已經以公司股份計價

曾經明媚放肆的笑聲

變得收斂甚至有些壓抑

不約而同地把頭轉向窗外

她們想透口氣兒

而焊死的窗戶

只允許隔著玻璃

用目光摸摸窗外的白云

但是看不見鳥兒和樹梢

高新路

高新路的兩邊

一棟挨著一棟

排列著高低不一

形狀各異的大樓

就像高新一中

沒穿校服的學生

夾道排成兩行

我大概估算

有一百多座吧

但這并不確定

有兩座過街天橋

和一條地鐵通道

十來段斑馬線

連通路的兩邊

雙向六車道四車道

有時候兩車道

貫通南北

黃海開車拉我去吃飯

下午五點多種

在高新路上走了

將近一個小時

車窗外面的風景

除了汽車就是大樓

大樓大樓和大樓

過客之詩

我在南寧郊區開會

期間去市中心看邕江

大橋旁的榕樹真大啊

它沒受過傷

我在山城重慶沒看見山

只見房子與河流

只見房子圍著河流

我去上海也沒有看海

很多橋連接著大陸和大陸

海已在河里翻起波浪

我居住的長安

有八條河圍繞

港務區并沒有碼頭和船

關中平原是一座

已經荒廢的巨大機場

曾經起降過大型王朝

傍晚穿過太白南路

向南的四車道

排著向南的車

向北的四車道

排著向北的車

向東的車轉向

電子一路二路

三路四路丈八東路

向西的車轉向

科一路科創路科二路

科六科八和丈八東路

想在傍晚穿過太白南路

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在科二路口

我數著南邊的紅燈讀秒

從路西走到路東

再數著對面的綠燈讀秒

從路東走回路西

發現紅燈和綠燈

時長并不相同

為了體驗不平等

在同一條路上

在同一個路口

我又橫穿了兩次

在傍晚的高峰期

穿過太白南路時

我和所有趕路的人

心中所想完全不同

拳擊手套

在運動用品專業超市

我試了七八副手套

騎行手套太薄

滑雪手套太棉

還有一些奇形怪狀

我搞不清用途的

只有拳擊手套

剛一戴到手上

就能感覺到一種

快速出擊的力量

牽著我的胳膊

整個身體幾乎

要隨之發射出去

鐵殼蝸牛

在地表超過60℃度的停車場

一位司機開著空調躺在駕駛座上

像一只蝸牛在自己的殼里假寐

這可能是這里最豪華的一只蝸牛

對酷烈陽光毫無畏懼

與其對視

我感到自己是一塊

六分熟的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