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淼 楊筱恬 朱方偉
(大連理工大學管理與經濟學部,遼寧 大連 116024)
總承包作為具有資源整合優勢和集成管理優勢的工程組織方式,已經成為國際工程項目的通用形式,也成為我國工程企業海外戰略實現的主要載體。由于總承包項目具有規模大、復雜度高、周期長、利益相關者多的基本特征,要求總承包企業實現面向項目生命周期、專業領域、項目職能、項目利益相關者的跨邊界管理[1-2],同時需要周全的前期項目計劃活動保障項目成功[3]。項目計劃本身能夠通過一系列前期組織活動進行項目資源的系統化配置,使不同利益相關者具有共同的行動目標和行動路徑[4],成為項目實施階段協調與控制的重要依據。因此,項目計劃可以通過影響組織成員的認知框架和行動來成為總承包項目集成管理的一種潛在有效手段,項目計劃的成熟程度也將成為總承包項目運行的重要情境基礎。然而,在現有總承包實踐中,項目計劃的作用沒有得到充分重視,導致總承包模式的系統優勢難以有效發揮。雖然項目計劃是項目管理理論發展中的要素,但在項目管理的研究領域和實踐領域都一度聚焦于技術層面,多從發展計劃模型和計劃工具的規范方法入手[5]。對項目計劃評價的不足限制了項目計劃理論在組織行為研究領域的解釋力,同時也影響其在總承包項目管理實踐中的作用發揮[6]。因此,需要在總承包項目情境下展開項目計劃成熟度的測量與評價研究。
計劃是組織基本職能之一,用于強調組織預測和提前制訂行動計劃的重要性。由于一次性、臨時性對項目活動組織的要求,項目計劃被認為是解決組織工作相依性問題的有效手段和影響項目成功的重要因素[7]。從決策視角看,項目計劃被認為是在交付期望產品、服務或者結果過程中的一系列決策組合[3]。從功能輸出視角出發,項目計劃是在已預測的環境中建立一個預定行動路徑的過程[4],能夠為按時交付項目和有效使用資源提供路徑地圖[8-9]。而從資源與知識視角看,項目計劃還被認為是項目分工與協調的重要機制,能夠實現資源配置和知識調用[10]。因此,整體上項目計劃是項目決策、資源配置和知識組織的重要載體。同時,現有項目計劃的界定也表明,項目計劃包含計劃制訂結果和過程的雙重內涵。現有研究對于項目計劃功能的剖析,主要從降低不確定性、項目引導及溝通與協調幾個角度展開。項目計劃能夠通過對項目活動的有效策劃、估計和優化,以及潛在問題的前瞻性管理來幫助應對項目中的不確定性[11]。另外,成熟的項目計劃還被認為能夠通過目標分解推動成員實現更好的工作理解,對項目成員活動產生目標引導,為執行和控制提供框架[12]。而從項目溝通與協調角度出發,項目計劃也被認為是利益相關者之間交互界面的有效管理手段[13],能夠支持主體間的信息協調和傳遞路線,推動形成相互協作的工作關系。這種溝通和交流的途徑能夠強化項目成員的團隊承諾和團隊穩定性[14],保證項目執行的效率。
項目計劃成熟度的有效測度需要以已有項目計劃測量文獻為基礎。雖然針對項目計劃的評價,在定性方面,提出了較為廣泛的完整性、準確性、可行性與靈活性的評價,但大多未形成有針對性的評價體系。在定量評價方面,現有文獻多偏重于項目計劃的過程檢驗。Laufer等[15]測量了施工項目的計劃過程和結果,認為其包含計劃準備投入、計劃發布速度和計劃形式三個測量題項。Zwikael等[7]則通過梳理項目管理知識體系(PMBOK)中的計劃過程和成熟度模型中的組織支持,提出了項目管理計劃質量模型。這一測量主要偏重于組織層次的計劃過程,缺乏對內容和結果的測量。Dvir等[16]在產品開發情境下從終端用戶層次、技術層次與項目管理層次對項目計劃進行了測量,隨后其再次聚焦于計劃工作內容本身,衡量了項目計劃質量[17]。還有學者通過工作估計、變化管理和風險評價測量了軟件外包項目計劃[14]。現有項目計劃測量文獻表明,當前對項目計劃的測量與評價聚焦于不同的研究情境,且多關注過程維度的衡量,而較少對內容和結果維度展開研究,難以較好地反映項目計劃的整體性管理能力。基于項目計劃內涵和項目管理成熟度理論,現有項目計劃成熟度的理論仍有待進一步發展,已有項目計劃的測量尚難以反映成熟項目計劃的主要表征,因此有必要對項目計劃成熟度進行系統的開發與測度。
由于項目計劃研究和測量具有一定情境適用性,因此在理論基礎相對薄弱的背景下,本研究針對總承包項目情境,采用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研究方法。通過內容分析法識別項目計劃成熟度的外在表現,在此基礎上通過統計分析確認項目計劃成熟度結構和內涵,以進一步提升量表開發的信效度。
通過內容分析軟件QSR Nvivo10,本文基于總承包項目經理訪談數據識別項目計劃成熟度的節點,對其進行分類及主題提煉,形成量表開發基礎[18]。由于相較于其他項目成員,項目經理擁有與本研究更相關的知識背景和實踐經驗,能更好地理解和闡述成熟項目計劃的表征,因此研究樣本選取自國內總承包企業具備5年以上項目管理經驗的項目經理。研究共訪談項目經理25人,他們分別來自不同的行業,這有助于保證數據的多重驗證。研究采用面對面的半結構訪談,每個訪談持續30至60分鐘。受訪者從其自身所參與管理的項目及項目計劃制訂經驗出發回答問題,闡述其對項目計劃成熟度的理解。
研究從25個來源文檔中開發出了66個自由節點。所有節點分別從內容、過程與結果方面展開對項目計劃成熟度的描述,因此本研究首先從內容、過程以及結果三個角度對節點進行分類。其中內容角度節點呈現成熟項目計劃中應該包含的內容,過程角度節點反映成熟項目計劃制訂應該涉及的過程,結果角度節點反映成熟的項目計劃能夠達到的功能。為進一步理解項目計劃成熟度,研究在文本分析和節點主旨分析基礎上,對編碼的自由節點進行了相關主題提煉,訪談對象對于項目計劃成熟度的討論和表達主要圍繞工作、組織、人及項目產出4個主題。在此基礎上,研究進行了基于頻率、基于被訪談者節點打分和基于焦點小組討論的題項凈化,最終剩余25個題項用于統計分析。
在初始量表生成的基礎上,研究進行大樣本統計檢驗,以確認和評價項目計劃成熟度的內部結構,檢驗測量量表的信度與效度。研究選取國內工程企業的總承包項目經理為調查主體,向其發放調查問卷。研究共發放問卷400份,回收315份,歷時兩個月,數據來自于能源、工程建設、石油化工等多個行業。剔除掉不符合要求的問卷,最終共獲得有效問卷303份,有效回收率為75.75%。
研究首先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識別能夠解釋顯著變異的題項。通過計算題項的項總計相關性,進行題項最終凈化,其中11個題項的項總計相關性小于0.5,因此最終題項凈化為14個。研究將303份數據分為兩部分(分別為153個和150個),分別通過數據分析軟件SPSS和Lisrel進行探索性和驗證性因子分析。巴特利特球形檢驗及KMO檢驗結果均表明研究數據適合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KMO=0.851,χ2=894.930(p<0.001))。由于研究目的和反映型構念的相關性假設,本次探索性因子分析選擇主軸因子分解和基于Promax的斜交旋轉方式。數據提煉出三個初始特征值超過1的因子,累計方差貢獻率為59.80%。
為確定因子分析的可靠性,研究者針對三個因子分別進行了信度檢驗。三個因子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813,0.823,0.723。因子1被命名為“引導與控制”。因子1的5個題項反映計劃對總承包項目引導與控制的程度。其中主要表現為項目計劃是否包含明確的管控措施,措施是否起到指導作用,能否引導人員和質量管控以及任務跟蹤監控。因子2被命名為“風險應對”。因子2的5個題項呈現項目計劃對總承包項目風險處理的成熟程度。主要反映是否識別、預估和評價了潛在風險點,是否針對風險點預設了應對方案、實現了風險規避、指導了風險處理過程。因子3被命名為“工作共識”。因子3的4個題項主要反映項目計劃過程中項目成員實現共識的程度。主要體現為項目成員對于計劃安排、工作內容、行動路徑和基準計劃的認同程度。
基于探索性因子分析的維度識別,研究用另一半樣本數據進行了驗證性因子分析,對比了多個潛在模型。如表1所示,所有擬合指標均表明模型4相較于其他模型有較好的擬合性,且滿足結構方程模型適配要求。模型4和模型1的卡方值檢驗表明項目計劃成熟度具有多維結構的構念,且二階因子模型比一階相關三因子模型的解釋力更強。因此,研究表明總承包項目計劃成熟度是一個包含三個相關維度的二階構念。

表1 多個CFA模型的擬合情況對比
注:Δχ2(模型4,模型1)=178.09,df=4,p<0.001。
研究通過標準化因子載荷、構成信度(CR)、Cronbach’s α系數以及平均方差提取量(AVE)對二階因子模型的信效度進行了檢驗。圖1顯示所有題項的標準化因子載荷均超過0.5且顯著。三個因子的CR值和Cronbach’s α值在0.78~0.87之間,均大于0.7[19],表明數據具有較好的可靠性。三個因子的AVE值在0.47~057之間,均大于0.45[20],說明測量具有收斂效度。針對區別效度,表2中每個因子的AVE值平方根均大于其所在位置縱向、橫向上的因子相關系數,表明各一階因子間也具有顯著的區別效度。本次測量量表經過前期的多方討論,且基于題項含義進行因子命名,表明量表具有較好的內容效度。

圖1 二階因子模型的參數估計

因子引導與控制風險應對工作共識引導與控制(0.76)風險應對0.49***(0.74)工作共識0.66***0.53***(0.67)
注:***相關系數在p<0.001的水平下顯著。
研究結果表明,在總承包項目情境下,項目計劃成熟度包含“引導與控制”、“風險應對”及“工作共識”三個核心相關維度。因此,總承包項目計劃成熟度的測量與評價應針對項目的引導、監督與控制的程度,有效應對項目潛在風險的程度,以及達成團隊成員工作共識的程度三個方面展開。
(1)針對引導與控制維度,總承包項目計劃成熟程度的評價要從項目計劃實現其引導與控制功能的能力方面入手。這種對項目的引導與控制主要體現為面向項目全生命周期的管控措施建立、管控過程執行和管控結果反饋。項目計劃的首要功能就是通過正式的規范引導與控制,有效指引項目順利開展[4]。在總承包項目情境下,項目工作復雜性、參與主體多樣性與管理接口密集性的特征,要求相對成熟的項目計劃,提前設置項目實施規范、工作路徑以及過程監控的手段、標準和措施,為項目運行和控制提供有效的框架。
(2)針對風險應對維度,總承包項目計劃的成熟程度反映項目計劃對項目風險處理的有效程度,主要體現為面向生命周期的潛在風險識別、評價、應對措施預設和應對效果。項目的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會影響項目活動的效率,威脅項目的順利開展。因而,有效的項目計劃必須要考慮和管理這種不確定性,提供意外危機應對的緩沖,降低對項目的影響[21]。在總承包項目情境下,工程業務環節復雜、利益相關者眾多、外部環境不穩定,項目具有明顯的不確定性。而且總承包企業承擔著總承包項目的主要風險,預防、規避、控制和應對風險成為總承包項目管理的重要工作。因此,項目計劃成熟度的“風險應對”維度實現了理論與實踐的合理解釋,具有典型的總承包項目特征。
(3)針對工作共識維度,總承包項目計劃的成熟程度還反映在推動項目團隊形成工作共識方面。這種共識主要表現為項目成員通過項目計劃實現對項目目標、工作分解、工作路徑和計劃內容的共同認識。一個周全的、良好的計劃和杰出的、有承諾感的團隊是項目成功的兩個必備條件[5]。當項目計劃開發過程涉及項目團隊成員的高度參與時,會提升團隊成員在計劃執行時的認同和承諾。因此,這一維度強調項目計劃對于以人為主體的參與、溝通方面的功能,集中表現為推動工作共識的程度。特別是針對總承包項目,其項目團隊的專業化程度高、差異化明顯,更需要實現各領域、各階段、各職能的有效協同與集成,才能夠提高項目運行的效率。因此,通過項目計劃推動項目團隊實現工作共識顯得尤為重要。
總承包項目集成優勢的發揮需要依賴資源的系統配置與統籌優化,成熟的項目計劃成為總承包項目管理的重要工具。針對以往項目計劃測量研究的不足,本文針對總承包項目情境,從全生命周期視角出發,展開總承包項目計劃成熟度的測度研究。通過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量表開發方法,發現可以從“引導與控制”“風險應對”“工作共識”三個維度展開對總承包項目計劃成熟度的測量與評價。其中“引導與控制”及“風險應對”反映的是項目計劃偏“正式”的作用,也即項目計劃將從程序上保障規范的項目管理。而“工作共識”則表現為項目計劃偏“非正式”的作用,也即從項目成員交互與角色認同方面保障項目計劃的非正式影響。三個維度呈現了總承包項目情境對項目計劃的集中要求,可以作為總承包項目計劃管理能力評價和提升的主要依據,為總承包項目計劃管理實踐提供理論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