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漢語同義程度副詞語義中和現象研究

車力木格

內容摘要：同義程度副詞語義中和是一種跨語言現象，俄漢語中均存在。這些現象都要基于一定的中性化語境，這是語義中和現象的表層原因；除中性化語境外，有更深層的原因導致語義中和現象的產生。本文分別以俄漢語同義程度副詞“крайне”、“предельно”、“尤其”、“尤為”為例，從表層和深層兩個角度對產生語義中和的原因進行探討。

關鍵詞：同義程度副詞 語義中和 表層原因 深層原因

中和（нейтрализа ция）作為語言學概念，是指在一定的語言環境當中，一個音位與另外一個音位間原有的某些對立特征的消失，如бра/т/ -вхо/д/，га/з/-ва/с/，на/б/ор-на/п/ор，ко/ т/-ко/д/，клу/п/-клу/ б/等清濁對立輔音在特定位置上對立特征的消失（倪波、顧柏林1995：156）。漢語方言中也存在這種現象。如內蒙古西部地區包頭方言中，平翹舌音在某種語音環境中，發音上沒有區別，比較“四”與“十”，“吃飯”與“詞語”，分別發“si”，“ci”音；又如在四川方言中，/l/與/n/這兩個音位在“-iu”這個語音環境中，對立則消失了，比較“牛”與“劉”，四川人不說“niu奶”，而是說“liu奶”。簡而言之，中和就是對立的消失。

隨著對語言的不斷深入研究，“中和”這一術語不僅在音位學，而且也在語法，詞匯語義領域得到廣泛使用。語法領域中和現象可以用以下幾個例子來加以說明。如“人民政府”與“人民和政府”這兩個語法單位是對立的：前者為偏正結構，后者為聯合結構。不難看出，“和”在這里有區別意義的作用。因此可以說，上述兩個語法單位的對立是“+和”與“-和”的對立。但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這種對立的消失，即可稱之為被中和。如“哥哥妹妹”與“哥哥和妹妹”，“小明小紅”與“小明和小紅”。可以看出，在這種環語言境中，“+和”與“-和”沒有形成語法上的對立，換句話說，此處“+和”與“-和”的對立被中和了。本文對語法領域中和現象不作深入探討，主要對俄漢語同義程度副詞語義中和現象進行研究。所謂同義程度副詞語義中和，指的就是同義程度副詞之間語義對立特征在某種條件下的消失。

一.同義程度副詞“край не”，“предельно”

同義程度副詞крайне與предельно均表示達到最高程度，達到極限、頂點，且多用于書面語。

《俄漢詳解大詞典》對крайне的釋義為：極，很，極其，極端，非常，特別，крайне возмущен ие極其憤怒的；крайне необходимо極需，迫切需要（《俄漢詳解大詞典》1998：1969）。《俄漢詳解大詞典》對предельно的釋義為：предельный 2 解的副詞，предельно выр азительная речь表達力極強的言語。Предельный 2 的釋義為：最大的，極度的，極限的。предельный срок最大期限；предельгый возраст最大年齡（《俄漢詳解大詞典》1998：3895）。 Крайне與предел ьно的區分性語義差別在于前者既可以修飾受控制的特征和狀態，也可以修飾不受控制的特征和狀態，但總體上傾向于后者。而предельно通常只修飾受控制的事物的狀態和性質，而這種狀態的性質要求主體在這一方面付出一定的努力。但是如果所修飾特征與人的聯系較小或較少，二者的區別性語義變得不明顯，彼此可替換，這時語義發生中和。例如：

（1）Культурные связи с Китаем бы ли крайне（пред ельно） ограничен ы， и только с 16 века появляются восточные мотив ы в нашем орнаме нте.與中國的文化聯系極其有限，只是16世紀以后東方的元素才出現在我們的裝飾物中。

（2）Такая среда и погода формиру ют крайне（предел ьно） выгодные усл овия для фруктов.這種環境和天氣為水果提供了極其有力的條件。

以上例句表明，крайне與предель но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二者的區別性語義發生中和，此時可以相互替換，并表示相同的語義。

二.同義程度副詞“尤其”，“尤為”

同義程度副詞“尤其”與“尤為”均由古代表程度副詞“尤”發展而來。“尤其”與“尤為”的區分性語義差別在于前者表示主觀突顯，后者表現客觀判定。但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二者的區別性語義發生中和，此時它們可以相互替代，并表示相同的語義。下面從句法分布和句法功能兩個方面來加以說明“尤其”，“尤為”語義中和現象。

1.句法分布

（a）尤其/尤為+形容詞

“尤其”與“尤為”經常與形容詞搭配，一般在句中充當謂語，極少數情況下也可充當定語，例如：

（1）老師對學生尤其（尤為）嚴格。

（2）這種關心，對于需要安慰的人來說，尤其（尤為）重要。

（b）尤其/尤為+動賓短語

“尤其”與“尤為”與動賓短語搭配構成偏正關系，在句子一般充當謂語。例如：

（3）小虹喜歡文學，尤其（尤為）喜歡俄國僑民文學。

（4）我從小就對人文科學特別感興趣，尤其（尤為）喜歡研究歷史。

（c）尤其/尤為+致使結構

“尤其”與“尤為”還經常與致使結構搭配，在句中一般充當謂語。例如：

（5）小明的媽媽生病住院了，她目前的情況尤其（尤為）令人擔憂。

（6）瓜果蔬菜大幅漲價尤其（尤為）令人擔心。

2.句法功能

“尤其”，“尤為”與形容詞，動詞等搭配，組成“尤其/尤為+……”，并一起充當句子的句法成分。

（a）充當主語

（7）尤其（尤為）重要的是，必須鍛煉身體，注重養生，因為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8）尤其（尤為）明顯的是，媽媽吃了醫生給開的藥之后臉色好多了。

（b）充當謂語

（9）今天小張尤其（尤為）漂亮。

（10）為人處世誠信尤其（尤為）重要。

（c）充當賓語

（11）妹妹考上重點大學，這使我們感到尤其（尤為）高興。

（12）在他窮困潦倒的時候，朋友給予幫助，這讓他感到尤其（尤為）欣慰。

（d）充當定語

（13）做生意必須講誠信，信用起著尤其（尤為）重要的作用。

（14）人民幣貶值對市場穩定，經濟復蘇潛伏著尤其（尤為）嚴重的威脅。

（e）充當狀語

（15）目前環境污染問題，尤其（*尤為）在重工業城市，變得非常嚴重。

（16）婚姻，尤其（*尤為）對女人而言，是一門重要的功課。

（f）充當補語

（17）就目前情況來講，重新作出決定變得尤其（尤為）重要。

（18）他的提議被否決后，臉色變得尤其（尤為）不悅。

以上例句表明，“尤其”雖然比“尤為”句法分布范圍廣，句法功能也靈活。但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二者的區別性語義發生中和，可相互替代，并表示相同的語義。

三.同義程度副詞發生語義中和的表層及深層原因

1.表層原因

中和并非在所有的語境中都能發生，它須以某種特定的語言環境的存在為前提，這種特定的語言環境就是“中性化語境”（нейтральный ко нтекст）。中性化語境的存在與語義中和現象的發生互為充分必要條件。換句話說，只要有中性化語境存在，就必須有語義中和現象發生；只要有語義中和現象發生，就必有中性化語境存在（周志遠1987：2）。如：

（1）Безусловно， что для Андрея крайне（предель но）важно заработ аться на жизнь.不言而喻，對于安德烈而言，謀生是極其重要的。

（2）Я была край не（*предельно） ра зочарован деяте льностью Нины.我對妮娜的行為極其失望。

（3）Однако это не помещало чита елям предельно（*крайне） внимат ельно следить за выступлением ст удентов.然而，這并不能妨礙觀眾極其認真地聽大學生們的演講。

（4）奶奶喜歡看小品，尤其（尤為）喜歡趙本山，宋丹丹演的小品。

（5）老張平時喜歡與人聊家常，尤其（*尤為）提到他光榮事件，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6）由于酥油易融化，制作起來只能在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冬，工作環境尤為（*尤其）艱苦（陳衡2014：80）。

例句表明，крайне與предельно所修飾特征與人的聯系較小或較少時，二者的區別性語義變得不明顯，語義發生中和，此時可替換，并表示相同的語義，如例（1）。例（2）中，крайне所修飾的разочарован是受主體意識或意志控制的程度極；而例（3）中，предельно所修飾的внимательно（認真）的程度是取決于主體，是受主體控制的，該情況下，二者不能替換，語義發生不了中和。“尤其”與“尤為”要想發生語義中和，就必須存在一個語境，既不強調“主觀突顯”，又不強調“客觀判定”，此時，二者可互相替換，見例（4）。而例（5）中，“尤其提到他光榮事件”是作者自己所認為的，有可能是作者根據與老張平日里的交情，自己主觀認定“尤其提到了他的光榮事件”，老張就說個沒完沒了，強調“主觀突顯”，所以只與“尤其”搭配連用。例（6）中，“艱苦”是對“制作起來只能在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冬”這一工作環境的客觀描寫及判定，是強調“客觀判定”，所以只與“尤為”搭配。

2.深層原因

（a）視點不同

所謂視點，是指“人們在觀察事物、認識世界的過程中，在運用語言表達時所處的位置、立足點、出發點。視點的不同，會造成人們在表達統一意思時方式的不同，也就有可能帶來對立語義的中和”（竇俊2011：44）。如：

（7）小王平時喜歡看書，尤其喜歡歷史類的書。

（8）全球氣候變暖對人類造成尤為嚴重的威脅。

例（7）中，“尤其”對應的說話視點是作者的主觀意識，“尤其喜歡歷史類的書”有可能是作者根據平時對小王的觀察或其它自己主觀認為的，實際情況或許并非如此。例（8）中，“尤為”對應的說話視點是客觀現實，經過科學家們的研究表明，氣候變暖確實給人類造成了嚴重的威脅。

（b）語義包孕

具有對立語義的兩個詞中，如果一方的語義包含另一方的語義，那么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就有可能產生語義中和（李勤、劉照玉2017：37）。俄語中表示極量級程度副詞крайне既可以修飾受控制的特征和狀態，也可以修飾不受控制的特征和狀態；而предельно通常只修飾受控制的事物的狀態和性質。當不強調所修飾的狀態或特征受不受控制時，крайне與предельно的區別性語義發生中和，表示相同的語義。如：

（9）Видно， что дл я него крайне предельно важно получать пятёрк уна экзамене.顯而易見，對他來講考試得5分是極其重要的。

俄漢語中均存在同義程度副詞語義中和現象。所謂同義程度副詞語義中和，指的是同義程度副詞間語義對立特征在某種語言條件下的消失。本文分別以俄漢語同義程度副詞“крайне”、“преде льно”、“尤其”、“尤為”舉例說明語義中和現象，并從表層和深層兩個角度對產生語義中和現象原因進行了探討。表層原因是受中性化語境的影響，同義程度副詞之間區別性語義變得不明顯，可相互替換的現象。深層原因有視點、語義包孕等。值得一提的是，語義的中和不是絕對的中和，而是一種相對的中和。即使在中性化語境中，被中和的語義單位之間也還是在意義上存在一定的差別。希望本文由助于大家了解俄漢語同義程度副詞語義中和現象并加以研究。

參考文獻

[1]陳衡.同義程度副詞“尤其”與“尤為”辨析[J].漢語學習，2014（1）：80.

[2]竇俊.漢語中的幾對對立語義中和現象[J].語文學刊，201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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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哈爾濱師范大學斯拉夫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