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三明市建寧縣地名中的“埕”字

陶嘉慧

摘 要：福建省三明市下轄的一個地級縣，建寧縣，建制久遠。關于地名的研究論文和著述很少，當地的地名文化資源并沒有的到充分的開發。在建寧地名中有許多不常用字和疑難字。本文選取建寧地名中的“埕”字進行研究，追溯埕字的意義發展脈絡，對“斗埕”這一地名進行溯源性的探究。地名用字一直是地名研究的熱點板塊，地名用字的研究不應該只局限于地名內的研究，同時應該拉去縱向時間軸，對地名用字的音義變化進行時間脈絡上的梳理，以此來補充文字學的研究。

關鍵詞：建寧縣地名；埕

福建省的建寧縣有一個斗埕村，位于建寧縣的中心鎮濉溪鎮的北部。這是一個建在建寧縣主要水源濉溪旁的一個行政村。它下轄了鯰魚口、曲灘、斗埕等幾個自然村。這個村子在民國三十年時就已有記載，斗埕之名沿用至今。在1981年第一次地名普查后出版的《建寧縣地名錄》中記錄村子因建在似斗的沙埕上而得名。當地人則認為村子得名于建在河流沖擊出的似斗似埕的河灘上。斗即稱米的量器，埕據當地人說是一種容器，現已難見。我們通過BCC語料庫搜索發現“埕”字最早出現的文獻是明湯顯祖的《牡丹亭》中“便是這酒埕子漏了，則怕酒少，煩老官兒遮蓋些。”這里的“酒埕子”就是用來裝酒的窄口胖肚的酒壇子。除了《牡丹亭》，明公安小說《包公安》（又名《龍圖公安》）中也有多處出現了“酒埕”一詞，例如“眾婢起來，尋之不見，及照酒埕中，婢驚呼道：‘夫人浸死酒埕中了。”明代文字學家方以智編纂的百科全書式著作《通雅》中在器用一卷中寫道“瓽，大甕。今俗曰石曇，曰埕。”“埕”既是“瓽”的俗字。《說文解字》中寫道“瓽，大盆也，從瓦尚聲，丁浪切。”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中補充到“瓽，大盆也。盆者，盎也。瓽其大者也。漢書楊雄酒箴曰為瓽所轠。”那么由此可見“瓽”就是“大盆”，“盆”就是“盎”。可是“盎”又是什么呢？在許慎的《說文解字》中并未再給出進一步的解釋，“盆”與“盎”是互訓的。“盎，盆也，從皿，央聲。”“盆，盎也。從皿分聲。步奔切。”再看段玉裁對這兩個字的注解。“盆，盎也。廣雅。盎謂之盆。考工記。盆實二鬴。”《考工記》是春秋時記述官營手工業各工種規范和制造工藝的文獻，里面記載“盆實二鬴”，這是盆的容量。“鬴”是古代的一種鍋，可以用來計量。《正字通·鬲部》中記“鬴，量名”。鄭玄注“鬴，六斗四升”。段注《說文》“盎”字，“盎，盆也。釋器，盎謂之缶。注云，盆也，假借為酒名。周禮盎齊注曰。盎猶翁也。成而翁翁然。蔥白色。如今酂白矣。按翁者、滃之假借。滃滃猶泱泱也。酒之成似之。孟子。盎于背。趙曰。其背盎盎然。凡言盎然者、皆謂盛。以音假借也。”這里就是陳述“盎”就是“盆”。并舉了《爾雅·釋器》中的例子。《爾雅·釋器》中說“盎是缶”。郭璞注“盎是盆。”盎還可以假借為酒的名字。段玉裁舉出在《周禮》中就有以盎借指酒的例子。《周禮·天官·酒正》中有一句“辨五齊之名，一曰泛齊，二曰醴齊，三曰盎齊，四曰緹齊，五曰沉齊。”這是辨別五種奇酒。鄭玄注“盎猶翁也。成而翁翁然。蔥白色。如今酇白矣。”這說的是盎齊的色澤樣子，“如今酂白矣”酂白就是今天的白酒。下一句“盎于背”出自《孟子·盡心上》，原句是“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見于面，盎于背，施于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講的是君子的本性，仁義禮智植根于心里，他們產生的氣色顯現在臉上，充滿在體內，延伸到四肢，四肢不用言說就知道應該怎么做了。這里的“盎”是充滿的意思。趙崎注“其背盎盎然”即身體充滿正氣。所以最后段玉裁總結“凡言盎然者、皆謂盛。以音假借也。”就是說“盎然”就是“盛、滿”的意思，是根據音假借而來的意義。其實段注給出的關于“盎”的解釋第一本義是“盎即缶”，然后給出了兩個假借的意義，一個是假借為酒名，一個是假借表示充滿溢出。由上可見“盆、盎、缶”三字互訓。《急就篇》的第三章顏師古注“缶、盆、盎一類而。缶即盎也，大腹而斂口；盆則斂底而寬上。”這里就比較清楚的區分了“缶、盆、盎”三者的形態。由此可見“埕”是一種比“盆”體積大的容器。《通雅·器用》還寫道“瓽”就是“大甕”。而“甕”是“甕”的異體字。《正字通》“甕，甕 同。易井卦，甕敝漏。”陸德明中《經典釋文》引鄭玄所記“甕，停水器也。”可見甕就是用來裝水的器皿。《玉篇·瓦部》也有記：“甕同甕”。“甕”是一種稱酒或水的容器，現在北方許多地區的方言中還保留著對這類容器“大甕”的稱呼。《說文解字》解“甕”字，“甕，罌也。從瓦公聲。”段玉裁注說文，“甕，罌也。小口罌也。然則甕者、罌之大口者也。方言曰。甀、甕、瓿甊、甖也。自關而西晉之舊都河汾之間其大者謂之甀。其中者謂之瓿甊。自關而東趙魏之郊謂之甕。或謂之甖。甖即罌字。”甕也是大口的容器。可見作為“瓽”的俗字的“埕”字亦表示用來稱酒或水的容器，其形態應該如盆如甕，口大而斂底。而仔細觀察“瓽”與“埕”的篆書字體 與，“瓽”字的上部移到了左邊。所以“埕”字由此而來，本義是稱酒和水的容器。元曲《燕青博魚》第二折中有句“隔壁三家醉，開埕十里香”。這句詞在今天已經變成了許多名酒的廣告詞，例如河北衡水老白干的宣傳詞“隔壁三家醉，開壇十里香”。雖然“酒埕”的說法在現代漢語中比較少見，但也并不是無跡可尋，在一些武俠小說還是可見其蹤的。例如有一本叫《武林英雄黃飛鴻正傳》就稱酒壇為酒埕。明清小說和民國的文獻資料中還可見到稱“酒壇”為“酒埕”。“埕”字到了明清廣泛的用于地名之中，這些地區多靠近水源。當時的人們在海邊畫地為埕用以曬鹽，稱為鹽埕。清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福建三·鹽法》“土人以力盡盬地為埕，漉海水注之，經烈日曬即成盬。”《清稗類鈔·動物類上》：“閩人濱海種蟶，有蟶田，亦曰蟶埕。”后來“埕”字酒變成了地名通名用字。從搜集到的古漢語語料含有“埕”字的地名多出現在福建、臺灣一帶。例如明代《八閩通知》中的“沙埕”、“大埕”等，清乾隆年間編纂的《福州府志》中的“小埕”、“土擊埕”，南宋《三山志》中“洑口埕”，清連橫編纂的《雅堂文集·臺灣古跡志目次》中的“烏鬼埕”等等。這些地名中的“埕”字多表示沿水源的平原人口聚集地。但因為沿海地區人們在地名中使用埕字，而這些地區多以養殖飼養蟶類為生，所以后來人們也把福建和廣東沿海一帶養蟶的田稱作埕。建寧縣地處福建省的北部與江西省交界，位于內陸并不靠近海邊，而且當地也沒有養蟶的習慣。所以這里的埕字是指當地地形像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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