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毅
記得有個笑話講如果從北京市中心開車直線向京外行駛100公里,估計很多人會有恍若隔世的感受,這個笑話在一定層面上反應了北京與周邊地區的巨大發展差距。北京作為我國的首都以及政治、經濟及文化中心聚集了中國最好的資源,但這種集聚效應也給周邊地區帶來的是一種虹吸效應,也就是說圍繞北京的地區資源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北京所吸收,這就造成了北京與周邊地區之間的發展差距。為了解決這個區域性發展問題,國家實施了京津冀一體化戰略,并且把這個發展戰略提升到三大國家發展戰略之一。京津冀一體化的重要內容是建立京津冀都市圈,京津冀都市圈是我國沿海三大城市群之一,在我國的經濟發展中占據重要地位,但該區域同樣面臨嚴重制約其發展都市圈的一系列區域性問題,如產業結構雷同、市場機制不完善、基礎設施不協調、地方保護主義等,同時也要看到京津冀都市圈與一體化進程與長三角和珠三角相比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所以如何實現京津冀都市圈的均衡發展是一個值得探討的重大現實性課題。
最近著名學者陸銘教授的新書《大國大城——當代中國的統一、發展與平衡》對于我們如何解決京津冀都市圈的均衡發展問題提供一種獨特的分析視角,或許書中的觀點可以給我們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路。該書對大城市的發展機遇做了客觀性的總結,發展大城市,不僅對個人來說是有益的,對于整個國家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經濟結構的轉型,都是必然選擇。陸銘認為,由于受到勞動力難以自由流動的政策限制,中國絕大多數的城市規模是低于其最優水平的。如果要提高勞動生產率,中國的絕大多數城市應該擴張其規模,而不是小型化。而恰恰是因為對于城市發展規律的認識存在誤區,有關對于城市發展的政策也就沒有形成正確的方向。
結合中國的國情,陸銘認為中國要想發揮大國的優勢,就必須實現區域之間人均GDP的趨同,最優的路徑就是國家內部的自由移民。在這個意義上,自由移民不只是公平與否的問題,而且是“國家發展戰略”。勞動力自由流動,最終實現地區間的勞動生產率和收入均等,是大國發展唯一可行的戰略選擇。取消經濟發展的區域分割,促進土地、勞動力、資本三大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使其向經濟效率更高的大城市轉移,是提升整個國家經濟發展水平的核心所在。同時,經濟的集聚和勞動力的自由流動,可以實現在地區和城鄉之間“人均GDP”意義上的平衡發展,從而邁上一條在集聚中走向平衡的道路。
要深刻理解城市化、都市圈和大城市發展對于提高勞動生產率的積極作用。即使經濟資源不斷向少數地區集中,只要這一過程不斷提高勞動生產率,創造更多的就業和收入,其收益能夠超過經濟集聚中伴生的生產要素價格(如地價和房價)上漲等問題,則勞動力仍然會向大都市圈和大城市流動。于是,加快戶籍制度改革,減少與戶籍制度相關的社會保障體系分割和公共服務不均等,就能夠促進勞動力流動,釋放勞動生產率增長的潛力,改變當前城市化落后于工業化進程的局面。
看完了陸銘的觀點,我們再回到京津冀都市圈這個主題,在探討京津冀都市圈之前我們有必要先探討一下都市圈的概念,一般認為都市圈是在特定的地域范圍內,以有一個或者多個經濟較發達并且有較強城市功能的大城市或者特大城市為核心,以一系列不同性質、規模、等級的中小城市為主體,共同組成在空間上位置相近,在功能上緊密聯系、相互依存的具有圈層式地域結構和經濟一體化趨勢的地域空間組織。從都市圈的概念來看,京津冀都市圈初步具備了都市圈所應有的一些基礎條件,從京津冀都市圈的建設目標來看也是要遵循城市發展規律,轉變城市發展方式,優化城市空間布局,完善城市治理體系,改善城市生態環境,創新城市管理體制,努力打造富有活力、和諧宜居、各具特色的現代化城市。
盡管京津冀都市圈具備了形成真正都市圈的基礎條件以及較為明確的目標,但我們更應該看到本文開頭的笑話是活生生的現實寫照。從資源要素流動性角度看,北京、天津、河北三地在要素資源流動方面還存在著不少體制機制性的問題,尤其是北京作為首都和資源聚集地設立了更加嚴格的門檻限制,特別是人口和產業這兩類更為明顯,這使得三地的要素資源流動就存在著天然的阻礙,從而導致區域經濟的發展潛力受到限制。按照陸銘的觀點,這種體制性的約束是今后實現城市群均衡發展的重要阻力之一。



從京津冀與珠三角和長三角的對比來看,珠三角都市圈區域協調工作在廣東省內開展,區域協作與外資的區域內流動和產業的轉移、升級存在關聯,而且珠三角在人員、土地、資本等要素資源的流動上基本沒有門檻,資源要素可以基本實現市場化流動。長三角都市圈區域協調工作雖地跨江浙滬,但區域協作很大程度上基于產業鏈條的有機前后向聯系,所有參與主體均認同上海市的龍頭地位,且發展時間較長,彼此之間對相互之間的運作模式已非常熟悉,在要素資源流動上,上海盡管對人口等也要限制,但門檻較之北京要低許多,對于土地以及資本則遵循市場化原則來進行各項運作,這樣看來長三角基本與珠三角處于同等的資源要素流動狀態。反觀京津冀都市圈由于涉及的主體地位、層級更加復雜,其中首都北京地位尤其特殊,使區域間的協調難度增大,在要素資源的流動上存在一個天然的鴻溝,這就造成京津冀城市圈內部北京與其他城市之間的機制性差異,降低這種差異性是今后實現京津冀均衡發展的主要方向。
如果我們再將視野放到全球,日本的東京都市圈也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承擔日本的首都行政功能和全球性城市經濟功能的東京圈,不只包括東京都,還有其周邊三縣。東京圈僅占日本國土面積約3.6%,人口卻占日本總人口的28.3%,GDP相當于日本的31.7%,是世界上人口和經濟規模最大的都市圈之一。東京圈的形成與發展,遵循了兩個基本理念。一是開啟法制城市化進程。日本早就立法把東京都和周邊一些縣納入統一規劃,均衡布局城市核心功能,以緩解東京的人口與產業壓力。二是樹立作為大城市與周邊城市共生的理念。1962年東京都提出“作為首都的大城市”概念,主張東京首先是一個完整的地方自治體,應定位為“大城市”而不是作為“國家首都”加以規劃,其意義是東京不謀求利用其作為日本首都的特殊行政地位壟斷經濟、政治和文化資源,而是作為大城市走市場經濟之路。1985年《首都改造計劃》倡導追求城市的長久性,提出東京圈應主導國土的均衡發展,在保持日本先導城市地位的同時,培育周邊地區經濟與文化多元性,實現共同發展。東京都市圈發展的基本理念其實就是遵循了地位統一,資源要素合理流動的原則,在這種機制安排下就可以實現陸銘所提出的邁上一條在集聚中走向平衡的道路。
從上述文字可以看出,無論是陸銘的《大國大城》,還是長三角、珠三角以及東京都市圈的實踐都告訴我們一個淺顯的道理,城市圈的拓展與深化是人口等資源要素自由流動的結果,這也是京津冀都市圈在未來建設過程中要遵循的一個基本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