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天·印象

張倩

在中國西南邊陲廣西與越南接壤的一個地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流淌著一條清澈的河，不論四季寒暑，它始終碧綠清靈，純凈得像大山里的女孩，猶如沈從文筆下的翠翠，人們給它起了一個美麗的名字——歸春河。

歸春河靜靜地流向越南，又繞回廣西，最后在碩龍這個邊陲小鎮，將積蓄了許久后的力量在瞬間爆發，沖破了千巖萬壑，沖出高崖綠樹的封鎖，一瀉千里，劃開了中越兩國邊界，不經意間就形成了一個迷人的奇跡——德天瀑布。

德天瀑布，跨越中國、越南兩個國家，是亞洲第一、世界第四大的跨國瀑布。它寬208米，落差70米，縱深60米。來到南寧上學后，無論是在廣西熱門旅游景點介紹中，還是在與同學朋友的談話中，都多次目睹和耳聞了它的英姿與雄風。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一行人從明仕田園輾轉來到了德天瀑布景區。從停車場往前50米，豎著一個又高又大的木質匾額，正中間刻著“德天跨國大瀑布”，不規則的藍色字體中透著一股靈氣。再往前有各種店鋪，或大或小，客棧、飯館、特產售賣店之類。沿著一段上坡路步行約一百米，就到了景區的檢票大門。在入口處的景區導覽圖前導游就景點分布和游覽路線做了大致的解說之后，我的德天瀑布之旅就正式開啟了。

大門前方十幾米處是一個瀑布正面全景的觀景臺，有一大石橫臥于此，上面用紅色字體寫著“德天跨國大瀑布”七個大字，下方有兩行白色小字，是對瀑布的簡要介紹。觀景臺的左側是陡峭向下的階梯，右側為坡度較為平緩、不算太寬敞的山間馬路，游覽圖上將其命名為“觀光大道”。俯瞰了瀑布的全貌，我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走近它。遂與友人一同沿著階梯拾級而下，全然顧不上太陽的毒辣，雙腳只管聽著雙耳的使喚和指揮，朝著那漸近漸強的聲音而去。在或陡或緩的階梯上花了大約十分鐘的路程，就到了竹排乘坐點。站在此處，瀑布的聲音已不絕于耳。踏上竹排，穿上救生衣，竹排在發動機的驅使和船夫的控制下以偏慢的速度在歸春河上向著瀑布駛去。站在船頭遠遠望去，視線內出現兩處瀑布。正中心三級連成一個整體的，乃德天大瀑布；左側的那道由兩三簾從高處密林中呈傾倒之勢流出，它已在越南境內，名曰：板約瀑布。

三級的瀑布就夾在大山叢林之中，猶如一個醉漢以慵懶的姿態側躺在他巨大的床褥上。那花白顏色的水流，仿佛是他長長的口水。上方是一片藍藍的天空，飄著一團團一簇簇白白的云朵，整個河面都呈碧綠色，不是那種由于水藻過分繁殖而形成的、具有酸臭味兒的腐爛的綠，而是一種非常清澈、非常純凈的健康、自然的綠，讓人不禁想象：河水底下該是有一個美麗的童話王國吧！耀眼的太陽光普照著大地，覆蓋著整個河面，使河面滿是波光，粼粼之中泛著金光。瀑布由于樹木的掩映，半明半暗，擊落后水汽蒸騰，分外顯明，宛如仙境一般，讓人想起李太白曾有詩云：“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窗。”

此岸，彼岸，以河為界。

河的對岸，也有一個竹排乘坐點，停泊著五六只載客用的和好一些私人用的竹排，那邊便是越南了。我國竹排頂端的布蓬是灰色的，越南載客用的是紅色。無論是哪邊的竹排，行程基本上是一致的——都要到瀑布近前方‘甚至是瀑布腳下去走一遭，再繞回各自的“大本營”。私人的竹排相對簡陋些，它們是越南的小商小販進行販賣小件物品的工具。由于越南那邊的旅客稀少，商販們主要的消費人群還是中國岸邊的游客。每當中國的竹排向著瀑布駛去，就有越南商販直奔過來——往往是一男一女，男的直接用手代槳，在水中劃動，靠近了，就拉住中國竹排的桅桿，將其竹排調整成與中國竹排相平行的方向，女的這時候就開始用那聲調奇怪的中國普通話推銷她的藥品之類。當中國竹排距離瀑布越來越近時，幸運的，或許可以成交幾筆小生意；不然，則只能灰溜溜地將來時的東西又原封不動的載回去，等待下一次的契機。我有感于兩國人民如此的交往方式，雖然語言溝通上存在著很大障礙，但是并不妨礙雙方之間進行一些不損人又可以利己的友善活動。若世界各國都能友好相處，世界和平就不再只是一個理想。

隨著竹排向瀑布一步步逼近，響聲越來越大，沖擊著我的耳膜；水沫飛濺，濕了我的頭發，我的裙擺。當竹排行進在瀑布腳底下之時，聲若巨雷，我的整個世界都被它侵占了。游覽者能夠從瀑布自高處墜落激起的巨大水花，以及底下石頭尖聳瘦削的狀貌感受到那力度、那氣魄。在它磅礴的氣勢之下，我只能像一個俘虜一樣，安靜的對它“繳械投降”，任其在我身上“肆虐”，盡管“粗暴”，卻是百分之百的心甘情愿。瀑布底下的那短短幾分鐘，帶給我心靈上的震撼卻絕不只是幾分鐘而已。脫下救生衣，上了岸，竟不忍離去，站在岸邊林間石子路上，靜靜的望著。同行好友在一旁勸說，我們還可以到上面的觀瀑臺上看。于是乎，我倆重又擠進洶涌的人潮之中，踏著階梯步履維艱地往上走。

在二級觀瀑臺上，我們更近距離地欣賞了瀑布。這里的瀑布落差約20米，一道道水柱如萬馬奔騰從天而降，擊打出千萬朵如雪花般的浪花，水霧撲面而來，讓人感到特別清新、舒暢，簡直就是一個天然大氧吧。三級瀑布落差約40米，四周密林茂盛，水流從樹木灌叢與精致的石牙之間噴涌而出，激蕩起彌漫的瀑霧，在太陽的光輝下繚繞，如同進入一個仙境。

從三級觀瀑臺按照指示牌沿著石階再往上走，繼而踏上一條水平方向的還算平坦與寬敞的山間小路，這就是那條“觀光大道”了。路中間有觀光車駛過，有載著旅客的馬兒“嗒嗒嗒”的走著，路兩邊的鵝卵石小路就是行人道，再往前走，可以看見路旁分布著賣越南酸奶和飲料、木梳等工藝品的小鋪，其中真假，游客只能自辨了。

踏上這條道的游客最終目的地基本上都是“中越53號界碑”了。53號界碑在德天瀑布上約600米處，面向越南的碑面上赫然刻著“中國廣西界”五個紅色大字。依導游提示，這五個大字中有一個是錯別字，故我和好友站在碑前仔細觀察琢磨。不知是否由于太陽暴曬使我們的智商出現了短暫休克的緣故，兩個堂堂當代大學生在區區五個字中間竟然久久的都沒有找出那個唯一的錯別字。羞也羞也！周圍是一個由越南商販組成的小市場，與好友閑逛了一番，每個攤位上的物品都大同小異罷了。其中真偽，也只能由游客自辨了。

返回時沿著觀光大道曲折而行，沿路設置了好幾處觀景臺。但我以為，只要是自己發現了美的地方，所在之處便是觀景勝地，又何必非得踏入設計者的“圈套”呢。

在高處的全景視角下，德天瀑布與越南的板約瀑布連為一體，就像一對父母。德天壯闊，體型龐大，像“如山”一樣的爸爸；板約秀麗細長，裊裊婷婷，似“如水”般的媽媽，二者攜手而立，互相陪伴。面前的那條歸春河啊，就是他們的產兒。德天爸爸和板約媽媽，他們時刻以充滿溫情的目光注視、凝望著掙脫了他們懷抱、即將遠行的孩子。

這實在是一個如詩般浪漫清雅的所在，步步是景，處處含情。人在其中，若畫中游，心無旁騖，更無纖塵。只愿尋一處綠草茵茵，碧流潺潺之所在，蓋一間茅草屋，門前種幾株桃樹，耕兩三畝田，待到山花爛漫時，執子之手，結下酒盞花枝隱士緣。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