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期藥回收機制待建

過期藥回收不應只是藥企“做公益”，更應成為全社會的行動。

“每天遛彎兒都會經過這個箱子，但是不知道哪些藥可以放進去，回到家也想不起來去翻藥箱。”北京市海淀區世紀金源購物中心附近的某小區大門口，一位大媽如是告訴記者。在她身后，立著一個綠色的“家庭過期藥回收箱”。

3月13日，阿里健康聯動菜鳥網絡，以及廣藥白云山、醫保全新大藥房、同仁堂等十余家醫藥企業，共同發起成立了“全國家庭過期藥品回收聯盟”（以下簡稱“聯盟”）。

“希望可以借助技術力量，促進更多過期藥回收。”廣藥集團市場策劃部部長陳志釗告訴《中國醫院院長》。

1.5萬噸 2014年調研編撰的《中國家庭過期藥品回收白皮書》中披露,全國一年產生過期藥品約1.5萬噸。

過期藥危害巨大

2008年8月1日，家庭過期藥被明確列入《國家危險廢物名錄》，被視為重要的環境污染源之一。然而家庭過期藥對環境的危害，鮮有人知。

廣藥白云山進行家庭過期藥回收已持續十五年。該集團副總經理倪依東指出，大多數藥品過期后，在家中分解、揮發后，有毒氣體將造成室內污染，甚至危害呼吸道。“當其被作為生活垃圾扔到垃圾站后，將對空氣、土壤和水源造成污染。有資料顯示，一顆特殊品類過期藥造成的污染，和3節廢舊電池的危害相當，會污染一個人5年的用水量。”

“過期藥被老人和小孩誤服，治療效果欠佳，還對身體產生危害。”陳志釗介紹，所有過期藥品中，精神類或粉針類藥品危害最大，其次是心腦血管類藥品。在量占比上，廣藥集團多年統計數據顯示，心腦血管類常用藥品和用于清熱解毒的口服液等中成藥制劑占到總量的40%或更多。

而另一重要危害，這些過期藥品可能進入灰色產業鏈，被用于他途。

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近期所做調查顯示，超八成受訪者有在家囤藥的習慣；廣藥白云山于2014年調研編撰的《中國家庭過期藥品回收白皮書》中數據也披露，我國約有78.6%的家庭都備有“家庭小藥箱”，其中，30%～40%的藥品超過有效期3年以上，80%以上的家庭都沒有定期清理藥箱的習慣，全國一年產生過期藥品約1.5萬噸。

正因看中這一“市場”，多年來，相當數量的收藥大軍活躍于城市與農村之間：從城市低價買進，到農村高價賣出，形成了“產業一條龍”。藥品流向，一是私人診所，地方行醫者貪圖便宜，大量“進貨”，再用于基層患者；二是流向非法加工單位，換上新包裝，打上新批號，改頭換面，再重新流入市場。

“藥品的科研生產、經營銷售都有國家標準的許可證，醫療機構開具處方也有明確規定，但到了百姓手里之后的使用階段，法律法規方面尚屬空白。”山東省東營市食品藥品監管局副局長王長軍向記者表示，這是地下收藥黑色產業鏈有可乘之機的先決條件。

模式創新后仍存難題

“2003年‘非典’時，我們廠區大門前藥商排成大隊搶購板藍根。一些藥廠看到商機，也匆忙上馬，迅速推出各種品牌。但一年后，塵埃落定，太多的板藍根面臨過期窘境。”陳志釗介紹，出于企業責任，也經過慎重的考慮和市場調研，廣藥白云山同年決定發起一項公益活動：用最新批號的產品，免費更換消費者手中的各品牌過期產品。

1 3月13日，阿里健康聯動菜鳥網絡，以及廣藥白云山、醫保全新大藥房、同仁堂等十余家醫藥企業，共同發起成立了“全國家庭過期藥品回收聯盟”。

2 廣藥白云山的“家庭過期藥回收”工程已堅持15年。

這一活動持續近6個月，范圍涉及全國30余省區市，共換回過期板藍根制劑120萬包，社會反響巨大。

此番與阿里健康線上平臺“聯姻”前的15年間，廣藥白云山每年投入達數千萬元，累計回收過期藥品達1500余噸。2014年，更是創下“全球規模最大的家庭過期藥品回收公益活動”吉尼斯世界紀錄。

“開始是艱難的，因為要經過地方藥監部門許可，也曾被叫停。”陳志釗表示，最重要的基地是藥店，但很多藥店也存疑：為什么要回收？白云山不賺錢，反而送新藥過來，目的何在？

堅持，漸漸獲得了更多人的理解。多年來，廣東、湖北、浙江、陜西等地的藥監部門先后發布了“綠燈”文件。

“2006年，公司在人民大會堂開辦的主題發布會上，倡議有關部門填補相關法規，也請了解活動內涵的兩會代表向上提交提案，希望得到立法支持。”近兩年，廣藥白云山還聯動相關科研機構，推進了過期藥回收機制的理論研究，先后舉辦過多次主題論壇，旨在向公眾科普。

針對業界較為關心的過期藥回收后的“去處”，陳志釗介紹，藥品回收后，將被進行計量、打包、貼簽注明經手人和日期之后，就近運往地方環保和藥監等部門指定的、具有醫療廢物處理資質的公司銷毀。“主要方式是焚燒，這有利于徹底消除隱患，減少二次污染。”

在實行多年線下回收后借力創新，廣藥白云山此次選擇了與阿里健康合作。

創新何在？阿里健康副總裁王培宇介紹，“答案在你我的手機中。”首先，通過手機淘寶、支付寶等APP掃描藥盒上以數字“8”開頭的20位追溯碼，在跳轉出的詳情頁上找到“過期藥回收”入口；其次，進行家庭地址、聯系方式等資料填寫，一鍵召喚菜鳥聯盟快遞員；最后，快遞員免費上門取走過期藥，完成回收全流程后，用戶可領取鼓勵優惠券。

“通過追溯碼，可以向上鏈接藥品生產企業，向下連接廣大消費者，承擔起企業、品牌方與廣大消費者兩端溝通的橋梁作用。”王培宇指出，這種追溯技術應用于藥品，是保障藥品質量和供應安全的手段，涉及整個藥品供應鏈上的生產、經營、終端等各個環節，用于過期藥回收亦相當有效。

這種新的回收方式，將首先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17個城市展開。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但仍存在難題。

在王培宇看來，難點之一是公眾尚未培養起習慣，缺乏參與過期藥回收的動力。“雖然阿里健康擁有海量用戶，但公眾對此意識淡薄，相關宣傳和回收機制缺乏，這將是長期工程。”

全國家庭過期藥品回收聯盟藥品回收要求

1. 非針劑、液體類過期藥品（保質期在2018年3月13日前）

2. 1～5盒，具有國藥準字號或者進口藥品注冊證號

3. 保健品、中藥飲片、滋補品不屬于藥品

注：聯盟在17個城市提供家庭過期藥回收服務。

3 家庭過期藥回收，將是長期且艱巨的工程。

也有評論分析，除去公眾認知不足，過期藥回收目前遭遇困境還有兩個原因：一是踐行回收的藥企數量仍為少數；二是現行《藥品管理法》對藥品生產、銷售、使用均有明確規定，但對于過期藥品的回收處理，特別是對零散的家庭過期藥品回收缺乏明確的法律規定，更缺少行之有效的監管和公民處置家庭廢棄藥品的行為規范。

對于這一疑問，阿里健康的一位企宣曾向記者解釋，阿里健康及聯動單位已設有信息閘口，將最大程度“守護”公眾隱私。他同時表示，此類數據的最大意義，在于未來的場景應用。“例如，患者或其家屬在哪家醫院或社區開了哪種藥，系統會紀錄交易時間和藥品過期時間，節點時刻，將通過各種方式進行提醒，這更有利于患者正確用藥。”

全民認知有待強化

“國外的一些藥品回收機制可為國內各方借鑒。”北京鼎臣醫藥管理咨詢公司創始人史立臣告訴《中國醫院院長》，在美國，FDA下屬的DEA（藥品檢測中心）專門負責過期藥處理，以及指定相關機構專門銷毀。醫院退回給制藥企業的整盒、整瓶的過期藥品也由該部門負責，醫院和廠商分別承擔90%和10%的處理費用；而在德國，藥店是處理過期藥的主要部門；在英國，家庭過期藥品被要求分類投棄，否則無序投放者將被納入誠信不良記錄。

“國外的源頭教育很好，藥店店員售藥時對藥品時效的提醒是被寫入行為規范的。”陳志釗也表示。

部分媒體近年的報道中，將中國家庭過期藥增多的矛頭指向了醫院和患者方。醫院對過期和臨近過期藥品的處置辦法，以及患方用藥習慣，成為爭議焦點。

醫院有苦衷。“醫院藥品開具原則一直是‘近效期先出’，開不出去的，臨近過期的藥品會及時退回藥廠。”北京市東城區朝陽門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全科醫生張亞麗告訴記者，幾乎所有公立醫院，多年來執行的均是這一政策。至于藥企后期如何處理此類藥品，她表示自己也了解不多。

她同時也表示，院內近日已接到通知，接下來，政策要求地區探索建立區域藥房，關注慢病長期用藥患者的藥品使用率，強化遠程用藥指導。“其中一項說的是統一拆零標準，這能在一定程度上規避藥品再流入非法渠道。”

“我們也希望政府盡快出臺相關規范，強化公眾的認知，也讓醫院承擔起宣傳的責任。”陳志釗另外希望地方政府考慮企業做藥品回收的公益成本，在稅收方面加大支持，環保部門也更多介入，最終形成上、下游合力，共同打造全民的健康用藥環境。“起碼幫助解決過期藥的銷毀費用，有些藥品銷毀費用高達每公斤60多元，成本太大了。”

盡管如此，陳志釗最后還是表示，廣藥白云山今年仍將加碼農村市場的過期藥回收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