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滋味長

布衣暖，菜根香，讀書滋味長。

一路走來真是這樣。讀書之前，世界一片空濛混沌，把書打開，剛好成為一個擁抱的姿勢。擁抱全新世界的黎明和黃昏，也擁抱那里一顆又一顆有趣又有溫度的靈魂。

讀書讓百味的人生更豐沛，也更酣暢淋漓。

在農村長大的孩子一定總聽我們的父母說這樣一句話：“你若愛讀書，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我的爸爸媽媽是這么說也是這么做的，甚至為了敦促我讀書，不管是放學后還是周末，都會拽我去田間地頭體驗農民的生活。拔草、鏟地、割玉米、割水稻，讓我像一個農民那樣成長。他們還總會加上這樣一句話：“不好好念書，就回來幫我們種地、養豬。”當年真的好怕就那樣趴在地壟溝里出不來了。

天資愚笨的我拼命讀書，但也只能讀到《電影文學》，讀每年一更新的類似百科全書的《日歷》，那是我僅有的課外讀物。語文教材里涉及的書名，對我來說就像夢。即便這樣，我也是幸福的，因為干完一天農活兒的爸媽，會洗干凈粗糙的大手，陪我翻開借來的《電影文學》。那里有電影簡介，有影評，有電影明星的照片，那一大摞雜志倒是讓我過足了讀書癮……

當我歷盡艱辛終于逃離自己長大的村莊，離開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爸媽時，我的內心是慌張的，因為我最愛的人還在為生活辛苦奔忙，而我也是在讀了更多的書之后，才更深刻地懂得了父輩的辛酸和不易。這期間，為供我讀書，媽媽由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變成渾身鎧甲的勇士。她會獨自一個人頂著月亮穿越黑夜，走三十多里的山路，去親戚家給我籌學費；會每次在我臨行的書包里，裝上熱乎乎的煮雞蛋；冷的時候，會悄悄買好顏色鮮艷的圍巾；總是站在村口目送我離去……

后來我從龍應臺的《目送》里知道，天下母親都有一樣的情懷，不管她是一個普通的農民還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在貧瘠的青春，媽媽買的布衣最暖，煮的雞蛋最香，送別我的目光最悠長。

讀書，讓我深刻地理解了農民的不易，也讓我更深刻地懂得爸媽沉甸甸的愛。

還記得那是讀高二時的一個寒假，我好不容易從同學那兒轉借了學校圖書室的幾本書。開學時，我拎著行李包上了車，包內是兩件貴重物品，一件是還給同學的書，一件是奶奶怕我著涼，為我專門準備的軍用鴨毛褥子。黃土路上塵土飛揚再加上山路十八彎，惡心難受的我只好吃上暈車藥，一路睡到了站點。想拎行李包下車時，行李早已不知去向。十七歲的我，為了這事心一直在滴血。我一度埋怨自己太大意，不該暈車，不該吃藥，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缺心眼兒，就那樣了弄丟了同學的信任，還有奶奶的愛。

雖然同學沒多說什么，奶奶只是心疼地嘆息，沒舍得責怪我一句。但這件事情的陰影一直延續至今，不管去多遠的地方，坐什么車，我幾乎不敢合一眼。多年之后，遇見那個肯借書給我的同學，我滿懷愧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后來，終于可以讀到更多的好書。讀著張愛玲對愛情的解讀，也會對號入座，想著，我是當年那個穿著白襯衫、送我一整套賀年卡的少年心上的白月光還是朱砂痣呢？依然在意愛情的模樣，喜歡浸染滿身的墨香、書香，努力成為愛人心上的白月光……

再后來，我成為了老師，也成為了媽媽。我帶領自己的孩子也帶領別人的孩子讀更多、更好的書，每次出差或者送生日禮物，我買給他們的都是書。

我和當年的媽媽一樣，把自己認為最好的送給最愛的孩子。

后來，畢業班上的一個小女生送了莫言的三部作品給我作禮物，女兒遠行歸來帶了遲子建的小說集《采漿果的女人》給我作禮物。一不小心，書籍就溫暖了我們彼此的旅程，她們開始像另一個我。

人活著，總要愛點什么。可是漸漸地，被工作和生活瑣事裹挾著前進的我，記憶力始減退，我開始前所未有地慌張和焦慮……

有段日子，心緒不寧，又無處排解，就沉下心讀《我們仨》，心一點一點就被楊絳暖透了。又讀嚴歌苓有質感的《芳華》，讀完后，不煩了。原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當你與別人的故事共悲歡時，便會忘了自己的悲歡。讀書，漸漸讓我變得富有、安靜又美麗。

陸續又在微信讀書里看完了《擺渡人》及續篇《重返荒原》、《螢火蟲小巷》及續篇《再見螢火蟲小巷》、東野圭吾的《解憂雜貨店》《白夜行》、貝蒂？史密斯的《布魯克林有棵樹》，邊流淚邊讀紙質的《活著》，重讀經典中的經典《平凡的世界》……

每一本書，對于中年的我來說，都是一味良藥。它醫治我的愚笨、煩躁、失眠、孤獨和沖動……

那些奮筆疾書的夜晚，那些煮茶讀書的日子，那些心情流浪的歲月，串聯起來，讓我開始用有溫度的目光回望。原來，那些我們讀過的書，走過的路，愛過的人，最后都變成了現在的自己。

楊絳先生曾說：“讀書的意義大概就是用生活所感去讀書，用讀書所得去生活。”

讀書的滋味，無法在紙上一一說盡，只愿在喧囂的紅塵覓得一方凈土，滿懷真情體味布衣的暖，菜根的香，讀書的回味悠長！

作者簡介：遲皓文，畢業于東北師大中文系，任職于集安市教師進修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