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束與否,不僅要考慮公立醫院與社會辦醫的現狀、定位、問題,還須掂量取消約束的后果。
從實施“先照后證”,到“多證合一”,再到推進“證照分離”,社會辦醫的市場準入門檻和制度性交易成本逐漸降低。上海浦東新區對醫療等領域更是推出了“照后減證”,并規定,取消社會辦醫療機構乙類大型醫用設備配置許可證核發等審批;社會辦營利性醫療機構床位數逐步實行自主決定。
1月17日,在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總理表示,若試點實施得好,可向上海全境甚至全國推廣。
這一消息放出,引發了醫療界不少推測性的思考。其中一個推測是這樣的,將來會不會只約束公立醫療機構,而讓社會辦醫完全自主化?
基于此,3月25日,艾力彼醫院管理研究中心特舉辦了“衛生規劃將來是否只約束公立醫院”辯論會。
近年來,衛生規劃中明確規定,公立醫院的規模、設備和投資都需要報備。這種對公立醫院的約束和管控,已“三令五申”白紙黑字寫入多項政策文件。
與之相反,自2009年起,對社會辦醫大開綠燈,很多之前不批準的產科、口腔科等相關科室,現在都批了,而且越來越放開。
我認為,公立與非公醫療機構已經區分化管理。約束公立醫院,不約束社會辦醫的趨勢已經十分明顯。但監管是另一回事。

阮小明湖北省醫院協會常務副會長
第一點,2014年,原國家衛生計生委發32號文件,已經專門發了關于控制公立醫院規模過快擴張的緊急通知,明確要求嚴格控制公立醫院建設的標準,嚴格控制公立醫院大型醫用設備的配置,嚴禁公立醫院再建設。近年來大力推行的分級診療就是限制的佐證。
第二點,衛生規劃為社會辦醫療機構預留了大量空間。國務院辦公廳于2015年印發了《全國醫療衛生服務體系規劃綱要》,明確規定到2020年每千常住人口衛生機構的床位數控制在6張,其中在醫院的床位當中,公立醫院的床位是3.3張,按照每千人不低于1.5張把社會辦醫療機構的空間留出來。
當下,根據2016年我國的衛生和計劃生育統計的數據來看,公立醫院的床位數已經達到了每千人3.23張,離規劃綱要的目標只有0.07張。而社會辦的醫療機構每千人只有0.89張,還有0.61張發展的空間。
我認為公立醫院基本飽和了,社會辦醫還有空間。從診治的數據來看,也能看到社會辦醫釋放的能量和空間還是比較大的。

茅月存寧波市第二醫院副院長
為什么要約束公立醫院,因為他們跑得太快,民營醫療沒辦法與其形成一種真正的競爭態勢。沒有競爭就是壟斷。用規劃來約束,并不是讓公立醫院不發展,而政府在制定規劃的時候要明確公立醫院的職責。
同時,政府資源有限,不能無限制地投入,更需要鼓勵社會辦醫,形成市場競爭態勢,與公立醫院共擔。
當下,民營醫療雖然在數量上一路攀升,但質量有待提高,若好的社會辦醫療機構想在某一個專科脫穎而出,將持續需要政府這種寬松的政策環境。
有人擔憂資本介入會擾亂市場,我認為,資本并不可怕,真正的資本是合法合規的,讓投資者看到希望,才可能避免走短期的盈利路。因此,社會辦醫需要更寬松的環境拉動其進一步創新和長遠發展。

管偉立中國非公立醫療機構協會副會長、康寧醫院董事長

約束是合理合法的約束。對民營醫療,放開是降低準入門檻,而不是不約束。而對公立醫院,約束跟扼殺是兩回事。
公立醫院瘋狂擴張不是公立醫院本身的問題,而是政策的導向。在政府不投入的情況下,公立醫院一定是市場行為,這不可否認。既然認同這個前提,那么雙方都要約束。若一個控制,一個不控制,公立醫院怎么?;??
同時,我覺得人們擔心放開社會辦醫的規劃擾亂市場是有道理的,目前,社會辦醫在數量上已超過公立醫院,服務量和質量不如公立醫院的現象,說明適當的時候告誡社會資本是有必要的,告誡就是適當的約束。
反過來想,即使是衛生規劃不約束,醫保也會對醫療機構有約束。同樣,就算政府不規劃社會辦醫療機構,眾多異軍突起,已經取得一定成果的社會辦醫療機構難道就不擔心嗎?所以我主張,不要搞亂市場。

廖新波廣東省衛生計生委原正廳級巡視員
區域衛生規劃給了每千人床位1.5張,這就是規劃的力量,讓社會辦醫得以生存。浦東新區的新規,也是在規劃的基礎上。有規劃,有統籌,才有社會經濟的發展,醫療衛生依然如此,衛生規劃不光是對公立醫院,是對于一切與衛生事業相關聯的生產要素的統籌配置的安排。
同時,不管哪種醫療機構,關鍵看提供的醫療服務是什么性質的產品?醫療是公共產品,安全性是必然。確保安全就一定要約束。
此外,由于醫療的特殊性,更加不可能是自由的市場,適當的約束是必然。
我的觀點是要合理合法的約束。對民營醫療,放開是降低準入門檻,而不是不約束。而對公立醫院,約束跟扼殺是兩回事。

劉軍衛珠海市人民醫院黨委書記
我認為,至少有三個前提。
其一,政府監管能力的前提。
放開規劃,其實就是要降低準入的門檻,讓社會辦醫變得更加容易,但寬進不代表將來沒有監管,一定還是要監管,這個監管就是事后的監管。但事后監管考驗政府的能力。政府有沒有這個能力,我覺得應打一個問號。
中國有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比缈措娪?,規定1.4米以下的孩子可以免票,現在是孩子先量一量,若超過了要買票。將來如果放寬了,孩子可以先進去,在中途發現超過1.4米,電影看到一半想請出來就難了。對社會資本辦醫同樣如此,考驗后期管控的能力和機制。至少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

張自力中信醫療健康產業集團新聞發言人
其二,信任。大家對社會資本或者社會辦醫缺乏信任,不少人把過度醫療,甚至唯利是圖,當成是社會辦醫的原罪,是基因的問題。如果大家始終以這樣的態度看待社會辦醫的話,即使前面放寬了,進入了賽場,在比賽過程中,用有色的眼鏡判斷,后面的發展也會有問題。
其三,社會資本是否具備理性的投資決策和專業水平。我認為不全具備。非理性的投資行為可能破壞了規則。在社會資源共享的環境下,如果有人任性破壞了規則,所有人都得為其買單。
我的觀點,要放開必須有前提,沒有前提的話,這種放開要多掂量掂量。希望能形成一個配套、系統性的政策,真正讓社會資本辦醫迎來春天。
公立醫院像自家孩子,社會資本像帶進來的孩子。站在宏觀角度、國家層面,對自家孩子可能會約束更多一些;對于帶進來的孩子,往往更多是提供土壤、養分。我個人認為,衛生規劃不應該太多約束社會辦醫,因為無論從體量還是發展途徑上看,非公醫療機構會遇到更多困難,包括醫保、人才等。
在我國,衛生規劃其實從出臺到實施,并不是強約束,而是根據人民群眾的就醫選擇來決定的。
如果是強約束的話,衛生規劃不應該單單約束公立醫院。如果衛生規劃和財政資助在一起,我們同意衛生規劃約束,規劃多少就補多少,而不是現在的規劃了卻沒有給錢。如果衛生規劃做不好,什么都不要管,放給市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