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宗寺文殊殿木結構分析與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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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賽宗寺及文殊殿概況

賽宗寺是藏傳佛教后弘期發(fā)祥地和安多四大佛教名宗，位于青海省興海縣曲卜藏村賽宗山北麓，背依賽宗山，寺前為山泉清溪，對面為卓瑪山，東面為賽宗寺草場自然保護區(qū)，海拔近3 000 m。賽宗寺，藏語意為“白巖猴寨聞思功德興隆洲”，傳說白巖猴是這里的人類祖先。每逢藏歷猴年，數(shù)以萬計的信教群眾來此朝拜、轉山、盛況空前[1]（圖1）。

寺院初創(chuàng)于明萬歷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以石窟為寺。明崇禎四年（公元1635年）修建了小經(jīng)堂、文殊殿以及佛塔、參康、瑪呢堆等。發(fā)展到1923年，第三世阿柔倉大師.洛桑隆道丹貝尖參對原有寺院進行了大規(guī)模擴建，形成了百柱大經(jīng)堂、文殊殿、護法殿、彌勒佛殿、吉祥佛塔、阿柔倉佛堂等建筑。2013年賽宗寺被公布為第七批國保單位。

圖1 賽宗寺全景（來源：作者自攝）

文殊殿為漢藏結合樣式的石木混合結構建筑，突出屋面的歇山內(nèi)部，是懸空構架組成的約9 m×9 m×12 m的“空中樓閣”，高敞的空間內(nèi)供奉9 m高的文殊菩薩坐像（圖2），“空中樓閣”的木構架非常精巧，成為佛像頂部的華蓋，昏暗的佛殿內(nèi)，陽光從高窗灑向神圣莊嚴的佛像，更增添了佛殿內(nèi)幽暗、神秘、崇高的宗教氣氛。

圖2 文殊殿室內(nèi)（來源：作者自攝）

2 文殊殿的病害表現(xiàn)

在對文殊殿的勘查中發(fā)現(xiàn)，其木結構出現(xiàn)特殊的病害問題：“空中樓閣”木構架整體向中心處塌陷，門廊屋架向外傾斜（圖3、圖4）。

圖3 文殊殿病害表現(xiàn)（來源：作者自攝）

圖4 文殊殿病害表現(xiàn)（來源：作者自繪）

3 文殊殿木結構分析

文殊殿的木結構做法,不僅實現(xiàn)了供奉高大佛像的高敞空間要求，同時自身的木構架形式也非常精巧和別致，具有強烈的裝飾效果，強化了藏傳佛教建筑內(nèi)的神秘、崇高氣息。文殊殿的木結構形式在青海地區(qū)具有十分突出和普遍的特點，同時，這也是文物建筑科學藝術價值的體現(xiàn)。筆者主要從文殊殿的平面柱網(wǎng)、木構架做法構成、木構件特點這3個方面對其木結構進行分析[2]。

3.1 各層平面及柱網(wǎng)

現(xiàn)代建筑的平面布局與結構形式做法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而中國傳統(tǒng)磚木結構建筑的平面與其結構構架及室內(nèi)空間都有著十分嚴密有機的邏輯聯(lián)系，平面和柱網(wǎng)布局的方式特點往往暗藏著木構架組合及空間效果的玄機。從一層平面布局來看（圖5），文殊殿是由三面空間圍合的具有中心內(nèi)庭的平面形式，可以看作由內(nèi)槽和外槽兩圈柱網(wǎng)組成，此為青海比較常見的藏式佛殿柱網(wǎng)形式。

圖5 一層平面圖（單位：mm）（來源：作者自繪）

外槽柱網(wǎng)緊貼外墻，上下層完全對位，內(nèi)外槽柱網(wǎng)在北側重合，從而圍合成中心高敞的中庭空間，中庭供奉高大佛像，四面留有禮佛空間。包括重合的柱網(wǎng)在內(nèi)，內(nèi)槽柱網(wǎng)是一二層貫通設置的通柱，這圈通柱是突出屋面的歇山建筑荷載的承接構件，設置成通柱是由其在整體結構中的受力特點決定的，這將在下面的論述中進一步解釋。

從二層平面布局看（圖6），與一層布置基本相當，其利用三面房間圍合中庭。二層樓面為傳統(tǒng)藏式密肋梁結構做法。從一層梁架仰視圖看出，密肋梁聯(lián)結內(nèi)外槽柱網(wǎng)，并各向中庭處懸挑，從而形成圍繞中庭的懸挑回廊（圖7）。懸挑回廊是藏式經(jīng)堂和佛殿特有的結構形式，其目的是為方便在二層的墻面繪制壁畫和張掛唐卡，同時,回廊及其欄桿、垂柱也成為帶有強烈藏式特點的裝飾構件。

這種平面布局方式及以密肋梁懸挑的方式作出回廊的做法，是藏傳佛教建筑的普遍特點。文殊殿平面的布局設置，目的是為了營造能夠禮拜高大佛像的高敞中庭，并考慮實用性功能設置懸挑回廊。

圖6 二層平面圖（單位：mm）（來源：作者自繪）

圖7 二層懸挑密肋梁（來源：作者自繪）

3.2 歇山部分的木構架分析

3.2.1 歇山柱網(wǎng)布置

突出屋面的歇山建筑，其平面柱網(wǎng)與二層柱網(wǎng)完全不對位，全部為出挑的柱子。為了理清這層柱網(wǎng)變化的過程,需要對其下層的梁架做法有清晰的認識，同時，也要對突出屋面的歇山木構架有完整的認識和理解。

文殊殿突出于屋面的歇山建筑，實際上是一個二重檐歇山形式，只不過第一重檐的外表面做成了與平屋面自然過渡的坡屋面，呈現(xiàn)出單檐歇山的面貌（圖8）。文殊殿歇山部分呈正方形，單圍柱，重檐，三開間，其直接受力的單圍柱就是一二層平面中內(nèi)槽的12根柱子。由于重檐歇山的所有豎向荷載將全部傳力到這12根單圍柱上，為減緩對柱子的偏心受壓變形，這圈柱子全部設為通柱。

圖8 文殊殿側立面（來源：作者自攝）

一般來說，傳統(tǒng)重檐建筑如果由單圍柱網(wǎng)構成的話，受構件材料性能約束大都規(guī)模較小，利用抹角梁法或趴梁法構成二重檐的柱網(wǎng)，這可看作是單圍柱重檐建筑必有的結構轉換做法。為了二重檐的柱網(wǎng)構成，文殊殿分兩步實現(xiàn)這種結構轉換：第一步，在每面第二根柱子為對角線的檁枋上扣搭抹角梁，形成八邊形平面構架；第二步，以抹角梁中心為基點搭設正方形檁枋構架,這層檁枋構架用以承托二重檐的12根柱子（圖9）。

圖9 文殊殿木構架仰視圖（來源：作者自繪）

文殊殿通過在下層構架上搭設抹角梁并在其上再搭設檁枋的方式實現(xiàn)了結構轉換。此結構轉換層同時還被設置了一系列的加強措施和藝術處理，從而形成了室內(nèi)懸挑垂花柱及構架的效果。

3.2.2 結構轉換層及相關構造的分析

為了緩解承托上層重檐12根柱子及其構架荷載對檁枋構件的壓彎變形，由下層的12根通柱處向內(nèi)做出挑構件來支撐上層檁枋，其出挑結構及構件的做法如圖10所示：懸挑構件自下而上由穿插枋、穿插檔、懸挑枋組成，穿插枋的后尾壓在相鄰房間的隨梁枋下，相鄰房間的隨梁枋又被壓在懸挑枋下，而這個懸挑枋的懸挑端與垂花柱相接，支撐端實際上是相鄰房間的大梁，懸挑枋與這根大梁實際上是一整根構件，這根構件起著懸挑的關鍵作用。

室內(nèi)中庭東南西三面都有房間，三面都是利用這根大梁懸挑，而唯獨建筑北面，沒有房間，此處的懸挑結構是如何實現(xiàn)的呢？這個懸挑結構只能是將懸挑構架后尾壓進墻體，靠墻體的重量來平衡懸挑荷載（圖11）。現(xiàn)場測量懸挑尺寸約1 450 mm，北側墻體厚度1 500 mm，這樣的尺度關系最低限度地滿足了懸挑結構要求。

圖10 出挑結構及構件的做法示意（來源：作者自繪）

圖11 出挑結構利用墻體配重的做法示意（來源：作者自繪）

利用建筑大梁懸挑以及用墻體為懸挑構件配重的這種結構構造做法是文殊殿木結構的重要特點，也是北側墻體與其他幾面墻體厚度相差懸殊的主要原因。

3.2.3 翼角處結構做法分析[3]

文殊殿中庭結構構架翼角處的做法比較復雜，但卻十分巧妙，具有十分鮮明的地方做法特點。抹角梁呈45°搭在相鄰的兩個立面的柱位構架上，在抹角梁上方，從垂直抹角梁方向搭遞角梁，與相鄰兩個方向的檁枋相接；抹角梁下方，設有與遞角梁平行的穿插枋。抹角梁下面的穿插枋與其上面的遞角梁在端頭用一根垂柱鎖緊，形成合抱抹角梁的構造關系，從而使此處的荷載受力平衡（圖12）。

圖12 翼角做法示意（來源：作者自繪）

歇山建筑二重檐的翼角與一重檐翼角做法在遞角梁與兩面檁枋的搭接高度上稍有不同，但結構構造方式是完全一樣的。遞角梁與穿插枋上下合抱抹角梁的構造做法是文殊殿及青海地區(qū)木結構做法的重要特征（圖13）。

圖13 翼角做法（來源：作者自繪）

3.3 文殊殿大木構件及其他木構件特點

大木構件按受力的方式分可以分為起結構作用的大木構件和起構造作用的其他木構件。

在文殊殿中，起結構作用的大木構件, 如柱子、大梁、檁條等長度較短，為3～4 m，截面較小，直徑在20～30 cm，截面大多為抹圓角的四邊形，作為壓彎構件時，多疊合使用；起構造作用的其他木構件，大多截面尺寸小，高厚比較大，如穿插枋，斗拱替木，大木的輔助性串、枋等，厚4～7 cm，高10～20 cm。

這樣的構件尺度比例關系，造就了文殊殿結構做法的必然形式。在過去，受自然條件及交通運輸?shù)挠绊懀茈y將較大尺寸的木材大量運輸至賽宗寺這樣偏遠和高海拔的地區(qū)。與其說是構件的尺度造成了文殊殿的結構做法，不如說是有限的地區(qū)條件造成了構件尺度和文殊殿這樣的木結構特點。

4 文殊殿木結構病害原因分析

4.1 懸挑梁端部撓度過大的原因

懸挑梁是相鄰單跨梁的挑出端，主要是上半部分受力，相當于剛性節(jié)點，梁比較薄，且懸挑端的垂柱側向約束較弱，導致懸挑梁出現(xiàn)明顯的平面外失穩(wěn)；懸挑梁下半部分與柱頂榫卯連接，相當于半剛性連接，并可能由于懸挑梁根部承載力不足，使懸挑梁出現(xiàn)明顯撓度。使用者不甚了解文殊殿木結構特點，將建筑后部用來給懸挑梁配重的女兒墻局部拆除，造成此處懸挑梁受力嚴重不平衡。

4.2 懸挑梁端部垂柱傾斜的原因

垂柱以上的柱及屋架，采用柱間水平隅撐，其整體性較好；而垂柱與上部的節(jié)點為半剛性節(jié)點，支撐垂柱的懸挑梁截面較薄，導致垂柱不能抵抗懸挑梁的平面外失穩(wěn)而出現(xiàn)傾斜。

4.3 門廊屋面傾斜原因

門廊內(nèi)椽子直接搭在梁上，沒有形成靜定結構，屋架通過瓜柱底部與架梁之間的轉動發(fā)生了側移；屋面前后兩坡的長度差較大，兩坡荷載極不平衡；支點處的木構件有一定程度的變形和斷裂。該支點處對應的屋面為雨水匯集處，滲漏雨問題尤其嚴重，導致支點處木構件糟朽。

以上問題共同造成了木構架向中心塌陷變形。

5 文殊殿木結構保護修繕措施

文殊殿木結構是其文物價值的重要載體和體現(xiàn)，修繕措施遵循不改變文物原狀的原則和最小干預的原則，最大限度地保留和延續(xù)文物建筑承載的歷史信息。由此，提出以下主要的修繕措施。

(1)全部挑頂，局部落架。重檐歇山的二重檐梁架應全部落下。

(2)卸除二層柱間木構件，打牮撥正。恢復梁柱節(jié)點直角。

(3)針對懸挑梁端部撓度過大的問題，抽換糟朽梁枋構件，新?lián)Q的梁枋在懸挑段應適當增加截面厚度，在梁枋疊合面處@300做固定榫并膠合粘接，使梁枋交接處結合牢固，增強抗彎承載力（圖14）。

(4)支點處是原結構的薄弱缺憾，需在懸挑梁根部增加鋼板斜撐，增大節(jié)點轉動剛度，并縮短懸臂扁深梁的自由端長度。鋼板兩側貼做木質(zhì)花牙子，以便較好地與文物面貌協(xié)調(diào)。

(5)懸挑梁端部垂柱上端與橫向水平構件間增加鋼板固定，鋼板位于花牙子后方，處于隱蔽部位，對文物面貌沒有影響。對上下垂柱，在不破壞建筑立面效果的前提下，在節(jié)點內(nèi)側用鋼板固定梁柱節(jié)點，增大節(jié)點轉動剛度。

(6)針對門廊屋面傾斜的問題：在三架梁上增加鋼結構叉手，以消弱屋面前后坡荷載不平衡對下方梁架造成的問題。

(7)恢復后檐女兒墻高度，以平衡懸挑梁荷載。為增強墻體與懸挑梁的受力效果，在其交接處設300 mm厚砼壓板，恢復此處利用墻體為懸挑木構件配重的做法。

圖14 節(jié)點詳圖（單位：mm）（來源：作者自繪）

6 結論

在文殊殿建造的年代，木材需要人扛馬拉千里跋涉才能運輸?shù)酱耍覍⑤^大尺寸的木材運至賽宗寺更是需要花費巨大的人力財力。近百年前的工匠，在嚴酷的客觀條件制約下，極大地發(fā)揮了他們的聰明才智，利用小截面小尺度木構件，通過復雜精巧的結構轉換,實現(xiàn)了佛殿的大空間要求，營造崇高神秘的宗教空間,以滿足宗教功能及信徒的情感寄托。分析文殊殿結構做法，使我們掌握了這類宗教建筑的空間、藝術處理手法,有助于我們對文殊殿科學藝術價值更深刻的認識。百年前的建造者成就了文殊殿，文殊殿也成就了他的建造者。現(xiàn)在的我們希望通過現(xiàn)代的文物保護理念和手段，讓文殊殿能夠永續(xù)流傳!

參考文獻

[1]張君奇.青海古建筑論談[M].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2]徐宗威.西藏傳統(tǒng)建筑導則[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4.

[3]馬炳堅.中國古建筑木作營造技術[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