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GONE理論的K公司財務舞弊問題研究

程小琴 劉毅喆

摘要：近年來，我國資本市場進入了高速發展階段，但上市公司財務舞弊的現象屢見不鮮，嚴重干擾了證券市場的正常運轉。本文從2017年被證監會行政處罰的K公司為研究對象，基于GONE理論從貪婪、機會、需求、暴露四因素分析其舞弊動因，進而針對其舞弊行為提出了增強道德文化建設、完善公司治理結構、提高外部審計質量、建立財務預警機制等防范對策，有利于改善企業經營管理、彌補市場監管漏洞、提高投資者的投資信心及滿意度。

關鍵詞：GONE理論；財務舞弊；防范對策

中圖分類號：F275.5 文獻識別碼：A 文章編號：1001-828X（2018）006-0-03

一、引言

根據2010年11月1日新修訂的中國注冊會計師審計準則第1141號《財務報表審計中與舞弊相關的責任》，舞弊被定義為被審計單位的管理層、治理層、員工或第三方使用欺騙手段獲取不當或非法利益的故意行為。近年來，上市公司為謀求經濟利益而實施舞弊行為的現象不勝枚舉。2017年度，證監會專項執法行動披露了54家上市公司財務舞弊的丑聞。財務舞弊事件不僅破壞了理性與謹慎的投資環境，而且嚴重阻礙了市場配置資源的效益及效率。

舞弊動因理論起源于西方，是目前研究企業舞弊行為應用最為廣泛與完善的理論。20世紀70年代，美國會計學家波羅格納與加拿大學者林德奎斯特提出了冰山理論，該理論從結構與行為兩要素分析舞弊行為，強調行為因素存在的潛在風險。1986年，美國的阿爾布雷克特提出了舞弊三角理論，將舞弊要素分為壓力、機會和自我合理化，三種要素共同催生了舞弊行為。1992年，波羅格納提出了GONE理論，將導致舞弊的誘因分為貪婪（Greed）、機會（Opportunity）、需要（Need）、暴露（Exposure），四種因素在特定環境下的相互作用，最終決定舞弊的實施與風險水平。1995年，波羅格納提出了風險因子理論，從個別風險因素與一般風險因素的角度研究企業舞弊的行為及后果。[1]

本文運用GONE理論，從貪婪、機會、需要、暴露四種因素深入研究K公司財務舞弊的手段及動因，進而提出科學有效的防范措施，為政府職能部門防范企業舞弊風險及廣大投資者樹立風險意識提供重要的參考依據。

二、K公司公司簡介及財務舞弊案情回顧

K公司全稱為S集團K公司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3年，是中國精密機床市場的領導企業，中國機床行業首家A+H股上市公司。公司主營業務為研發、設計、制造和銷售各類鏜床、銑鏜床等數控機床產品，所生產機床產品享譽全球。2017年3月，K公司由于涉嫌財務違規被證監會立案調查，調查表示，公司以前年度存在收入跨期、費用不實、存貨異常等重大財務違規問題。2017年11月，公司受到證監會的行政處罰，連同相關責任人共計罰款278萬元，董事長終身禁入證券市場，公司隨后將啟動強制退市程序。

三、K公司財務舞弊手段分析

K公司財務舞弊的最終目標是虛增利潤，主要是通過虛增收入、虛構業務、虛減費用等方式實現的。

（一）采用多種手段虛增收入

K公司實施財務舞弊的根本原因在于擺脫公司常年虧損的財務困境，2013-2015年度K公司通過改變收入確認時點、虛構銷售業務、虛增合同價格三種方式虛增營業收入及利潤。各年度虛增收入匯總情況如表1所示。

（二）少計職工薪酬，虛減管理費用

2013-2015年間，K公司通過刪減內退人員財務記錄、不執行薪酬考評方案等方式少計管理費用，虛增利潤。各年度少計管理費用匯總情況如表2所示。

（三）設置賬外庫房，虛構生產業務

K公司在2013-2015年間通過設置賬外庫房、偽造原始單據的方式虛構生產業務，人為提高報告期內產品生產成本，少計存貨，虛減利潤。一方面實現了與虛增收入的配比，另一方面起到了隱匿利潤，逃避企業所得稅的作用。根據證監會的調查結果顯示，K公司財務報表中與營業成本及存貨相關的財務數據存在虛假記載，各年度匯總情況見表3及表4所示。

K公司通過以上舞弊手法連續三年間累計虛增利潤2.28億元，僅2013年度虛增利潤就高達0.7億元，直接使公司扭虧為盈，如圖1所示。K公司虛增利潤的行為，直接干擾了會計信息使用者的價值判斷，誘導投資者做出了錯誤的投資決策。

四、基于GONE理論的K公司財務舞弊動因分析

（一）貪婪因素的分析

根據社會心理學對貪婪的定義，貪婪指舞弊主體對高收益的期望或追求。[2]從道德觀念的角度看，K公司實施財務舞弊行為是由于其錯誤的道德觀念造成的，其舞弊的本質在于追求更多的不正當利益。管理層刪減內退人員福利的記錄表明，企業的管理者習慣于在會計處理中使用不當的會計政策并隱瞞實情，一方面體現了管理層對會計信息的過度干預，另一方面體現了其消極的道德形象與扭曲的價值觀念。從自利動機的角度看，管理層對經營業績的過度關注促使其做出舞弊行為。K公司的股權結構中，實際控制人S集團持有25.08%的股份。對管理層而言，粉飾公司業績不僅能夠促使股價提升，為母公司股東創造超額利潤，而且能夠掩蓋公司的經營與決策失誤，美化公司形象，保持經營業績在機床市場不斷下滑的背景下穩定增長。

（二）機會因素的分析

機會指舞弊主體認為其能避免懲處的最佳時機。機會因素與企業所處的環境有關，具體可分為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兩方面。

1.內部機會因素分析

（1）公司治理的缺陷

K公司由國企改制上市，其控股股東S集團合計持有25.08%的股份，可謂“一股獨大”。倪彬彬（1997）對國有上市公司治理缺陷的研究表明，多級委托代理關系是國有企業改革存在重大弊病之一。[3]從管理者的角度看，由于所有權虛置，管理當局可能產生“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進而引發機會主義行為。從政府的角度看，政府一方面為謀求政績可能會與管理者共謀舞弊，另一方面其行使國有產權存在偷懶和搭便車的傾向，因而嚴重降低了政府監督的效率和效果。

（2）公司內部控制與內部監督的失效

K公司內部控制與內部監督的失效為其舞弊創造了機會。公司所披露的內控自評報告均出具了“內部控制有效，不存在重大缺陷”的結論，與其偽造原始單據的行為完全背離，公司內部控制形同虛設。財務部門對原始憑證的審批存在明顯的不相容職務未分離的情形，無法有效監控管理漏洞，給舞弊者營造了可乘之機。若內控制度能夠合理設計并有效執行，則能大幅度減少舞弊機會的產生，進而防止舞弊的順利實施。此外，當管理層侵害公司利益時，監事會未能及時制止并予以糾正。監事會會議出席人數不超過4人，難以有效行使監督權力，從而忽視了管理層的舞弊行為。

2.外部機會因素分析

（1）外部審計機構的失職

外部審計職能無法有效發揮是K公司財務造假隱瞞多年的重要原因。2013-2015年間，負責審計工作的畢馬威與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均出具了標準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事務所的審計人員職業能力匱乏，且未對重要審計事項保持應有的關注。例如，在銷售收入的實質性測試程序中，對應收賬款函證未回函的情況下沒有采用必要的替代程序，對銷售收入也沒有采取有效的截止測試，因此未能察覺營業收入項目的異常狀況。由此可知，審計的失敗給K公司提供了舞弊機會。

（2）市場監督機制的失靈

市場監督機制的失靈是我國證券市場存在的主要問題之一。由于監管體系正值建設期，監管制度不完備，當企業出現舞弊行為時有關部門難以及時執行處罰程序，令違法違紀者鉆了空子。此外，我國監管部門的管理缺乏效率，監管人員不能充分履行監督職能，對于違背證券市場規則的行為往往互相推諉，導致監督機制的權威性受到了損害。[4]K公司舞弊案被揭露前沒有被任何機構所察覺，也間接印證了我國證券市場監管方面存在著諸多缺陷。

（三）需要因素的分析

需要是舞弊主體令財務狀況滿足預期的心理傾向，也被稱為舞弊的動機，K公司舞弊的需要包括“保牌”需要及融資需要兩方面。

1.“保牌”的需要

我國證券法規定，境內上市公司連續兩年虧損，將被進行特別處理，連續三年虧損，將被進行退市風險警示。從圖2可知，K公司2010-2012年度凈利潤大幅下滑，由于2012年度公司出現巨額虧損，若次年不能扭虧為盈，則公司股票會被特別處理。一旦股票被特別處理，不僅有損企業形象，而且會導致公司融資難度增加。因此，在業績壓力下，保住上市資格的現實需要是K公司粉飾財務報表的重要原因之一。

2.融資的需要

從圖3中可知，企業營運能力指標逐年下滑，表明企業對資產的管理效率低下，營運能力減弱。在面臨較大的經營壓力下，公司需要融資緩解經營狀況，而粉飾報表能夠向外界傳遞公司業績良好的信號，吸引更多投資者投資，從而擺脫經營困境，扭轉市場競爭中的不利地位。[5]

（四）暴露因素的分析

暴露指舞弊主體實施行為被發現的概率及所受到懲罰的可能性。暴露的內容涵蓋兩個層面，一是舞弊行為實施失敗的可能性，二是實施舞弊行為可能遭受到的懲罰。從第一層面來看，K公司采取的舞弊手法十分隱蔽，首先通過轉移存貨至賬外庫房的方式規避審計人員的檢查，之后以虛構銷售退回的方式處理賬外存貨，并把出租業務偽造成運輸業務，用來掩蓋其設立賬外庫房的事實。由于公司內部控制的失效及審計機構的失責，使其舞弊得以順利實施。從第二個層面來看，K公司舞弊案被揭發后，證監會責令其改正，給予警告，并處以60萬元罰款，對董事長給予警告，并處以30萬元罰款。與虛增的2.28億利潤對比，幾十萬元的罰款對企業來說無關痛癢。舞弊成本的低廉及巨大的利益誘惑讓公司鋌而走險，敢于挑戰道德和法律的底線。

五、基于GONE理論的K公司財務舞弊防范對策

通過GONE理論對K公司財務舞弊案件的分析結果表明，舞弊的四項因素決定了企業是否實施舞弊行為。對于舞弊問題的防范與治理應綜合考慮四項因素，本文將從以下方面進行探討。

（一）增強企業道德文化建設，樹立社會責任感

管理層對企業文化的認同和定位決定著企業能否長遠發展，高級管理人員作為企業的領導力核心，其價值觀念與道德素質影響著企業各項規章制度的實施及企業未來的發展方向。加強企業道德文化建設，一方面要樹立企業社會責任感，推崇誠信經營的理念，另一方面要堅持以人為本，注重職工的道德培養，滿足職工的精神需求，強化職工對企業文化及管理理念的認同，從而在根源上遏止舞弊。

（二）完善公司治理結構，改進內部控制缺陷

公司治理的缺陷與內部控制的失效為財務舞弊創造了機會。因此，企業要修正內部控制存在的缺陷，并切實執行。內部審計委員會應盡職盡責，保持控制活動的有效性及查漏補缺的及時性。企業應完善公司治理結構，如增加外部獨立董事比例，擴大監事會規模，引入信托及基金公司改進股權結構等，積極發揮內外部監督者的作用。

（三）提高外部審計質量，抑制企業舞弊機會

外部審計人員在對K公司財務報表的審計中，未對異常賬戶保持職業謹慎，未能采用有效的審計程序應對舞弊風險。對審計機構來說，應進一步培養審計人員的專業能力及風險意識，保障審計過程的質量控制。此外，審計人員應嚴格遵守道德準則的有關要求，保持審計工作的獨立與客觀，所發表的審計意見應做到真實公允，不受外界壓力及各方利益的影響。

（四）掃除監管障礙，建立財務預警機制

K公司舞弊案的發生表明我國市場監管部門在監管活動中存在著諸多障礙。例如，政府部門未能及時察覺企業舞弊的事實，造成了社會財富的巨大流失。證券監管機構的處罰力度較輕，無法起到震懾的作用，造成舞弊公司受罰后仍逍遙法外。監管者與投資者之間存在著諸多矛盾，在公共利益最大化與政治業績的追求下，監管者對上市公司舞弊往往選擇沉默的態度。因此，政府職能部門要建立常態化預警機制，事前預防企業財務危機，及時揭露企業舞弊問題。證券監管機構應進一步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提高舞弊行為的處罰力度，貫徹落實市場退出機制。市場應建立有效的激勵制度，制定績效考核方案，激勵監管者正確行使監督職能，保障市場有序發展。

參考文獻：

[1]施金龍，韓玉萍.基于GONE理論的上市公司財務舞弊分析[J].會計之友，2013（23）：98-100.

[2]王雪，吳嵩，孫嘉卿，等.貪婪：態度、動機與決策機制[J].心理科學進展，2013，21（4）：740-750.

[3]倪彬彬.我國上市公司財務報告舞弊問題的實證研究[D].清華大學，2005.

[4]岳彩申，王俊.監管理論的發展與證券監管制度完善的路徑選擇[J].現代法學，2006，28（2）：116-123.

[5]劉林霞.基于GONE理論的企業財務舞弊問題研究——以欣泰電氣為例[D].山東大學，2017.

作者簡介：程小琴（1965-），女，漢族，陜西韓城人，北方民族大學商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會計學、財務管理研究。

劉毅喆（1996-），男，回族，安徽蚌埠人，北方民族大學商學院會計學本科在讀，主要從事企業績效管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