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西方藝術對中國招貼畫的影響

袁若南

【摘要】月份牌是20世紀上半葉中國招貼畫最主要的表現形式，在中國招貼畫歷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月份牌在形成過程中以中國傳統民間木板年歷畫藝術為基礎，借鑒西方招貼畫、新藝術運動、裝飾主義等西方藝術的若干因素，將西方元素與中國元素相融合，在人物形象、畫面內容、藝術手法等方面都形成了獨特的中西合璧的藝術風格。月份牌的繁榮標志著東西方藝術的融合發展達到一個新階段。

【關鍵詞】月份牌；新藝術運動；裝飾藝術

【中圖分類號】J524 【文獻標識碼】A

歷史悠久的中華民族創造了璀璨的華夏文化，傳統繪畫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在長期的封建專制王朝統治下，中國人缺乏對西方世界的了解。19世紀中葉以后，中國閉關鎖國的局面被打破，與西方的交往增多，在這種背景下，中國的一些藝術家嘗試借鑒和吸收西方藝術風格，并將其與中國傳統繪畫相結合，創造出了許多有創新意義的圖像，推動中國藝術進入了一個極富創造性的時期。在這些新的圖像中，較具代表性的是20世紀上半葉的老上海月份牌。本文主要以老上海月份牌為例，分析西方藝術對中國招貼畫的影響。

一、老上海月份牌的藝術價值

月份牌產生于20世紀初期的上海，故稱為老上海月份牌，為表述的便利，以下統稱“月份牌”。月份牌其實是一種新型廣告招貼畫，通常由圖像和文字兩部分組成。圖像部分大多選取大眾喜聞樂見的美女形象；文字部分包括商品品牌和廣告語，有時還會附上年歷，以達到最佳的廣告宣傳效果。

月份牌的起源主要有兩個，一是西方進口商品附贈的西方招貼畫。19世紀末20世紀初，來自西方國家的大批商品源源不斷地流入中國市場。西方商人們印制了許多招貼畫，用于宣傳自己的商品。招貼畫的內容大多是外國風景和風俗畫。月份牌的另一個起源是中國傳統民間木板年歷畫，其畫面常由民間神話中的神仙畫像和年歷組成。人們將它貼在墻上，既可以看日期，又起到祈福、裝飾作用。19世紀末以后流入的西方招貼畫雖然新穎漂亮，但畫面中的場景脫離中國大眾的現實生活，因而沒有對中國人產生多大吸引力。于是，聰明的中國藝術家們從中國人的審美觀念出發，將西方招貼畫和中國傳統木板年歷畫結合起來，創造出了既符合中國民眾審美和中國文化傳統，又能起到很好宣傳作用的月份牌。

月份牌不同于一般的招貼畫，其藝術風格有其獨到之處。首先，具有一定理想主義傾向，在某種程度上表現出了大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20世紀初期，中國經濟社會發展較落后，，外有西方列國的入侵，內有軍閥混戰。月份牌中所描繪的富足、和平、現代的生活宛如一個可以逃避現實的烏托邦，表達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第二，具有很強的裝飾性。月份牌顏色艷麗，多以美女圖像為主，裝飾性強。張貼在大街小巷的月份牌，在宣傳商品的同時，也為枯燥單調的城市增添了一抹亮色。第三，具有較強的大眾化特點。不同于曲高和寡的高雅藝術，月份牌的宣傳目標定位于廣大民眾，而非少數權貴階層。它以世俗色彩來滿足大眾審美趣味，深得文化水平不高的民眾的喜愛。

20世紀初月份牌產生于上海后，影響不斷擴大，成為當時中國招貼畫最主要的表現形式之一，在二三十年代達到鼎盛時期。然而，作為一種藝術表現形式，月份牌也有難以避免的局限性。其主要目的是商品宣傳，因此藝術家創作時，主要是根據商家提出的要求和大眾的喜好進行創作，這也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其繪畫風格單一和類似。

20世紀五十年代以后，中國又出現了許多新的招貼畫藝術形式，曾經風靡一時的老上海月份牌也逐漸走向了衰落。但是作為中國藝術特別是招貼畫藝術的重要載體，月份牌在中國美術史上占有重要的歷史地位。小小的月份牌也透視出中西方文化交流的印記，體現出西方藝術對中國藝術特別是中國招貼畫的影響。

二、西方藝術對月份牌的影響

從19世紀末以后，隨著大量西方商品和西方人涌入上海等中國的大都市，各種西方文化藝術也傳到中國。在這一時期，西方藝術對中國招貼畫的發展影響很大，促進了兼具中西方特色的月份牌的產生。在月份牌的產生發展過程中，西方招貼畫、新藝術運動、裝飾藝術的影響最為明顯。

西方招貼畫對月份牌的影響非常明顯，一些月份牌有模仿西方招貼畫的明顯痕跡。例如，著名月份牌畫家杭稚英的作品《蘭桂齊芳》和一幅歐洲老招貼畫在構圖上十分類似。此外，西方招貼畫的寫實手法對月份牌也有重要影響。許多美國招貼畫都是畫家根據模特的照片繪制而成。模特根據畫家的要求，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拍出照片，然后畫家根據照片再進行創作。例如，20世紀著名美國插畫家伊佐·莫澤特經常以自己為模特，拍攝各種照片用于招貼畫創作。她創作的一些招貼畫就是根據自己事先拍攝好的照片進行創作的。許多中國的月份牌畫家，借鑒了西方招貼畫的寫實手法，同樣根據照片進行月份牌的繪制。例如，著名月份牌畫家謝之光經常以妻子芳慧珍的照片為原型創作。

西方新藝術運動對月份牌的影響也同樣明顯。月份牌的邊框設計，在紋樣和色彩上都受到西方新藝術運動的影響。例如，月份牌《哈德門香煙廣告》中，畫家在繪制邊框和背景時，運用了大量具有西方新藝術運動風格的花卉和植物圖案。無論是精心勾勒的花紋還是簡單鮮明的色彩，都具有很強的裝飾感，使人們聯想到新藝術運動的著名代表畫家阿爾方斯·慕夏作品中華麗的植物紋樣。

西方裝飾藝術對月份牌的影響同樣不可忽視。20世紀20年代盛行于歐美等西方國家的裝飾藝術，也對月份牌的創作產生較明顯的影響。在月份牌《英商棉華線轆總公司》的邊框和背景中，藝術家運用了大量機械式的幾何圖案，在畫面兩側繪制了工業氣息濃重的金屬鏈條，在色彩上運用了亮眼的橘紅色、黃色和金屬色。這些都帶有明顯的西方裝飾藝術的特點。

三、月份牌中西合璧的獨特藝術風格

月份牌畫家們將西方元素與中國元素相融合，在畫面內容、藝術手法等方面形成獨特的中西合璧的藝術風格。

（一）人物形象的中西合璧

畫家們在繪制月份牌時，將中國傳統審美與西方審美相結合，創造出了眾多漂亮時尚、中西合璧的美女形象。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美人往往五官精致小巧、儀態內斂優雅。例如，在清朝的繪畫作品《十二美人圖》中，十二位美女人物形象都十分符合中國傳統審美。她們都有著細長的眼睛、小巧的雙唇以及大家閨秀般的端莊內斂。相比而言，西方招貼畫中美女的形象更加活潑、性感。中國月份牌畫家們融合中國傳統繪畫和西方招貼畫的特點，創造出了既美麗又現代并融合了中國傳統審美與西式審美的美女形象。例如，鄭曼陀為“南陽兄弟煙草公司”繪制的“愛國牌香煙”月份牌描繪了一位手捧書本、認真思考的女學生形象；這位女學生打扮入時，身著白底綠花的短衫、白格子裙子及高跟鞋，展示出了現代年輕女性的新形象。一方面，畫中的姑娘溫婉動人，極具東方女性溫文爾雅、溫婉嫻靜的氣質。另一方面，她飽滿的雙唇、卷翹濃密的睫毛，彎曲的燙發極具西方風情。她認真思索的神態也展現出了現代女性的睿智和自信。

（二）畫面內容的中西合璧

在畫面的內容上，月份牌畫家將西方元素與中國的風土人情相結合。畫面中出現了許多來自西方的娛樂方式及運動方式。與中國傳統社會中女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狀態不同，20世紀30年代的月份牌《白玉霜香皂廣告》描繪了中國少女在蘇州園林打高爾夫球的場景。畫面中來自西方的新奇娛樂方式、穿著旗袍的時尚少女、典雅的蘇州園林，這些相互沒有聯系的元素，在畫家的筆下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獨特的中西合璧畫面。此外，20世紀初期，以自行車、騎馬、網球等為代表的西方戶外運動逐漸傳入中國，運動成為一種新時尚。張碧梧繪制的《艷騎踏青》圖描繪了一座氣派的歐式城堡前，兩個氣質溫婉的中國少婦抱著孩子觀看一位少女騎馬的場景。

（三）中西結合的藝術手法

在藝術手法上，月份牌畫家將中國傳統仕女繪畫以及西方的素描畫、水彩畫加以融合、創新，形成中西合璧的藝術技法。在中國傳統仕女畫中，線條在塑造形體的同時還起到一定的裝飾效果。月份牌畫家鄭曼陀在創作《中國華商煙草股份有限公司廣告》的過程中，一方面保留了中國傳統仕女繪畫中的線描技法，以流暢的線條勾勒出人物的五官和富有裝飾效果的衣紋。另一方面，畫家運用了西方繪畫中的明暗對比手法，使月份牌中的人物形象更有立體感。他創造性地將中國傳統仕女畫與西方的擦筆素描和水彩技法相結合，繪畫時先用中國毛筆蘸上炭精粉，為人物營造出素描明暗關系，再用西方半透明的水彩顏色加以暈染，最后經過調整和潤色完成整張畫面。畫面不僅色彩鮮明，而且立體感很強。

總之，月份牌在中國招貼畫藝術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月份牌在形成過程中以中國傳統藝術為基礎，借鑒西方招貼畫、新藝術運動、裝飾主義等西方藝術的若干因素，在畫面內容、藝術手法等方面形成了獨特的中西合璧的藝術風格。月份牌的繁榮標志著東西方藝術的融合發展達到一個新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