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趕超世界先進,是近代以來中華民族的一般心理意識。它醞釀于中外比照下的落后感、現實威脅或挑戰面前的急迫感以及中華文明和東方大國的使命感等心理體驗。趕超意識是中華民族對近代中國特殊歷史環境的積極反應,對世界和自身的重新認識和估價,是近代特殊情況下中華民族生命活力之所在,是一種積極、進取、開放、有為的意識傾向。
關鍵詞:近代以來;中華民族;一般心理意識;趕超意識
一
一個民族國家在一定歷史時期的社會心理,既有各種階級、階層的心理意識,也有全民族共同或一般的心理意識。研究中國近代以來之社會心理,不可不注意帶有全民族性的“趕超世界先進”這一意識傾向。
鴉片戰爭時期,著名改革家魏源提出“師夷長技以制夷”的主張,第一次反映了近代中國人民的“趕超”意識。
太平天國農民運動的文獻《資政新篇》,揭露了清政府閉關自守的弊病,提出:中華民族要“乘此有為之日,奮為中地倡”,“與番人并雄”。
維新運動時期,康有為上書光緒皇帝:中國若能像日本那樣,學習西方進行變法,“十年之內治化大成”。梁啟超也提出,中國只要昌明民主大義,“數十年其強亦與西國同”(《與嚴幼陵先生書》)。在康、梁等維新志士的鼓動下,1898年6月11日,光緒皇帝頒發了“變法”詔書——“明定國是”,內稱中國要“努力向上,發奮為雄”。
民主革命宗師孫中山,早年在《上李鴻章書》中就提出:中國“若能步武泰西,參行立法,其時不過二十年必能駕歐洲而上之”。辛亥革命后他又在《建國方略》中提出:中國只要學會運用民主制度,“十年之后,必能駕歐美而上之”。
陳獨秀發起新文化運動時曾呼吁國人:欲擺脫封建之蒙昧,“當以科學人權并重,急起直追”。
五四運動時期,馬克思主義者堅持以社會主義來改造中國,認為:“中國生產事業雖十分幼稚,遠不如歐美日本,然在稍遠的將來,中國的社會組織必有追蹤歐美日本的一日。據現時趨勢觀察起來,歐美日本的社會改造運動已顯然向著社會主義進行,中國要想追蹤歐美和日本,勢不得不于此時開始準備實行社會主義。”(李達《討論社會主義并質梁任公》)
社會主義制度建立后,毛澤東曾提出“超英趕美”的口號,認為:15年后可以趕上或超過英國。提出“準備以8個至15個五年計劃在經濟上趕上并超過美國。”(毛澤東《一九五七年夏季的形勢》)
1975年1月13日,周恩來在全國人大四屆一次會議上作《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在本世紀內,全面實現農業、工業、國防和科學技術現代化,使我國國民經濟走在世界的前列。”
1978年以后,中國進入改革開放時期。鄧小平在設計改革的藍圖時指出:到本世紀末,國民經濟翻兩番,“按國民經濟生產總值來說,就居于世界前列了”,“反映到國力上就是較強的國家”;然后,“再花三十年到五十年時間力爭接近世界發達國家的水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增訂本,第74、66頁)。他還指出:“我們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要在經濟上趕上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在政治上創造比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實的民主,并且造就比這些國家更多更優秀的人才”(《黨和國家領導制度的改革》1980年8月18日)
以上人物都是中國近代以來有影響、有代表性的人物,盡管他們所處時代不同,所代表的階級不同,但在其變革主張里,都有明顯的趕超世界先進的傾向。這一傾向從近代到當代,綿延不斷。因此,應該說趕超世界先進代表了中華民族近代以來之一般的心理意識。
二
趕超意識是中國近代以來特殊情況的產物,它大致醞釀于以下三種心理體驗。
1.中外比照下的落后感
自近代與西方交通、接觸以來,中國人民體會最深、最持久的是中國的落后。早期改良主義者馮桂芬所謂中國“人無棄材不如夷;地無遺利不如夷;君民不隔不如夷;名實必符不如夷”;“船堅炮利不如夷”(“制洋器議”,《校邠廬抗議》);康有為所謂“中國土地、財賦、商貨、學校、生徒、兵卒、船艦、鐵路、電線,事事遠遜人”(《列國政要比較》序);毛澤東所謂中國“工農業不發達,科學技術水平低”,“很多地方不如人家”(《論十大關系》等等。所有這些,都是中國人民深沉的落后感的寫照。對落后認識得越深刻,學習、趕超先進的要求就越強烈。這種深切的落后感,是趕超意識的基本心理因素。
2.現實威脅或挑戰面前的急迫感
趕超意識的明顯特征,是它的急迫性。這種急迫性在于所謂的先進不是其他什么的國家,而是資本帝國主義列強。資本帝國主義的貪婪和對社會主義的仇視,使得中國自鴉片戰爭以來,就一直處在亡國滅種的威脅和“和平演變”的挑戰之中。也就是說,資本主義的先進(實力)成了近代以來中國最現實的威脅和挑戰。于是,迅速趕超以取得與其抗衡的實力這一急迫心理,也就成了近代以來普遍的心理現象。這方面的例證材料,在近代以來的文獻中俯拾皆是。其實,“落后就要挨打”這一警句的出現,已足以說明中國人民對落后的警覺和趕超先進的急迫心理。這種現實威脅或挑戰面前的急迫感,是趕超意識的主要心理因素。
3.中華文明和東方大國的使命感
中國是在明中葉以后才逐漸落后的,在此之前,這一東方大國一直處于世界前列,創造了光耀世界的中華文明。悠久的中華文明和東方大國的條件,貢獻的使命感。這一點在近代以來不同階級、階層的代表人物身上,都有顯著表現。如李大釗曾指出:“中國于人類進步,已嘗有偉大貢獻”,將來“可以于世界文明為第二次之大貢獻”(《東西文明根本之異點》1918年7月)。毛澤東說:“我們這個國家建設起來,是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將完全改變過去一百多年落后的那種情況,被人家看不起的那種情況,倒霉的那種情況,而且會趕上世界上最強大的資本主義國家……,這是一種責任。你有那么多人,你有那么一塊大地方,資源那么豐富,又聽說搞了社會主義,據說是有優越性,結果你搞了五、六十年還不能超過美國,你像個什么樣子呢?那就要從地球上開除你的球籍!所以,超過美國,不僅有可能,而且完全有必要,完全應該。如果不這樣,那我們中華民族就對不起全世界各民族,我們對人類的貢獻就不大”(《增強黨的團結,繼承黨的傳統》1956年8月30日)。可見,中華文明和東方大國的身份與地位,們趕超世界先進的信心和勇氣。
上述心理體驗表明,趕超意識是中華民族對近代中國特殊歷史環境的積極反應,是其在新的歷史時期,對世界和自身的重新認識和估價。它揭示了中國落后和由此引起的嚴酷現實,又敢于直面這一現實,給予改變這一現實的出路,這就迎合了歷史發展的趨勢和時代的要求,從而也體現了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發奮向上的可貴性格和理智選擇。因此,趕超意識是近代特殊情況下中華民族生命活力之所在,是一種積極、進取、開放、有為的意識傾向。
作者簡介:
楊宜默(1954--)女,博士,教授,主要從事中國現代史、中國現代思想史的教學和研究,現為鄭州大學西亞斯國際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