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峰
在古詩詞中有一類登臨或登高主題的作品,這類詩詞很常見,可以說,每一首登臨或登高詩詞的誕生,往往也伴隨著一個作者自我形象塑造的完成。
韓愈說過,“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 ”,登臨或登高主題的詩詞大多緣于作者內心的不平。當然,“不平”有多種,可以是迷茫孤獨,可以是愁傷凄苦,也可以是壓抑不快,還可以是悲慨激憤等等。往往在這些情況下,登臨或登高就成了詩(詞)人抒發(fā)情感,一吐為快的一種獨特方式,“鳴”的結果就是登臨詩的產生。通過這樣的方式,詩(詞)人內心積壓的東西得到釋放,從而產生暫時的心里安慰。在這個過程中,往往也就完成了對自我形象的塑造。
每登臨,必有所見所聞,必有所思所念。這類詩詞,在結構層次上很明確,先寫景,再抒情或議論,人物形象在此過程中得以展現(xiàn)。景、情、人之間結合得很緊密。
首先,在情與景的關系上,多數(shù)的登高作品都是以哀景寫哀情,當然也有小部分作品是以樂景寫哀情或以樂景寫樂情。其次,景物描寫起到渲染環(huán)境,營造氛圍的作用,可以給形象創(chuàng)造依托的背景。再者,情感是形象的內在,情感的充實使形象變得“血有肉有靈魂”,更具體,更飽滿。而景物與情感的融合又形成了情景交融的境界。這樣人、景、境、情互相完全融合在一起了,所以,作者所刻畫的自我形象并不是孤立的。
也正因為如此,這樣的詩,它往往具有很強的畫面感,甚至可以說它們完全是一個個完美的鏡頭,一幅幅意蘊深厚、意境優(yōu)美的畫,回味良多,妙不可言。如《登岳陽樓》中的詩人是一個憑軒遠眺,老淚縱橫的形象。而景物,眼前這浩瀚無邊,包羅萬象又氣勢磅礴,震撼人心的洞庭湖,雄奇壯闊,作為背景,讓詩人的形象立刻生動起來。悲己自憐、憂時傷世的悲涼之情讓詩人形象變得飽滿而可感。情與景的交融,又創(chuàng)造了全詩沉雄悲壯,博大精深的境界。這樣,詩人將自己的形象完整地塑造了出來。同時,這一幅畫面又是可感的,閉上眼睛甚至可能想像得到杜甫那稀零而發(fā)白的胡須在風中曳動。這種意境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再如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上片: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詞人登上賞心亭,開篇寫登樓所見,秋色無邊的千里楚天以及滾滾東去的流水,在天際交融,創(chuàng)造了一個宏大廣闊的意境。接著,詞人寫所見所聞與所思: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只能引發(fā)他對江山淪陷的愁恨;此時,樓頭上,一輪落日,失群孤雁的哀鳴,讓他這個流落江南的游子怎能不思念北方故土,自己又何嘗不是那失群的孤雁呢?在這里,詞人運用移情于物(獻愁供恨)與比喻(落日、斷鴻)的手法,從無情之景寫到有情之景,達到了情景交融的境界。同時通過環(huán)境的渲染,又使意境有了蒼涼悲慨的意味。在此種背景下,作者的自我形象已經初步展現(xiàn)了出來。接著,詞人又通過一系列動作描寫來直抒胸臆,展現(xiàn)自我形象:“吳鉤”本為上陣殺敵之物,如今卻閑置一旁,只能一遍遍地看;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把“欄桿拍遍”,以此宣泄內心苦悶,可惜無人明白自己。“看”與“拍”折射出了詞人復雜的內心世界,反映出了壯志難酬的苦悶與激憤。動作描寫把作者的形象完全勾勒了出來。
這樣,通過一系列塑造形象方式的綜合運用,環(huán)境的渲染,意境的營造和情景交融境界的創(chuàng)造,一個內心無比孤寂苦悶,自感壯志難酬,登樓遠望且又激憤不已的詩人形象被完全刻畫了出來,極具畫面感和感染力。
還如陳子昂《登幽州臺歌》,全詩運用動作描寫,情景交融,營造了雄渾蒼涼的意境,塑造了一個登臺遠望,在時空交錯的深邃壯美背景下孤獨的詩人形象。
總之,明確登臨詩詞的功用與藝術境界,將幫助我們準確定位人物形象,準確把握詩歌,更深刻理解詩(詞)人的情懷,進而陶冶情操,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