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許是位最特殊的讀者

劉耐崗

2000年，我開了一家舊書店。

舊書的來源有五，一是去北京、衡水等地的舊書市場批發，往往是數十麻袋雇大貨車往回拉；再就是去德州圖書批發市場，淘那些賣不動的過期雜志和沉積正版書；三是掛出牌子，高價收購散落在民間的舊書；第四個，到印刷廠、圖書館去聯系收購那些印刷過量以及處理的圖書；再者就是說不出口的但利潤最大的一個，到廢品站的故紙堆中去翻撿，我謂之“拾金子”。

這其中，《當代人》雜志給我的收益最大。那天我去北環的廢品站，一個收廢品的人剛剛交完“貨”——一大麻袋的雜志。他認識我，知道我是搞舊書的，就對我說：“我也不倒了，這里都是《當代人》雜志，一位老先生賣給我的，很好看。”他說的“很好看”，是品相好的意思，不破不舊，干凈平整。我很高興地全盤收下。

拿回家一看，確實好看。這是位很仔細的老先生，把一年的雜志都用白線釘在了一起，雖然每本上都有三個孔，但都在邊沿上，不影響閱讀。拿起來跟新雜志一模一樣。當時我賣的最好的雜志，有《讀者》，有《青年文學》，還有《特別關注》等，都是一本一本半價出售的。我翻了翻《當代人》雜志，內容很豐富，包含了文學、藝術、人文、經濟地理、哲學等多個方面，屬于省級刊物，感覺更親切。

我也是按半價出售，沒想到還不到一天時間，就賣完了。我當時沒在店里，回來后問媳婦，怎么賣得這么快？媳婦興奮地說：“是一個中年人全部買走了，也沒打價，還留了個電話，說以后收了這雜志一定給他留著。”

后來我才知道，那個中年人叫張彥廣，我們縣文聯的副主席。他不光自己看，還傳給認識的文友看，幫助他們提高文學水平。從他嘴里，我知道了《當代人》創刊半個多世紀以來，刊發了許多聞名于國內外的優秀作品，如梁斌的長篇小說《紅旗譜》（節選）、田間的長詩《趕車傳》（節選）、劉流的長篇小說《烈火金鋼》（節選）、徐光耀的中篇小說《小兵張嘎》、張慶田的《“老堅決”外傳》等，都是大家的文章。

知道了我這里可以淘到《當代人》，越來越多的人來我的店里找這本雜志。為了滿足大家的需要，我跑去德州、東光、寧津、景縣的舊書市場，跟舊書商們淘換，并撒出英雄帖，高價收購《當代人》舊刊。

作為書店老板，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先睹為快。我幾乎把所有賣出去的《當代人》都讀了一遍。想來，不用花錢買雜志的我也許是《當代人》最特殊的讀者了。

我讀過《當代人》雜志中這樣一篇文章，叫做《生靈的盛宴》，作者是綠窗。全文貫徹了一個詞，“道法自然”。她講人只能等同于自然，枯榮有秩，如同音步入音律。自然界中有很多規律，很多哲學，需要人們去領悟。所謂“悟道”，即是從自然中開悟自己。

從簡短的文字中，我看到了思考的力量。文章中說，普里什文悟到：太陽并不仁慈，只是炙烤，但大地會保持距離，轉過身去，用自己的影子拯救生命。那么，不要怕被遮了光，許是一種保護；不要怕被擋了路，那是要推你走上新的路。

這是何等的智慧。什么人能拐過這個彎兒來呢？大多都是郁悶埋怨甚至憤怒而無能為力罷了。《生靈的盛宴》給了我一股正能量。

后來我試著將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故事寫成文字，投遞給我們縣的文學刊物，很榮幸一篇又一篇被發表了。我嘗到了做書店老板之外的甜果，對自己更加充滿自信。

再后來，縣里的報紙記者找到我，說要采訪我，想推薦我為“最美吳橋人”。我聽了連連擺手，說：“比我有成就的當代人有很多很多，他們才更值得宣傳。”我有自知之明，雖然我撿到了《當代人》這個寶，但跟《當代人》中講到的那些人物比，我還差得很遠。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