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
六支蠟燭叨念你的名字
小姑娘的臉已藏于蘋果葉間
在一個永不結束的夏天
墻頭的酸奶罐散發出淡淡的氣息
一雙小木鞋留在秋千上
還在蕩
為節省告別……
(2004)
大秤閉著,蕩著,斗
已長久無形
桌面比田野還要荒涼
馬被牽進來,再不出去
屋內,坐滿詩人
(2007)
太陽就從停車場升起
上方,是它的白晝
世界突然顯得過大
某種荒涼,像被人居住過一樣
從這里向四處任意延伸
遠處,幾個龐大的身體移動過來
好像為明天準備燃料
又好像繼續穿行某種閱讀:
這里是美國,這里有一種空曠
能夠奪走任何地方的空曠
當俄克拉荷馬廣闊的云層下
一群孩子在像花一樣笑
或者像車那樣哭
那不是睡眠也不是夢的東西
已接管了所有的公路和支線
從姑娘能夠放出風帆的大嘴
霧并未遮擋什么
云的司機跑到前頭去了
草原深處的力量開始涌上:
這里是遠古的黃昏
觀察者合上了眼睛
(2010)
我女兒有圓圓的額頭
適宜照亮玉米
我的過往在她的額頭上閃耀
在麥田急速后退時
玉米遇到坡,便更為密集
于是從教堂門縫我再次看到田野
當麥子的祈禱聲此起彼伏
女兒便走得快,走得急
走過我含淚注視的土地
把一個孩子如煙的痕跡抹去
于是我把我的黃昏鎖在屋里
任金色麥粒從指縫漏掉
一個永遠在笑的嬰兒
便要我把對云說過的話再說一次
禮拜天的空曠便朝此刻涌來
過往已流進年齡又溢出歲月
每顆星星都在光的收益中隱去
于是,從喜悅的金色話筒
傳來另一個星球的聲音:“爸爸,
光芒是記憶,不是再現。”
于是,又一高地從女兒額上隆起
(2013)
在他不再是他時
他的模仿者肩扛兩支大槳
把從白晝盜來的光販運過去
一塊可讓理性流動的大理石
僅藏匿深度所需之空間
于是過去成為現在
告訴嚴肅的塵埃:
大理石內在的神沒有遲疑
任黎明持久裝飾
任壞死的智力啄食風景
戰勝了言辭的石頭,開始奔馳
便再次瞥見搖撼時間的高峰
他離去,為保持它。
(2014)
僅適宜鴿子與閑暇的覆蓋
而他們的匆忙就是他們的陶醉
當財富如影相隨
他們就變得更加相似
守著自身的曠野
你是一粒沙子,仍不屬于沙漠
(2015)
穿過你生活地圖的那幾條街
去參與書的疲倦
走慣的路已經不再是路
夢被拖向更加實在的地方
沒什么在買賣以外了
意味著某件事已經圓滿
日常的臉就是災難的臉
你的自語是說給街道聽的
人群已經涌上
主人的臉就是日常的臉
而你要到哪里跟上你的等待……
(2015)
不語增長,空白習藝
補時補光
從這沉默的給予
交出你的深處,藏于痛處
痛處是去處,已是詩篇
(2015)
寫出即缺失
一種養護,不為詞語所動
已知即無知
思與不思吐出各自的精華
不為存留,為空出
尖端只要純粹
重新因無聲而無暇
(2016)
炮彈也有心
不在乎它們就是工業
為了樂器,它們要長出更新的爪子
為擁抱,不為攻擊
更不為爆炸
它們的夢是人類的噩夢
(2016)
與裸體男人和插翅的馬一起
照料你的花
我在夢里睡著
穿著你的半顆心
你已經在喊:我是你的懸崖
你喊,戒指就從指尖
汲取更多的血
你喊,過去的麥子
就從我們身上醒來
喊聲創造了我的記憶
在一個比愛還古老的世界里
記憶不是夢,是夢的行動
(2017)
星光下的世界沒有問題
這個下午沒有流逝
你的面前是紙
語言不喜歡被說出來
真相不靠揭露存在
這些都是和平的財富
而多大的征兆,已被寫到一起去了
(2017)
一個聲音
不為傾聽而來
已在所有的分貝上開花
從它的核兒走出
回答什么是什么
已經敞開一個多出來的方向
從你之所來
一個墳墓離開了
帶著沙粒中極小的命令
一個你,在那邊望著……
(2017)
因詞之晦澀
不夠用于沉默
已經符合沉默
所減去的
無言,但還不是沉默
一個位置空出來
空著那所有
寂靜由此悸動
沉默才會重啟
這向上的接說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