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鴻鷹
這是一個孤獨而憂郁的周末。吃過簡單的午餐,剛要起身,他突然右腳掌劇痛,幾乎無法挪動,反復試了多遍,拐著走了好久方可勉強緩步而行。經過這件事情,他才發現,自己走路是先邁右腳的。他從不注意腳,腳之被忽略是堅信它們永遠不會出毛病,從來就是供自己驅遣的,像是自己的奴仆,任憑被擠壓、磨損或緊捂,都會任勞任怨,不會有忍氣吞聲的時候。那天,完全沒有顯見的意外或能夠意識到的原因,腳掌卻疼痛難忍,這種事情平生第一次遇到。
腳大概算得上地位最低的奴仆。人們把它放在心里,女人為它操心,涂抹指甲油,進行額外裝修,也是為了給自己美觀得分。男人則是雙腳的恒久驅策者。漢語中有一個詞完美定義腳在人類職業中的決定性位置——“腳夫”。因腳而導致一種行當,使“夫”獲得養家活口的本領和資格。人直立行走之后,腳所負擔的重量大過任何動物。從“羅輯思維”的一期節目里他了解到,只有人類的雙腳可以完成諸如馬拉松那樣長度的長途奔跑,這雙腳讓人類的奔跑能力超過任何動物。腳是可以確確實實地創造自己歷史的器官。
人生最大的不幸,一是失明,二是走不了路。對人類來說,眼睛尚可堅持工作到人類生命最后一刻。在正常結束生命之前,腳則提前完成自己的使命,往往早于眼睛退出一個人的生命舞臺。所以,在中國人眼里腿腳很重要,腿腳不濟,意味著生命的跋涉已接近終點。“連腿腳都不行了,你父親肯定撐不了多長時間”,父親臨終前,一位姑父對我們的主人公這樣說。這個預言只用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被驗證了。
人身上不管什么器官,只有出現了問題,其存在才被注意到。人的每個器官及其附件、配件都不能出毛病。就以腳為例,別說腳掌、腳底、腳背、腳踝、腳趾、腳后跟,就是腳指甲,也斷斷不能出一點岔子。
人類在一生之中,據說雙腳平均觸地次數超越一千萬次。人類雙腳具有驚人的承重能力。一個體重五十公斤的人,雙腳每日累積承受的總壓力竟在幾百噸上下。雙足反反復復做無數動作,支撐著人在世上的任何正常活動的運行,經歷著難以想象的驚險、挑戰、傳奇。
“足”是漢字的一個部首。東漢許慎《說文解字》曰:“人之足也。在下。從止口。凡足之屬皆從足。”百度一下,與腳相關的那些詞一路排開:躍、跌、跖、踩、跑、跳、跪、跌、躊、踢、躥、躑、踹、踴、跪、蹈、蹺、蹲、蹭……,大多具備動感及方向寓意。
腳作為腿下部的延伸物,易被觀察和思考,具有很多人文含義。腳這個器官很奇怪,會給人不同的心理感受,歷來是中國古代文人的一大話題,從李煜、李漁,一直到沈復、柏楊,文人們對腳的興趣沒有停止過。
司馬遷在其《史記》中稱:“臨淄女子,彈弦,咕纏”。其中“咕纏”可能指纏足,或許僅限于少數風月場所中的女性所特有。五代時,《韓熙載夜宴圖》中的侍女也都是天足。但杜牧詩中有“細尺裁量約四分,纖纖玉筍裹輕云”,人們認為是纏足了。清代人余懷卻在其《婦人鞋襪考》中說,“考之纏足,起于南唐李后主。”
中國女性雙腳絕不露出來,自古即有傳統。某次文學研討會上,社科院有位女學者說中國古-代女性用品中最偉大的發明之一是“套鞋”,說女性睡覺時穿戴在腳上,異常精致實用。確乎如此,《白鹿原》第十九章寫到,得知小娥死訊后,白孝文派人打開窯洞,這才發現:
小娥上身趴伏在炕上,一只胳膊壓肋下,另一只胳膊伸到頭前的炕席上,一條腿壓在尻子底下,另一條腿吊在炕邊下,通體精赤,只有一雙小腳上纏著裹腳布,勒著套鞋。
接下來我們看到:
一件夾衫壓在她身下,從精赤的身子和腳上的套鞋判斷,她被殺的時間是在夜里,因為套鞋只有夜里脫了衣服睡覺時才換穿的,這些都是很容易做出判斷的生活常識。她的死因似乎更容易猜斷,既然脫得一絲不掛只穿套鞋,肯定是某個野漢子跟她鬧翻臉了殺的或是一伙野漢子爭風吃醋失敗了報復殺了,對于這個臭名遠揚的官碾子女人,除了奸情不會再有什么更深更多的因素令人思索。
這是孝文的判斷。可見,即使身上不穿衣服,也不能赤著雙腳,舊時代中國女性的腳如此隱秘。明代蘇州吳江小才女葉小鶯只活了十七歲,卻有《返生香》等傳世。她在《艷體連珠》里寫到,“蓋聞步步生蓮,曳長裙而難見;纖纖玉趾,印芳塵而乍留。故素谷蹁躚,恒如新月;輕羅婉約,半蹙瓊鉤。”意思是說,女子的腳藏在拖地的長裙里,纖細的腳趾也只能從她們的足跡上辨別出而已。
這在別的國家也不例外,英國作家約翰·福爾斯在其《法國中尉的女人》中說,女性的軀體從來沒有像十九世紀那樣隱蔽。小說開場講到,凡是細心觀察的當地的人都會發現,女主人公莎拉“穿的艷紅裙子窄得驚人——也短得可怕,因為從她那件綠色大衣下,從那雙靈巧地踏著路面的黑色皮靴上,露出了一雙白皙的腳踝。”
腳秘是否不示人在不同國家不同時代情況有差別。在出訪伊斯蘭國家摩洛哥的時候他發現,這里的女性即使頭蒙得很嚴實,腳卻可以裸露,而且不必穿襪子。在一家特產店選擇禮品的時候,他看到那些年紀很輕的女店員,頭被包得緊緊的,白嫩的雙腳卻從造型簡單的涼鞋里漂漂亮亮地裸袒出來。在一個大企業家寬敞的客廳里,他看到墻上的一幅畫很吃驚:畫面上有幾位穿著不同的女性,無論主仆,均赤腳懶散席地而臥。在機場的商店里,漂亮而友好的小店員穿著長長的黑袍,但白嫩的雙腳在小巧的涼鞋里頗為奪人眼目。前幾年,在埃及國家博物館一本圖錄中他還看到,那些阿拉伯婦女光著大腳,旁若無人地坐在花園的臺階上,這在古代的中國,那是斷斷不可能的。
若干年前,他在武夷山有過一次順江船上游覽的經歷,劃船的艄公能言善辯,邊擺渡,邊介紹兩岸景物及傳說,一雙大腳如同蒲扇般鋪在船上,確保人總能牢牢地穩于船上。與老艄公同船的女兒,同樣赤著一雙紅潤而寬大的雙腳,這雙腳穩穩地立在船上,自信驕傲,任憑風吹雨淋。福建女畫家韋江瓊擅畫國畫,其畫作中的漁女,大多腳面寬大、十指分開,終日裸袒于烈日海風之中,異常飽滿、剛毅、結實。裸足是海邊人們的生活常態,畫面無疑來源于福建漁家現實生活。
在西方文學中,腳的故事很早就獲得了自己的地位。希臘神話中有個人物叫安泰,據說他的雙腳永遠不能離開大地。安泰俄斯即安泰,是大地女神蓋婭和海神波塞冬的兒子,居于利比亞。安泰俄斯力大無窮,只要他保持與大地的接觸,就可以從母親那里持續獲取無限的力量,就不可戰勝。安泰強迫所有經過自己土地的人與自己摔跤,并將對方一一殺死,收集和積攢死者頭骨為父親建造一座神廟。當希臘神話中最偉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經過利比亞時,發現了安泰俄斯的秘密:安泰的無窮力量來自腳與大地的接觸。在兩人的戰斗中,赫拉克勒斯將安泰舉到空中,使其無法從蓋婭那里獲取力量,最后將之扼死。雙腳成為生命與力量的源泉。西方文學中另外一位以腳改變命運的,就是仙度瑞拉(辛德瑞拉),這位水晶鞋的成功試穿者,因分毫不差的完美雙腳,才開辟出自己美好的末來,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法國當代作家勒克萊齊奧寫過一個名為((腳的故事》的中篇小說。女主人公尤金娜出生時,她母親的第一個舉動就是數數女兒的腳趾是不是十個。后來尤金娜經常回想起自己幼年時含著大腳趾睡覺的經歷。長大了無法做到了,就把自己的大腳趾放進男友的嘴里,問他是什么味道。其實她天生平足,受了許多苦才得以矯正。作家反復描寫人物雙腳的形態、活動與溫度,寫腳與孤獨,與滿足,與喜悅、悲傷的關聯。比如她與薩穆埃爾做愛后:
他們的腳在歇息,薩穆埃爾歪向一邊,足弓皺起,腳趾撐開,尤金娜的腳則是直立著,擺脫了床單,腳指頭豎起來以便更好地抓住晨曦的輕撫,留住夢中的驚喜。
在小說最后,尤金娜生下女兒歐拉麗,也經常數女兒的腳趾,有時她會邊哼母親給她哼過的兒歌《這只小豬》邊數腳趾。生命新的輪回就這樣再次開始。
這位尤金娜對腳如此癡迷,使我們的主人公想起一雙在初中時代曾經像閃電般擊中他的腳。那是屬于一位女同學姐姐的雙腳。初中時期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一段經歷,良好的班風,少男少女自由相處,把大家健康地聯系在一起。這得益于班主任獨特的教育引導理論與實踐。當時他所在這個班的男女同學經常來往,在一起聚會、玩耍、聊天,與別的班男女同學不相往來。班主任胡老師認為,少男少女多來往、多交際,會破除男女同學之間的神秘感,讓關系正常起來,而男女同學一旦正常交往,就會消除了暗地里偷偷摸摸的來往,一起玩,一切都擺在明面上,理性、熱鬧、有意思,自然可以消除早戀。事實證明,男女同學的正常交往使大家關系正常,互相關心,其樂融融,自然共處。有幸在這樣的集體里與異性正常相處,為天真無邪的歲月留下了極美好的記憶。
少男少女經常在夏季晚飯之后相聚,大家會騎著自行車到居住條件好的同學家,聊天、吃東西,熱鬧一陣后散開。有天晚飯后他與幾位同學來到作為班長的女同學家。女班長長得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永遠干干凈凈、大大方方,為人處世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從容不迫,很有親和力,大家愿聚在她周圍。她能力強,家庭生活條件好。父母是很有威望的電影放映員,子女眾多的一家人其樂融融,有好幾個居室的大房子,總是窗明幾凈。
大家正在說笑的時候,女同學的三姐出現了。這個姐姐也就比她大三四歲的樣子,見到這位姐姐,他立刻生出“養在深閨無人識”的感觸。這位姐姐白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不比銀幕上見過的電影明星差,即使今天看來也絕可沉魚落雁。羞澀與大方,細嫩與康健,高挑與勻稱集于一身,唇紅齒白、芳香四溢、高貴優雅,那種纖細與飽滿兼有、婉約與爽快并存的樣貌,一下子擊中了他。這位姐姐似乎剛洗完澡,一頭長發淋濕了包裹著雙肩的衣物。她雙手交叉端在前面,身上散發著濕潤的、香噴噴的氣味,什么首飾都沒有戴,什么妝也沒有落在臉上,就這樣,她走過來了,她年輕的目光轉向他,與他四目相對,時間短得可笑,怕是閃電劃過的時間也要比這長。但驚鴻般的四目相交,讓他面紅耳赤、張口結舌、狼狽不堪。這位三姐停在他身邊,對方的慌亂出乎意料,使得她不得不調整自己,讓本來可以脫口而出的話語轉個彎、潤個色,裝飾上一層薄膜。
他的心臟狂跳不止,瘋狂得像要從嗓子眼兒里冒出來似的。他的雙耳嗡嗡作響,什么也聽不見了,他發現自己手腳大而無當,雙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姑娘端著手直視著他,好像是說,“哎呀,你爸爸是我們的高中老師啊,他教過我們生物課呢!”他卻好像什么都聽不到,仍然手足無措,支支吾吾,卻什么也聽不到。面對一雙美目,他趕快把頭低下來,雙眼躲開這位姐姐,垂到地上。結果,他的目光恰好落到了這位姐姐的腳上——
這是一雙如何完美的腳啊。濕潤得如此透明,粉嫩得如此脆弱,白皙得如此徹底。幸好那個時候不興給腳指甲涂抹顏料,令其天然面目得以完全呈現。說是絢麗那是過于夸張了,說是潤澤那是過于偏激了,但確乎飽滿得那樣自豪、羞澀得那樣奪人眼目。這雙腳懶懶地隨意安頓在一雙淺色塑料小拖鞋里。雙腳完全透明,像是水晶和白玉,沒有一丁點兒雜質。白,難道不是所有色澤中最偉大的一種嗎?富有詩才的人們,誰不愿把詩情獻給膚白、齒白、手白的女性呢。每當腦海里浮現出同學姐姐的這雙腳,他就想,如果是在古代,這雙腳是不是可以換得一座城池啊。
對于相貌平常的姑娘來說,腳長得美,會是對其他缺憾的一項極大彌補。清楚意識到自己的美到底在哪里,會不失時機地揚長避短;意識不到的,即使有美,也會被白白埋沒。有次他接待一位送書的河南姑娘,這位姑娘本來相貌平平,四肢一般,眼睛不會說話,冬天處見的時候,即使上身包得再緊,再想突出重點,也斷然不會欲蓋彌彰。因腳塞在一雙雖不難看的靴子里,落滿了灰塵,后跟的泥巴透露出生活的困窘。第二次見面是盛夏,女孩穿了一雙造型很好的涼鞋,一雙白嫩而纖細的美足隆重出場。她仿佛有意為之,一身搭配一般的衣服乏善可陳,粗糙的頭飾恰到好處,仿佛全身其他部位均無法與這一雙涼鞋里的腳爭搶風頭。在交談中,她不停變換站姿,或許就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談話是在街邊進行的,在翻看她帶來的書的時候,他時不時地感到姑娘為這雙腳自豪。
腳成為人與人接近或交流的一個重要入口,也會成為開啟人的欲望的一個肇始嗎?南非作家庫切有部小說叫《等待野蠻人》,作品講述一段某虛擬帝國對游牧部落發動戰爭的虛擬歷史。沒有確定的時間、地點、人物,有的是一個虛構的帝國,一段虛構的歷史。故事的敘述者是一位駐扎在帝國前哨的老行政長官,他在這個荒涼的邊境打發著自己的歲月。他同情從沙漠深處捉回來的“野蠻人”,他收容掉隊的受傷的“野蠻人”女孩,悉心加以照料,最終親自把女孩送回她的族人那里。他與這位“野蠻人”女孩的親近,就是從腳開始的,他脫去她的鞋子,為她洗腳,按摩,接近姑娘的內心,同時也產生了對姑娘的強烈欲望。
每個人的腳都有自己的故事。
他的腳在童年時代曾經飽經滄桑。不被大人重視的童年,相當具體地反映在穿戴上。對他來說,夏天不穿鞋是太經常的事情了。貧困的家境,只能滿足孩子們最起碼的穿得上、不受凍,至于衣服、鞋子的多樣與美觀,那是過于奢望的事情。小孩子的鞋磨損率如此之大,以至于超出大人的想象很多。父母們很難猜到孩子們如何擁有那么多把鞋穿壞的本領。父母們當然也是很健忘的,他們不明白,自己就是從童年的苦惱與局促中走過來的。伊朗有部電影《小鞋子》,兩個孩子因為一雙鞋,因為擔心受到大人的責備,演繹了多少辛酸、委屈,所有這一切,都是人們所共同經歷過的。難道一旦成為“大人”,就會自動將過去清零,忘記自己童年的雙腳如何歷練,在童年的那些甘苦中,腳受過怎樣的委屈,自己曾經如何與父母激烈較量。
貧困使人早熟、嚴苛、耐勞,過早地明白千萬不要奢望什么。鞋的匱乏,令我們的主人公夏天自然而然地選擇更多的時候打赤腳。況且在當年,光腳在孩子中間是那樣的普遍,大家像比賽一樣,一到夏天就赤著雙腳出門瘋玩。富裕家的孩子赤腳是嘗個鮮,家境差的孩子則是無奈的常態。小鎮上的爐灰渣馬路,留給了他雙腳尖銳的不舒適感,那種刺痛、酸麻,雖易于很快被忘記,但夏天時的灼燒,深秋時徹骨鉆心的寒意,卻足夠銘記一生。這雙被迫失去佑護的、完全解放了的、無拘無束的腳,經常奔跑在爐渣鋪就的馬路上,跟隨在大孩子們嘯聚野外的隊伍后面,踏過黃土、沙地、泥坑,踩過荊棘叢,跳過沙棗刺,這雙萬能、辛勞、苦澀的腳,無時不在覬覦著、艷羨著別人的鞋子。
鞋子的匱乏作為中國人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普遍面臨的問題,反映的是一個國家大范圍的貧窮及物資匱乏。小孩子穿不上合腳的鞋,是中國帶有普遍性的問題。曾經看過一部話劇,應該是過士行編劇的。里面有個小伙子說了這么一句臺詞——我從小到大就沒穿過一雙大小合適的鞋!一下子讓全場爆發出會心的笑聲。孩子腳長得快,在節儉已經成為習慣的父母那里,其固執的集體無意識就是,買鞋要給孩子留出很大余地,既等孩子腳長,也可以大傳小。困難年代撿別家孩子穿過的鞋,同樣極為普遍。能夠穿上尺碼大小正好的鞋,那是家境極好的孩子才有的運氣。
上中學后,因為有一位在發電廠工作的姑姑的悉心慷慨,他腳上擁有了一雙足以令他驕傲的“回力”。這是工廠發的勞保膠鞋——淺綠色,高腰,系帶,鞋底彈性極好,當時算是有相當檔次的物品,既是便于跑跳的運動鞋,也是有相當美學及實用價值的日常用鞋。姑姑大概一個季度發一雙,她每次都按照侄子雙腳的尺碼申領。這種膠鞋在冷冬時仍能具有一定的保溫性。但保溫性在熱天就是突出的毛病,特別容易滋生腳汗,強大的“捂汗”功能,使腳底終日冒汗,雙腳長期踩在橡膠鞋底上,導致腳底發白、蛻皮,難聞的味道由于極難散發,散發出來愈益不得了,這是橡膠鞋的通病。
腳是有不同類型的,單從形狀上看就有很大差別,這一點誰也不會格外留意。據說依據腳趾的形狀及長度,人類的腳可以分為埃及腳、羅馬腳、希臘腳三種。埃及腳是腳型中最普遍的——大拇指比其他四根腳趾長。不過腳長得好不好,與腳型關系不大。女性的腳長得好,魅力不會輸于手。有次在地鐵里,他看到一位靠在門邊的姑娘,異常清新脫俗。姑娘是一望便知的南方人,身材修長、凹凸有致,一雙穿在簡約涼鞋里的美足,熠熠生輝,雙腳的腳指頭基本上一般齊,像用尺子卡過一樣,長短差不了幾毫米,如珠似玉、晶瑩剔透,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在人們眼前無言訴說著什么——修長白皙、安靜寂寞,卻異常魯莽唐突而不自知。現在他才知道,這種腳叫羅馬腳,五根腳趾長度差不多,沒有特別凸出的,整體看起來似正方形。而姑娘腳上的那雙涼鞋結構異常巧妙,看似只是用一兩條帶子就交代清楚了,不同方向干脆利落地結構出一個簡約物件,與那雙青春奇妙的腳掌相得益彰。擁有羅馬腳的人是比較罕見的,據說還特別適合跳芭蕾舞。這次算讓他長了見識。
早年總是聽姥姥說“二腳趾長,親爹不親娘”,而所謂的希臘腳就是第二根腳趾比其他長,有種說法認為通常擁有這種腳型的人四肢修長,有所謂研究發現,擁有希臘腳的女性不一定是美女,但美女絕大多數都符合第二根腳趾較長的特征。更有趣的是,紐約自由女神、希臘諸神雕像都是這種腳型。達·芬奇《麗達與天鵝》(1510年)、布歇《梳妝的維納斯》(1751年)、達維《帕里斯和海倫的愛情》(1788年)畫面上的主人公都是希臘腳。他倒認為,腳是否漂亮除與腳型無關,而且與身材是否修長、長相是否漂亮不一定總是成正比。話說回來了,漂亮的人,在方方面面都是看上去感覺到勻稱和諧,讓眼目舒服,讓你打心眼里體會到舒適、自然,而所有細節上一點毛病都沒有的人,遺憾地,總是那樣的少。
二0一六年中秋節次日,由于沒有找到激動人心的影片,沒有值得期待的外出,節日變得異常漫長難熬。無聊中,他翻看到VICE微信公眾號里有這樣一則簡報——《希拉里的腳太丑,被網友嫌棄》。該消息說,WikiFeet評論員“已經徹底把足部是否性感和政見是否高明兩件事掛上鉤”,政見不同可以忍受,腳太丑不可容忍。一個名叫Big Daddy Wizz的網友說,“這好比Paula Deen整個人叫我嘔吐,但她的腳客觀講挺不錯”。Paula Deen是美國著名烹調大師兼美食節目主持人。她曾因在工作時間,用到“nigger”(黑鬼)這個詞,并說希望把黑人打扮一下跳白人的舞蹈,從而使之面臨事業崩盤的局面。
責任編輯 季亞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