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工作四天，行不行

張燕

經常有一些“雞湯文”稱工作是自我價值實現的最佳途徑，但對于那些每天加班到筋疲力盡的人來說，這種雞湯太過油膩，如果有選擇的話，他們情愿每天少實現一點自我價值。

這方面，培養出億萬剁手黨的馬云看起來更了解人們的心理，他稱人工智能可能帶來一些益處，比如減少人類的工作時長，未來三十年，人們每天只需要工作四小時，可能一周工作四天。

這樣，真的好嗎？

每周工作天數不斷減少

讀讀英國作家狄更斯的小說會發現，在大約兩個世紀前，工廠里的工人們幾乎沒什么休息日，每天都在加班加點干活，甚至十一二歲的孩子都處于長時間高強度的體力工作中。按照現在的標準，那時候遍地都是“血汗工廠”。

現行的每周五天工作制則是在上世紀初才出現的。1908年，美國新英格蘭地區的一座磨坊成了第一家推行一周工作五天的美國工廠。因為猶太人的周六是安息日，而基督徒的周日是安息日，為了遷就猶太人，磨坊給了工人們兩天的周末假期。其他工廠隨后也這么跟著做。1926年，福特汽車的創始人亨利·福特決定在周六和周日關閉他的流水線工廠，讓員工休息，真正開了雙休日的先河。

最初的五天工作制，屬于減天不減工作時間總量，休息日的工作時間會平攤到其他五天中。當時美國的工人平均一周工作49小時，這讓最初的五天工作制變成了“偽五天”。而真正能讓人們保質保量地休息五天，是在上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前后出現的。

大蕭條直接導致人們每周的工作時長從49小時減至40小時，經濟學家認為縮短工作時間有利于降低高企不下的失業率，兩天的周末遂被采用。當時的美國總統胡佛為了應對經濟蕭條下的各類經濟問題，開始了大范圍試點一周40小時工作制。經濟危機之后，這種勞動制度被保留下來，并被廣泛接受。

20年前，人們的工作時間被進一步壓縮，這次走在最前面的是法國人。

法國社會黨總理若斯潘于1998年6月通過一項法律，出臺了每周35小時的工作制，這意味著法國人每周只要工作四天半。四天半工作制的初衷是減少雇員的工作時間，使雇主不得不用多雇人的方法完成同樣的工作量，這樣就達到了增加就業的目的。時任法國就業部部長的奧布萊表示，此舉每年至少創造了10萬個就業機會。

四天半工作制被不少人詬病，但美國一些地區甚至在此基礎上開始嘗試每周只工作四天。

2008年，美國猶他州政府公務員開始執行每周工作四天（周一到周四）、每天工作10小時的政策。通過每周五政府機構的“歇業”，猶他州政府期望可以減少在電費、供暖費及公車油費等費用上的運營成本。

美國農村地區超過100個學區執行每周上四天學的安排。這些學區通常將每天的教學時間延長一小時或更長時間。四天工作制在學校的實行通常是為了在交通、供暖及代課教師等方面節省開支。

如果一個工人從一周七天無休的維多利亞時代穿越到一周只工作四天的現代社會，估計會由于清閑而手足無措。可這就是過去兩百年的趨勢：人們每周的工作天數不斷縮短。

關于八小時工作制的斗爭

人們不斷減少的不僅是每周工作的天數，還有每天工作的時間。

每周固定休息日是工會和資本家斗爭的結果，每天工作八小時同樣如此。最初在工廠中人們每天工作12個小時是家常便飯，有的甚至還要干14個小時。

1817年8月，英國空想社會主義者羅伯特·歐文提出每天工作時間不超過八個小時的想法。其后由于歐美資本家對勞工的剝削不斷加劇，北美的工人率先實行罷工并走上街頭抗議，倡導實行八小時工作制。

1886年，美國有25 萬工人參加了爭取八小時工作制的游行示威活動，這場以芝加哥為中心的斗爭也是之后五一國際勞動節的由來。

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四天后正式宣布法令，實施八小時工作制。美國則等到1938年，時任總統羅斯福簽署《勞動公平法》才真正從法律層面確定了一周五天，每天八小時的工作制度。日本的這一制度則更是要等到二戰后的1947年才得到確認。

雖然法律上保障了勞動者八小時的權益，但在具體實施中每天工作時間的貫徹并不徹底。時至今日，加班加點工作的情況還經常發生，不僅出現在工廠中，在一些寫字樓里問題更嚴重。

其實從辦公室離開，也并不意味著在八小時之外沒有加班，因為現代化的溝通方式極大地消除了工作與生活的界限。有人晚餐時一直埋頭看手機，他可能并不是在娛樂，而是在加班。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反對加班，嘗試把更多的時間留給自己。

瑞典斯坦瓦特達棱斯療養院一直在嘗試縮短工作時間，但并沒有減少員工的薪水。他們認為，世界各地的人都在不斷延長工作時間，但這卻未必能確保更好的用戶體驗，也未必能夠確保員工滿意度和效率得到提升，因此反其道而行之，縮短每年的勞動時間效果可能會更好。

在嘗試半年的六小時工作制后，這家療養院的護理人員感覺壓力降低了不少，精力更加充沛，他們的護理質量也得以提高。雖然研究人員表示，目前就對最終結果下判斷為時尚早，但這項嘗試的確表明，這家療養院的工作效率提升了，員工離職率也下降了。

促進就業還是提高效率

從工作時間的演進可以發現，無論是每周工作的天數還是每天工作的小時數，其縮短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促進就業的考慮。因為不合理的工作分配一直危害著整個社會。一些人工作過度，甚至以身體健康和家庭生活為代價，與此同時，卻有人就業不充分，需要更多的工作機會。

越來越多的研究和企業案例表明，減少員工工作時間可以提高生產力，提高員工健康狀況，以及降低人員流動率。《美國流行病學》雜志的一個研究發現，每周工作40個小時的人，比每周工作55個小時的人精神狀態更好。還有發現稱，如果能將工作和休息合理安排，人們可以在更短的時間內做完分量差不多的工作。按照這個邏輯，人們的工作時間還有潛力繼續向下調，而工作量可以不受影響。

最先可能出現的是類似于上世紀20年代那種“偽五天工作制”的“偽四天工作制”，即在四個工作日里每天多工作一兩個小時，這樣在保證總時長不變的情況下，每周能多休息一天。

美國人戴維·史蒂芬斯就在其位于美國休斯頓的公司嘗試了“偽四天工作制”。實施這種工作制度后，員工士氣變得高漲，也更少請病假。雖然竭盡全力工作10個小時比8個小時更吃力，但他們還是更喜歡一周工作4天。公司也發現，縮短工作日是個吸引或留住優秀員工的新方法。

英國獨立智庫自治學會認為，一周工作四天對雇主和員工來說是雙贏的選擇，也是未來發展的方向。“我們想改變人們的觀念，讓大家更好更高效地工作。”智庫專家威爾·斯特朗說。

除經濟效益外，重新分配勞動時間還會帶來社會效益，比如一周工作四天可以促進男女平等。盡管女權運動已經有了很大的成果，但女性依然比男性多承擔了60%的家務勞動。一周多一天的休息時間，會不會讓男性分攤更多的家務勞動呢？至少自治學會認為，一周工作四天能從一定程度上促進男女關系的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