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芽
有沒有
哪一個重大的時刻
你覺得自己正在經歷
情感末日?
是情場失戀?
是商場失意?
是友情終結?
還是親情崩塌?

或許我們可以代入這樣一個場景:你成年之后就獨自一人在外漂泊闖蕩,有著隱秘的性向(這是家庭成員之間疏離與對立的一個前提)。你有一個家,媽媽、妹妹、弟弟,還有一個未曾謀面的弟妹。之所以未曾謀面,是因為你已經12年沒有回過這個家,某一天,你突然得知自己患了絕癥,將不久于人世,然后你決定回到家里,把這件事告訴家人。
于是,在一個周末,飛機落地,你打開了家門。
這就是多蘭電影《只是世界盡頭》,也是邵斯凡版話劇《只不過是世界末日》故事的起點,而后向前涌動,途徑一個悲傷的內核,最后流向光明燦爛與污濁暗流交融的世界盡頭。

就像每一個悲傷的故事都會穿一件甜美的外衣一樣,《只不過是世界末日》的那件外衣叫—歸家,我回家了。
無論你經歷了疲憊、無助、遍體鱗傷,還是成就、榮耀、出人頭地……最終都想要回家,但家究竟能不能成為你的歸宿和港灣?
歌曲《Home is where it hurts》悄悄響起,伴隨著歸家的腳步,蒼涼、叛逆,像曠野上奔跑的風,應該有人覺得難以忍受,也會有人覺得很帶感吧?
在周末這一天的時間里,陸毅和家里的每一個人都有一段對話,每個人都個性鮮明。弟妹表現出的是沉默和無可奈何:“不會改變任何事,這不是我的角色,對嗎?”妹妹既叛逆又依賴,她和陸毅討論自由和青春—我們執拗又努力地去過這一生,就是要擺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妹妹是找尋自我的那個。無厘頭媽媽有的是思念和愛:“我不了解,但是我愛你,誰也不能奪走我對你的愛。”弟弟雖然犀利、暴躁、不耐煩,卻實實在在是個溫柔的人,他真正的懂陸毅,用自己的自由換了陸毅的自由,不然誰甘愿困于家的囹圄?世界那么大,誰不渴望自由和冒險呢?
每個人在末日的情感點都有所不同,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處理和表達方式。
家人喋喋不休地跟陸毅分享這12年里他未曾參與的家庭生活,以及家里的一切,每個人都在說著一些什么……就像在和他做最后的告別。陸毅很多個可以脫口而出的瞬間無一例外地變成了欲言又止。他的話很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傾聽,微笑,或許這是一個緩解尷尬的好方法。

這個過程中,他們彼此對話,又似乎毫無聯系,不斷地爆發爭吵又重歸于好,讓人疲憊。
家為何會傷人?我們為什么很容易就去攻擊“親密關系”里的人?大概這就是有恃無恐吧,因為我們心里都清楚,家人怎么都不會離開我們。
最后那次爆發讓人覺得頗為痛快,酣暢淋漓,但這種感覺過了之后是清晰的難過,還有不可名狀的傷悲和難以言喻的解脫。
情感末日,只不過是世界末日。這就是家啊。
《只不過是世界末日》,其實是個很中國的故事,里面彌漫著看不見但無處不在的說不口出的愛,被血緣關系所牽絆的、毫無理由的愛,這種愛幾千年來根深蒂固。
你愛你的家人,這需要理由嗎?
但它又中國得很不純粹,幸好如此。中國人的親情用戲劇的方式表達的責任和道德感占多,它需要站在一個小山坡上制定標準,講究孝道,但那不是愛,只不過是人骨子里原始奴性的啟動器罷了。
而在《只不過是世界末日》中,這種親情的表達顯得更為難能可貴,它有些驚慌,有些尷尬無措,甚至有些猶豫和勉強。
故事最后,黃昏的光影靜默而溫暖,陸毅什么都沒說,只是選擇了一個人再次離開。這樣的結局竟然讓我想到一個詞:慈悲。
陸毅在家人的希冀中繼續保持沉默,只要他還活著,對家人來說,就是解脫,所有人的解脫。
請記得,如果你是陸毅,這不是一個玩笑,因為一旦你接受了這個設定,把所有的沖突矛盾和看似難以忍受的喋喋不休,代入到這個設定中—你就可以感受到那些細膩、溫柔卻欲言又止的細節的力量。還有不可名狀的傷悲和難以言喻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