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性視角下高校創業教育情景學習模式研究

任宗強,梅　亮

(1 溫州大學，浙江 溫州 325035； 2 清華大學，北京 100084 )

隨著“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理念的深入推進，創業教育在推動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中的基礎性作用進一步增強。適應新形勢、新要求，推進創新創業教育改革是高校今后一段時期內深化高等教育綜合改革核心主題之一，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突破口[1]。高等教育部門需要針對大學生這類創造性群體的特征，結合創新創業的內在規律，積極探索新的教學理念、培養模式和教學內容體系改革，以更好地培養適應時代需要的創新創業生力軍[2]。但創業教學不同于傳統教學體系，課堂與社會、理論與實踐的二元融合問題一直困擾高校創業教育的發展。本研究主要基于大學生創業活動的嵌入性視角，分析如何通過情景學習(situated learning)有效促進創業教育理論與實踐的融合。

一、創業教育的情景學習特征

創業活動是一個嵌入并適應、改變現有產業結構和市場格局的過程，具有內在的關系復雜性和情景依賴性[3]。同時，創業又是一個發現和捕捉機會并由此創造出新價值的探索過程，因此，創業者不應被動地適應外部環境，而應該通過實踐學習來主動適應社會需求，在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中嘗試、檢驗自己的創新想法和思路[4]。但現有創業教育的方法和內容存在兩種偏離傾向：一是創業教育理論性太強，很多教學內容脫離社會實際，即使采用廣泛的案例教學法也存在著時效性、普適性不強等問題。二是過于強調應用性和實用性，很多實踐教學追求“創收或辦公司”、或將創業教育等同于“技能教育”，達不到理想的教學效果[5]。

(一)創業學習是社會化參與的情景學習

傳統的課堂往往是學習有目的性、非情景化的抽象知識，而創業學習是嵌入在社會化實踐中、情景中和文化中，表現為開放式、涌現、迭代與自我強化的過程[6]；創業學習也被看作是社會化學習、冒險學習(learning by venturing)或行動學習[7]。人們普遍認為創業學習應定位于社會化參與情景中：一是在知識實際應用的真實情境中呈現知識，把學與用結合起來涌現出新知識；二是通過社會性互動和協作來進行學習，如參與社群實踐，以促進個體發展[8]。

情景學習可以加快創業者對經營環境的理解，有效實現創業機會、創業團隊和資源三個要素的動態匹配[9]。Wing Yan Man(2012)認為創業者教育應放在實際工作場所或模擬環境中，為他們應用所學知識提供機會，以便積累一手經驗并從中得以啟發。同樣，很多學者主張大學創業教育應為新手提供社會化嘗試的小利基空間，把學到的知識運用到實際生產過程中，對生產要素和生產關系進行創造性組合，在虛擬情景中體驗和感受創業過程內在規律，并不斷嘗試、檢驗和完善自己的新思路和創意。

情景學習能有效整合創業實踐和理論、幫助學生形成知識和資源快速轉化的能力結構。情景學習把“情境性(situativity)”作為認知行為的基礎，并通過承擔責任、參與任務、與同事研討等方式獲得支持[10]。大學生創業學習符合情景學習的特征，往往最初從事邊緣性的活動(觀察、觀摩、詢問等)，通過導師引導，與他人交流互動并逐步參與集體活動，最后形成一個實踐共同體，把個人認知放在開放式的社會情境脈絡互動中，培養發現問題、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從而實現理論知識和創業實踐的融合。

(二)創業教育在于營造情景學習的空間

高校創業教育的重點仍是教育，是在認識創業行為規律的基礎上實施的教學活動，重點在于系統性地培養大學生創新創業精神和能力，為學生的長遠發展提供一種基礎知識和素質教育。但很多書本理論都是結構化、抽象化、概念化的知識，很難在實踐中直接應用，創業教育及培訓應提供合適場景和氛圍，促進知識應用、吸收和轉化，通過主動性認知和直接體驗，深化對理論知識的理解，從而培養學生在不確定環境中的創造性思維和應變能力。

另外，創業是產品(服務)從創意產生到被認可、接受的社會化融入過程，創業嵌入性的網絡位置、結構及其關系強度不同，產生社會資本與績效也有差異。大學生在錯綜復雜“盤絲洞”內，需要平衡與各方競合關系、更好地獲取創業資源和知識[11]。大學創業教育也應考慮這種應用情景，使得教學過程與創業過程相一致，掌握在實踐中整合資源、處理復雜關系、構建競爭優勢的技能。情景學習也可以拉近創業教育與市場的距離，將個人知識和資源在市場引導下轉換為現實價值，使創業教育既能走出象牙塔，又不背離理論教學的基礎。

國內很多高校在推進創業理論與實踐融合方面做了大量嘗試和探索。例如，在校園內設置手工作坊、創客空間，以及采用案例教學、創業大賽、沙盤演練等教學模式；走出校園參與校企合作的“第二課堂”、創業項目體驗等實訓學習，這些教學方式都強調社會化參與、互動交流以及經驗學習，充分調動學生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性。但這些教學方式并沒有將大學生創業行為特征與情景學習有機結合起來，特別是與創業過程相關的情境特征被忽略了，也無法提供有針對性的教學方式。Corbett (2005)也指出，創業領域研究的認知學派觀忽略了工作場景中大部分隱性維度，呼吁進行“更細度化的研究”[12]。

二、從創業嵌入性視角構建創業情景學習框架

情景學習理論包含三個核心概念，即實踐共同體(community of practice)、合法邊緣性參與以及導師(師徒)制，強調初學者從外圍工作逐步融入共同體，通過引導學習、迭代學習去理解和反映環境狀況并引導他們在共同體中的行為，同時獲得合法性身份認同。因此，從情景學習角度出發，高校創業教育體系改革與完善應從大學生創業行為特征出發，通過師生互動構建連結教育與市場的實踐共同體，構建知識向能力高效轉化的生態空間，通過教育所學理論知識和認知能力，去高效地整合資源、把握市場機遇。為此，我們集合教育理論并擴展Timmons(1999)提出的創業機會、創業團隊、資源三要素的創業過程模型，構建如下情景學習框架，如圖1所示。

(一)大學生創業的嵌入性特征

大學生創業有其獨特性，因受資源、技術、認知及能力等諸多因素限制，其創業活動主要是通過關系嵌入和結構嵌入兩種方式開始[13]。其中，關系嵌入主要是指大學生借助個人社會資本，如親情友情、同鄉同學等關系獲取創業資源與機遇并開展創業，這類創業多以商業模式創新為主；結構嵌入是指考慮產業市場需求而嵌入在上下游產業鏈中的創業，如企業嵌入式軟件開發或在中關村開發新電子媒介等，這類創業多以技術型創業為主。在對532名大學生創業活動調研中，發現這些創業主要通過關系嵌入(占62%)與結構嵌入(33%)兩種方式嵌入到產業市場中，也有少量的其他形式創業(如感情、制度等)。有趣的是，很少大學生能同時兼顧產業鏈和社會關系兩種創業優勢，這反映出大學生在創業資源與能力、市場與機遇等匹配上仍有很大的先天性缺陷。

圖1　創業教育情景學習框架

(二)基于創業嵌入方式的情景學習特點

不同創業嵌入方式決定不同情景學習方式，創業教育應該考慮這種特性，從大學生創業特征出發“倒推”來構建情景學習導向的教學模式，并真正落實到培養模式、課程設計等教學的關鍵環節中。例如，關系嵌入型創業的社會資本豐裕，能給新手提供較多的學習機會，也更容易獲得身份認同；而結構型創業更容易形成主題聚焦、強化專業知識交流。

具體來看，關系嵌入型創業者可以通過親情、友情及同鄉、同學等關系獲得較高初始信任，并能依靠強連結關系很快獲得合法性身份認同；而這些社會關系又能讓創業者便捷地找到學習目標和榜樣，周圍親朋好友能為其提供全面的創業經驗和幫助，充分挖掘和利用外部資源。這種社會關系維系的創業圈在初期較穩定，隨著市場逐步擴大，該實踐共同體將走向開放并接納更多參與者，變得復雜和不穩定。因此，在情景學習上要注重創業網絡的結構、連結強度及規模等對創業成長影響，引導學生將外部社會資本內化為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結構嵌入型創業者主要通過獨特的產品服務切入到上下游產業鏈中進行創業，例如，研發3D掃描儀幫助企業替代人工更精確檢測產品外觀。創業者依靠技術優勢滿足企業需求，并逐步獲得市場認可，其合法性身份認可較為緩慢。這需要創業者主動去掌握企業實際需求和產業發展趨勢、并按照需求進行學習改進和迭代創新，最終尋求與客戶建立合作契約關系、形成穩定的實踐共同體，因此，在情景學習上要關注產業結構、技術發展與企業現實需求等對創業產品的影響，引導學生將內部核心技術優勢外化為市場競爭力。

三、創業教育情景學習模式的構建與實施

基于上述創業嵌入性與情景學習的關系特征，提出構建大學生創業教育的情景學習模式的具體措施，包括教學課程設計、學習方式、知識建構、場景規劃等，以更好指導高校創業教育實踐與改革。當前許多高校創業教育特別重視“學與用”相融合的理念，并開發了一些相應的教育方式和教學課程。我們參照浙江省杭州、寧波及溫州等地的7所高校的創業教育做法，總結創業教育的情景學習設計要點是：創業教育與學習應在高度真實的環境中進行，在導師指導下能有效地與他人合作交流、在實踐應用中去建構知識和意義；同時，導師也要與學習者相互尊重、共同分享責任與共同成長[14]。

(一)基于創業嵌入性特征設計教學課程

創業教學課程設計要在通識教育基礎上，體現創業教育的技術性和專業性。情境學習理論認為，要變革現有的課程結構，要使概念與原理等學科內容的學習與具體應用情境結合起來，有針對性地進行知識體系的情景構建，既要發揮不同類型創業的資源優勢，又能彌補創業者欠缺的實際操作能力。

關系嵌入型創業者優勢在于依托社會資本擴展市場空間，學生在創業初期階段對社會資本和關系的掌控、利用以及開發技能非常關鍵，因此，專業課要重點突出商務溝通與交流、市場分析與評估、商業模式創新等內容，通過創業實訓課程提高社交能力、營銷能力等，充分發揮社會資本在創業網絡中的作用。可通過案例教學探討市場擴展與渠道營銷策略，通過沙盤演練設置價格、銷量、資金等指標了解市場復雜動態關系。

結構嵌入型創業的重點在于促進技術發明(研發)的商業化運作。很多技術型創業的難點在于實現從點到面的市場化突破，可通過經濟、財務、管理等基礎課程提升創業者管理運營以及團隊建設能力，引導創業者參加項目路演、創業大賽等提高整體項目設計運作能力。參加創業園孵化、校企合作等方式掌握產品市場化流程和管理模式，圍繞核心技術構建創業生態環境。例如，寧波部分高校建立了技術型創業“策劃—路演—比賽”的一體化教學體系，讓學生在了解創業全流程基礎上，學習如何將技術優勢轉化為產業鏈的競爭優勢的技能。

(二)構建師生雙向互動的情景學習模式

創業本身就是一種建構性的學習過程，一方面是運用原有的經驗對新信息的意義建構；另一方面又通過身臨其境的參與對事件進行創造性解釋。情景學習通過創設知識應用的具體環境，社會化建構與模擬創業過程，催化學生自我學習和團隊合作精神，激發和培養學生創造性思維。首先，根據創業嵌入類型不同，將學生分解為不同職能角色，在擬態創業實景中進行思想碰撞融合，自主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領悟創業管理中默會知識與技巧。其次，按照創業發展規律，建立制度性流程和管理體系，注重發揮集體智慧在創業決策、運營管理及績效評估中的作用。

情景學習模式下，教師的角色亦發生變化，不再是簡單的課堂傳授，而是與學生一起參與到創業情景中、引導和激發學生創造力的導師。導師要從創業嵌入的方式、制度、文化等情景出發，區分關系型嵌入和結構型嵌入的創業特點，建設性地參與到學生社會實踐中，提高情景化學習的效果；同時，教師又要有戰略、制度、營銷等理論高度的指導，有目的地總結和概括學生的創業行為和思想，提高學生對現象背后的邏輯思考和理論分析能力，將師生單向傳授轉變為集體創造性的知識建構過程。

(三)構建多方協同的開放式創業學習共同體

創業教育是跨越產學和學科專業界線的綜合素質教育，創業情景學習的重點在于為學生提供一個知識應用的場景、鍛煉成長的空間和開放的社會網絡，這種實踐共同體具有兩個重要特征：一是成員關系多元化。每個人對周圍事物的解釋過程必然與共同體中其他人一起分享，邊緣性參與強調在實踐共同體成員的多元化關系中尋求一種平衡，因此，學生要充分地接觸、感受、理解來自不同文化背景成員的思想與情感，并依托這個特定的共同體文化、制度或符號來建構知識。因此，創業教育要充分靠近市場，利用社會網絡擴展信息來源，以弱連接獲取異質性、多樣性知識，豐富對現實問題的思考與借鑒，然后通過強連結強化身份認同從而強化隱性知識吸收。很多高校將創業課程融入創業園區的各類孵化項目中，通過與不同創業者的面對面交流、項目跟蹤研究、參與體驗等方式也收到良好效果。二是學習空間跨越課堂內外。創業教育要走向社會、充分吸納校外資源，高校通過深度嵌入本地區產業集群，師生智力資源服務社會的距離會大大縮短，社會創業者的知識也很容易向校園師生傳播擴散，創業學習效能將有可能得到提升[15]。另一方面，外部空間場景更符合商業實際情況，蘊含著豐富隱性知識，例如，溫州大學創業班與奧康鞋業聯合開展電商夏令營，學生可通過企業導師指導實訓，掌握互聯網銷售的渠道、物流、廣告等方面技術，學到了節假日促銷、打爆款、直播銷售等課本上學不到的技巧，有效提升了學生對互聯網創業的認知。

四、總結與討論

本文主要基于創業嵌入性特征，將創業實踐和理論教育整合到情景學習的系統框架中：不同嵌入類型創業決定了不同的情景學習特點，然后從這些特點探討創業教育的情景學習模式，包括課程設計、學習方式、知識建構、場景規劃等方面具體措施。Baron(2004)認為，創業認知的獨特性來自于創業情景而不是創業者，是創業情景和任務特征誘發了創業者認知獨特性[16]，因此，基于創業嵌入性的情景學習能有效整合創業實踐和理論，幫助學生形成知識和資源快速轉化的能力結構。

首先，高校要根據不同類型創業設計教學課程，使理論概念與原理等教學內容與具體情境結合起來。創業嵌入方式不同，會有不同的資源和機會，也決定了其目標導向和能力結構不同：關系嵌入型創業教育要注重培養學生將外部社會資本向內轉化為核心競爭力；而結構嵌入型創業則注重培養學生將內部核心技術或產品轉化為外部市場競爭力，因此，要從創業嵌入類型出發，設定創業教育的教學課程和方式，以指導學生掌握不同創業方向的知識基礎和認知技能。

其次，改變傳統的師徒(師生)制，建立導師和學生雙向互動的參與式學習模式。不同專業背景學生組成的創業班級本身就是一個實踐共同體，學生通過合法邊緣性參與，逐步深入理解創業中的復雜社會關系和行為，通過師生集體的迭代性、創造性學習促進理論與實踐融合、也促進新知識的社會建構。

此外，高校要重視充分吸納校外資源，構建開放式創業學習共同體。多元化成員關系、異質性知識和現實商業場景更容易提升學生的知識吸收、應用和轉化。在學習空間上跨越課堂內外，可以充分吸納校外資源和貼近市場，強化對不同創業嵌入類型下的資源與環境匹配、知識與能力結構等問題的理解。高校基于創業嵌入性來設計和構建創業教育的情景學習模式，對建立多層次創業教育課程體系、深化創業教育改革也具有重要的指導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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