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流行音樂文化差異及原因分析

王卉菁 北京市廣渠門中學

2017年綜藝節目《中國有嘻哈》的播出掀起了一番Hip Hop(說唱樂)②風，每個人動不動就來一段Freestyle(即興說唱)③，這種早已流行于歐美等西方國家樂壇的音樂形式在中國一時間名聲大噪。然而國人們對這種典型的“節奏>歌詞>旋律”的音樂形式褒貶不一，節目播出期間也因此爭議連連，許多觀眾認為歌詞太過“直接”、“暴力”而缺乏“詩意”，沒有文化內涵，“是不健康的音樂”；而另一些人則強調上述特點恰恰是西方流行樂的“原汁原味”，所謂“保持真實”、“直率坦白”。

上述爭議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恰恰反映了中西方流行音樂文化差異。流行音樂又稱通俗音樂(Popular Music)，泛指一種通俗易懂、輕松活潑、易于流傳且擁有廣大聽眾的音樂。④流行音樂作為一種通俗的大眾文化現象，與社會文化環境及其變化密切相關，因此可以作為文化研究的一面鏡子，而探究中西流行音樂文化差異及其原因，則可為中西跨文化交流提供一扇窗口，亦可為全球文化傳播提供一條紐帶，也因此成為本文的關注重點。

一、中西方流行音樂文化的表現及特征

中西方流行音樂文化的差異集中表現在對歌詞、節奏及旋律的關注度差異：中國更重以詞傳達“樂理”，善于通過“寫詩”的語言勾勒出“內斂”的民族特性；而西方更重以節奏、旋律等多種形式的變化實現音樂的不同范式，即通過“寫實”的表演彰顯出“直白”的文化風格。

中國流行樂文化：寫詩的語言勾勒出“內斂”的民族特性

中國的流行音樂在早期時候以民謠(校園歌曲)、民族流行、鄉村、傳統搖滾為主。中國流行音樂重歌詞，我們本能地去注重歌詞所表達的深意，而詩詞自古至今也都是中國文化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我們骨子里飽含著濃濃的詩意與浪漫，并且，我們內斂的性格特質讓我們更傾向于含蓄地去表達自己，因此中國歌曲中的歌詞一般都是一言以蔽之，通過一種模糊的意圖在傳播過程中被世人一層層賦予更多的解讀與象征自由的空間。我們甚至不愿接受非常直接的現實性事物，更不愿去承認那些不美好的東西。

音樂節目《明日之子》中情歌王子毛不易的脫穎而出便是中國流行音樂文化特色的真實寫照。他并不是音樂才子，但他有作詞的天賦，他的歌詞有著自然的格局與共情能力，能從那些普遍而日常的事物上挖掘到特別的意向。他對生活敏感，對時間傷懷。他更接近于“詩人”屬性。而他自己呈現出的樣子就是一個最平凡而普通的年輕人的狀態，也因此與更多的聽眾有了共同的感受，不事張揚、性格內斂的他更恰恰找準了中國流行樂文化的訴求。他的作品《消愁》火爆朋友圈，他用八杯酒敬了人生的四個階段：“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這樣的寫詩語言配上大眾流行的套路和弦，更適合中國流行樂文化氛圍下的傳播與傳唱。

西方流行樂文化：寫實的表演彰顯出“直白”的文化風格

西方流行音樂在歌曲的形式及風格上都有較大的空間，從早期的福音、靈魂樂、音樂劇、節奏藍調、Hip Hop、民謠、傳統搖滾、迪斯科到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新興的流行音樂形式如電子舞曲、朋克、重金屬不一而足。西方流行音樂主要是以“寫實”的即興表演的方式來體現，在歌詞內容上也更為“直白”，涉及人生、情感、人生哲理等各個方面，有些也涉及大量的性、暴力、種族歧視等內容。另一方面，西方流行樂的“寫實”也體現在熱情洋溢、活力四射的舞臺風格，以及在專輯和MV中的造型，甚至是舞蹈的編排，服裝的設計，錄制唱片的技術等。

以上文中提及的“嘻哈文化”為例，嘻哈文化即是誕生于美國貧民區街頭的一種文化形式。沒有太多條框限制，一個節拍就可以開始進行說唱。嘻哈最開始是有色人種對生活貧困遭受歧視而不滿的表達方式，因此歌詞一般都會十分直接激烈。漸漸地，這種直接的音樂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發展成了現在的嘻哈文化，歌手可以在這種音樂形式中保持真實的自己，表達自己最直觀的感受。這樣的寫實表演方式，更適合西方流行音樂氛圍下的廣為流傳。

二、中西方流行音樂文化的原因分析

季羨林先生指出：“思維模式是一切文化的基礎，思維模式的不同，是不同文化體系的根本不同”。⑤中國文化從本質上講屬于情感文化，西方文化屬于哲理性文化。在這樣迥異的文化影響下，中西方的思維模式也大相徑庭。中國人偏好形象、直觀思維；西方人偏好概念、邏輯思維。在這種思維模式下，中國人以“樂”為單位思考“音樂的道理”，追求“情感文化下的主觀與虛無”；而西方以“音”為單位探究音樂如何構成，探索“哲理性文化下的客觀和實用”。⑥這是中西方流行音樂文化差異的根本原因。

就中西方音樂淵源而言，中西方迥異哲學觀的差異造就了中西方流行音樂文化的上述差異。中國的流行音樂的情感文化可說是源于先秦諸子的哲學，甚或是源于古代的鐘鼎的花紋及原始壁畫的動物飛騰之象，可以看到，飛舞躍動之美始終是中國諸藝術的主要特色。而西洋的哲理性文化源于古希臘，古羅馬的數學與幾何學的科學性及數理協調性，極力強調哲理性文化的客觀性和實用性。哲學觀的根本差異也導致了審美觀的天然差異。正如《中國音樂審美導論》中提到：“在審美追求上，中國音樂藝術以‘和’為理想，尚虛無、求空靈，講韻味、求深邃；這與西方音樂求深刻、重理性，把實有、意義與情感作為精神支柱的音樂審美特點形成鮮明的對比。”整體而言，中國音樂文化處處流露出“儒家的和諧禮儀之美”、“道家的天人合一之美”、“佛家的空靈禪意之美”，美在一種主觀、虛無的哲學審美文化，多講求和諧、幽美、深沉，曠達等，是人的內心世界在一定的自然環境下的自然流露，突出“情”和“景”的交融。反觀西方，西方音樂文化在西方戲劇的發展背景下，著重美學及功能性，突出主客對立，大都帶有正劇或悲劇色彩，體現出來的是一種藝術精神的“壯美”，突出“情”對“景”的真實再現和重構，較為客觀、實用。

不可否認，中西方流行音樂因其哲學觀及審美文化背景的千差萬別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風格特色。中國音樂對主觀情感的追求與西方音樂對客觀哲理的探索衍生出了中西方不同的流行音樂形式。但音樂是無國界的，文化的差異也不該成為音樂溝通的障礙，相信隨著中西方文化的不斷交融，中西方音樂也會取長補短，彼此促進融合，為人們提供更加美妙的視聽文化。

注釋：

① 劉晶心.淺析中西方音樂文化之差異.文藝生活?文海藝苑.2013(12)

② Hip Hop:百度百科.鏈接：https://baike.baidu.com/item/Hip%20Hop/1598660?fr=aladdin

③ Freestyle:即興表演，比如在嘻哈音樂比賽中選手常常會臨場發揮，作詞表演一段說唱。此語因吳亦凡在說唱綜藝節目《中國有嘻哈》中屢次提起而火遍網絡。中央人民廣播電臺.2017十大網絡用語發布：“打call”“尬聊”等上榜.鏈接：http://news.cnr.cn/native/gd/20171220/t20171220_524069395.shtml

④ 中國大百科全書?音樂舞蹈卷.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9年.P644

⑤ 季羨林.對21世紀人文學科建設的幾點意見.教學與教材研究.1998年第1期

⑥ 劉晶心.淺析中西方音樂文化之差異.文藝生活?文海藝苑.201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