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堯 河北師范大學
隨著互聯網的迅速發展,數字化和融合文化使傳統新聞業向“液態新聞業”(Liquid Journalism)轉變,與此相應,媒介倫理的主體、標準和表現形式均發生變化。經濟上,原有商業模式遭遇困境,營收方式創新的同時,對社會效益和流量的平衡成為考量難題;新聞從業者在變局中產生職業危機感而產生的漫不經心;專業媒體主導的“程式化”新聞敘事向協作生產和個性生產模式轉變;新媒體環境下,自媒體、機構、公民等非專業媒體引發的問題也納入媒介倫理的范疇......各種變局都為媒介倫理帶來了新的挑戰,筆者將從互聯網下媒介倫理事件表現入手分析其形成機制,并給出規避方式建議。
傳播主體的豐富,帶來了更多的媒介倫理問題。“后真相”大行其道更為自媒體利用公眾的焦慮、獵奇心理賺取流量提供了心理土壤。縱觀2018年,從MC天佑直播被禁,到情感教主Ayawawa因其扭曲的價值觀輸出被《中國婦女報》、《人民日報》批評,再到5月的滴滴空姐遇害事件,自媒體大號“二更食堂”以低俗化、煽情化的描寫吃“人血饅頭”、蹭熱點。自媒體倫理事件層出不窮,頻率也越來越高,民意和注意力被利用與變現。
戈夫曼的擬劇理論認為,人人都有“前臺”和“后臺”,而學者梅洛維茨又提出在電子媒介時代,“前臺”與“后臺”的界限逐漸模糊。在互聯網下,則表現為私人議題越來越多的引發受眾圍觀,媒介倫理涉及的議題不再聚焦于災難事件中的二次傷害,議題樣式更加多元,公眾關注點也不斷分裂。
社交化媒體時代,不論是在強關系弱媒體的微信平臺,還是在弱關系強媒體的微博平臺,亦或是算法主導的各類新聞推薦平臺,都使得新聞事件更容易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和討論,例如媒介審判(Trial by Media)、網絡暴力等都是媒介倫理次生傷害的表現形式。在去年的江歌案中,自媒體“咪蒙”在關鍵事實尚未厘清時便發表文章《法律可以制裁兇手,但誰來制裁人性》掀起對劉鑫的道德審判。在今年的德陽女醫生自殺事件、菲妥妥一家三口自殺事件中,都顯示出媒介倫理的危害已不止于信任、道德體系的崩壞,更上升到危害公民基本權利的層面。
在以短平快為特點的互聯網平臺,媒體“有搶有壓”的戒律成為明日黃花,“搶新聞”成為常態。媒體的把關人(gate keeper)意識下降,真實、全面、客觀、公正的原則被逐漸消解,本應在新聞發布前為公眾構筑“防假隔離墻”的媒體反而將對于新聞事實的查證核實當做形式化的儀式,助長了反轉新聞、虛假新聞的產生。
在舊有新聞生態系統中,媒體是唯一的行動者,但在互聯網下則是一個由社交媒體、平臺媒體、自媒體等多元主體構成的網絡。這使得媒體與非媒體、記者與非記者、新聞與非新聞、專業與非專業之間界限模糊,一面是非新聞行動者充斥網絡并發布大量信息,另一方面新聞機構為了填充自身內容不負責任地發布。
當前,大數據、算法以及VR、AR等人工智能技術重構了新聞生產流程,但也帶來了對新聞生產的“綁架”和“異化”,產生新的媒介倫理問題。在2016年的Facebook假新聞事件中,就是由協同過濾算法導致的,此外由VR等智能媒介帶來的媒介化也存在著扭曲受眾認知和行為的風險,挑戰著媒介倫理。
由以上分析可知,互聯網下媒介倫理表現多樣且形成原因錯綜復雜,因此規避媒介倫理事件發生需要社會多方助力,從表層到中層再到基層紓緩社會焦慮,避免媒介倫理事件愈演愈烈。
我國應借鑒西方國家的事實核查制度,建立屬于本國的事實核查機制,或者推動專門的事實核查組織成立。借鑒美國的事實核查機構Storyful,德國的《明鏡在線》等,通過跨媒體和平臺數據共享,利用人工智能核查假新聞,專業媒體人則負責對新聞事實進行深度核查。
媒介倫理事件的主體始終是人,在蕪雜多元的行動者系統中,提高個體的專業素養、專業精神才是根本性措施。媒體應以專業主持人和協調者的身份促進不同個體的表達,增加共識、彌合分歧,推動社會整合,將專業生產者素養滲透到傳播活動中的每個個體,使其成為共同遵守的交往信條。
德國社會學家貝克曾提出“風險社會”的概念,即在全球化發展背景下,由于人類實踐所導致的全球性風險占據主導地位的社會發展階段,在這樣的社會里,各種全球性風險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存在著嚴重的威脅。而風險社會在我國則表現為“心態秩序危機”,不安和焦慮充斥著社會才使媒介倫理問題頻頻發生,因此政府應聚焦各種事件中公眾安全感缺失的原因,加快實現各類資源分配的正義和利益沖突解決的正義。
美國學者克里斯蒂安在《媒介倫理學》一書中指出,媒體力量的強大使新聞自由權力被濫用的可能增大,應當尋找媒介的社會制衡力量,平衡媒介權力,媒介也應當承擔社會責任對媒介組織和社會從業人員行為加以約束。當下互聯網生態中,作為“船頭瞭望者”的新聞媒體需承擔更繁雜的任務,厘清媒介倫理事件的形成機制,才能應對新時代的新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