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強
近代中國是一個處于“變”的時代,這種變不僅來自外敵入侵使國人越來越意識到封建王朝的政體已經岌岌可危,更重要的是中西文化的碰撞使越來越多的精英知識分子認識到“向西學習”“啟迪民智”的迫切性。報紙具有天然的傳播優勢,它信息量大、傳播范圍廣、宣傳性強。[1]鴉片戰爭后,隨著康有為、梁啟超等精英知識階層從文人向報人身份的轉變及大量政論報刊的出現,國內辦報高潮應運而生。從中央到地方掀起了“辦報救國”的熱潮,涌現了大量具有愛國精神和高度責任感的新聞報人。潮汕處于粵閩交界,地理位置偏僻,自1860年開埠以后,商業貿易日漸繁盛,至國人第一次辦報高潮前已成為華南地區貿易大港。同時,以新式傳播與教育事業為代表的新事物紛紛引入,早在十九世紀八九十年代就先后開辦電報通訊和新式學堂。在濃厚的商業和開放氛圍下,1902年5月,楊沅、何士果、陳云秋、溫廷敬等知識分子在汕頭創辦《嶺東日報》。[2]《嶺東日報》作為第一次國內辦報高潮中具有影響力的地方報刊,當時在廣東地區以及香港、泰國的潮汕華人圈都有一定的影響,而且在新聞審查異常嚴厲的清末、民國打壓政策下,還堅持辦報八年之久,對潮汕地區的報人辦報具有一定的影響力。除了影響力巨大的《嶺東日報》外,近代潮汕地區還涌現了一批新聞人才,以黃天鵬(廣東普寧人)為代表的新聞界翹楚,不僅具有豐富的新聞實踐還有系統的新聞理論著作。新聞教育家羅列(廣東澄海人)、方漢奇(廣東普寧人)等在新聞教育領域都有獨到的見解,為我國的新聞教育提供了科學的方向。
黃天鵬(1905—1982),廣東普寧人,近代著名的報人,新聞教育家、新聞思想家。黃天鵬是新聞界的全才,不僅具有科班出身的學歷,畢業于北平大學報學系,還主編了我國第一本新聞界學術刊物《新聞學刊》。學界對于黃天鵬的研究內容較少且不全面,其中,單波、李秀云、曹愛民、張振亭的研究較深入。在《20世紀中國新聞學傳播學應用新聞學卷》中,單波認為黃天鵬是“以新聞為本位時代的一個總結者”。20世紀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隨著中國新聞事業的不斷發展,許多問題同時暴露出來,“新聞學面臨著向廣度與深度開掘以更好地指導實踐、尋求更廣闊的學術空間的任務”。在這個特定歷史時期,黃天鵬“以其全面的總結、細致的研究、豐厚的成果以及學術組織能力,打破了新聞學界的沉寂,引發了人們對新聞學的濃厚興趣,啟發了人們反思新聞現象的自覺”。因此,他把黃天鵬稱為“新聞本位時代”的總結者。[3]主要表現有:一是在總結的基礎上有所創新,“對新聞事業的未來發展方向和廣告在報紙經營中的主體地位做出了更深入的探討”;二是通過創辦新聞學刊物,吸引當時許多新聞學研究者,構建了一個松散的研究群體,對新聞學諸多問題進行了多方面研究。曹愛民認為黃天鵬“對民國時期新聞學和新聞事業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開拓作用”,他是“中國早期新聞學術活動的先驅人物之一”“全方位構建中國現代新聞學科體系的第一人”。曹愛民還系統地總結了黃天鵬新聞思想的多維構成:在新聞事業觀上認為“報紙真正成為公共利益的代言人”;在新聞記者觀上認為新聞記者應該具有專業素質與職業修養兼備;在媒介教育觀上,應“普及大眾新聞教育,培養公民素質教育”;在新聞管理觀上,應“尊重、扶植和善待新聞界”。[4]李秀云在其專著《中國現代新聞思想史》《留學生與中國新聞學》《中國新聞學術史》以及多篇論文中對黃天鵬進行了一定的研究,重點是研究黃天鵬在民國時期新聞學術史上的地位、貢獻。因黃天鵬具有強烈的學科歷史意識,曾多次對中國新聞學研究發展歷程做過詳細的學術史梳理,李秀云稱其是“中國新聞學術史觀的第一闡釋者”。[5]李秀云還認為他是我國媒介素養最早的闡釋者之一。張振亭在其專著《專業化與大眾化:黃天鵬新聞思想與實踐研究》中,系統全面地研究了黃天鵬的從業經歷及學術思想與編輯思想。地方史《潮汕文化選》第三集中介紹了黃天鵬創辦中國第一本新聞學術期刊、設立萬國報紙博覽會中國館以及首創報紙要聞版的情況。
羅列,汕頭澄海人,對羅列的研究目前國內還是空白,沒有檢索出一篇相關論文。羅列在戰爭時期做過記者,解放后又出任《解放日報》編委,后又轉入新聞教育領域,先后任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主任,汕頭大學副校長。所以說,羅列是從業界進入教育領域的新聞專家。他在《目前新聞教育的幾個問題》《十年來我國的新聞教育》等論文中系統提出了“新聞工作者的培養應從新聞工作的實際需要出發,在正確政治方向的指導下,抓緊基本功的訓練,學好語言文學、哲學、政治經濟學等基本學科,在此基礎上進行專業的基本功訓練”。
方漢奇祖籍普寧,長于北京。對于方漢奇的研究,國內青年學者劉泱育的成果頗豐,他已經將方漢奇研究作為自己的研究方向。出版了專著《方漢奇傳》,以方漢奇的成長經歷為線索為生人立傳。他的論文《論方漢奇的學術研究起點》《論學術研究中的分期標準——“以方漢奇學術道路的分期標準為例”》提出了方漢奇的研究是從1944年集報開始,并認為“集報”與“開始對新聞史感興趣”并不意味著開始新聞史研究,認為方漢奇的學術研究真正始于1948年6月其第一篇新聞史論文《中國早期的小報》的正式發表。他還對方漢奇的學術思想進行了系統研究,在論文《方漢奇先生的治學思想》與《方漢奇早期的魯迅研究及啟示》系統闡釋了其治學理念。對于方漢奇的思想研究主要體現在方漢奇的自述、采訪與漫談中,陳娜的教育部課題“當代杰出新聞學者自述、實錄研究”中采訪方漢奇探討中國新聞史的前世與今生。王天根的訪談《中國新聞史研究的回顧與展望》對中國新聞史研究的發展趨勢與方老進行了對話。
以上對三位新聞教育家的研究都是停留在個案研究上,側重于闡釋新聞教育家的新聞從業經歷、新聞學術研究與思想、新聞實踐及新聞觀念,未能從宏觀的媒介環境視角去探討潮汕文化作為“社會環境”的媒介對他們思想形成的影響因素。
近代以來的潮汕新聞教育家以黃天鵬、方漢奇、羅列為代表,他們的新聞事業成就與新聞思想深受潮汕文化的影響,在新聞活動與新聞教育中踐行了潮汕文化的內核。黃天鵬早期的新聞活動都是在汕頭地區進行的。方漢奇雖出生在北京,但“家學”思想主要來自祖父方云石(普寧人,為清朝秀才)。羅列(澄海人)戰爭時期主要從事記者工作,解放后從事報刊編委與新聞教育工作。他們共同受潮汕文化的熏陶,潮汕文化的文化心態、人體觀念和行為準則使他們在新聞事業中形成了“凝聚、創造、開拓”的新聞事業觀。潮汕文化的“懷抱祖德、慎終追遠、銀信合一、以善為樂”的宗族禮儀觀對他們的新聞倫理觀產生的重要影響在于為“公共利益代言的公共精神”。黃天鵬雖然承認報業的經營是一種商業經營,但它又與純粹的以“盈利”為目的的商業經營是有差異的。報業營業的立足點是建立在“公共利益”的基礎上的,凡事與公共利益有損的,縱能獲利亦不能為。羅列的新聞實踐源于抗戰時期,所以,他認為新聞事業的第一要義是要有“正確的政治方向”,方向把握不好,再好的新聞作品也是徒勞。這與馬克思新聞觀的“媒體黨性”“黨管媒體”是一致的。方漢奇強調新聞的客觀性與真實性,新聞不是嘩眾取寵也不是惡意炒作,而是建立在內容真實、立場客觀的基礎上讓受眾認清真相。黃天鵬、方漢奇與羅列都具有豐富的新聞事業經歷,要根據媒介環境學的理論,通過收集查閱相關文獻和資料,全面系統地梳理、總結、提煉出他們的新聞事業思想觀,即對于新聞事業的地位和職責論述、新聞倫理論述、新聞事業的實踐方法論述、新聞編輯出版思想與新聞記者的社會地位和職責研究。
黃天鵬、方漢奇與羅列的新聞教育思想具有先進性,研究他們的新聞教育思想對指導今天的新聞教育具有科學的借鑒意義。經過系統提煉,黃天鵬的新聞教育觀體現在:教、學、研一體化,倡導媒介素養教育;方漢奇認為新聞教育應該堅守“史論與史觀相結合”“實證研究”“打深井、重個案”;羅列的新聞教育觀主要體現在:正確的政治方向、匡扶正義、有理有據、實事求是、抓好基本功、拓展知識領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