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裂癥心理時間之旅的臨床研究進展*

陳桂芳 綜述，羅環躍，周 曹，劉 鷹，吳 剛△ 審校

(1.貴州省第二人民醫院,貴陽 550002；2.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心理健康院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101；3.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 100049)

心理時間之旅是指在心理上將自我投射到過去重新經歷過去的事情(回憶過去)，以及把自我投射到未來，預先經歷未來事情(想象未來)的能力[1]。這種能力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有利于社會適應及指導決策。目前雖然已有大量研究關注精神分裂癥患者回憶過去的缺損，但是想象未來的研究較少，且對精神分裂癥患者心理時間之旅缺損的干預研究更少。本文對心理時間之旅的定義、測量方法、目前精神分裂癥患者心理時間之旅的相關研究及干預現狀進行了綜述，并對未來研究方向進行了展望。

1 心理時間之旅概述

在心理上重新經歷過去事件被稱為指向過去的心理時間之旅(回憶過去)，而在心理上預先經歷未來事件的能力被稱為指向未來的心理時間之旅(想象未來)。心理時間之旅在日常生活中具有重要的功能，筆者從回憶過去、想象未來兩方面來進行探討。

回憶過去(自傳體記憶)主要有自我功能、指導功能、社會功能[2]。自我功能指自傳體記憶保持自我一致性和自我連續性，且對情緒有調節作用。指導功能指個體利用過去的經驗來解決現在的問題及指導未來計劃。社會功能指人們可以建立、維持與他人的親密關系，用自己的經驗指導別人，也吸取別人的經驗為己所用，通過共享記憶與他人實現交流。未來想象具有如下功能：合理想象未來有利于應對、達成目標及社會適應[3-4]。在遇到壓力事件時，可以通過想象未來進行情緒調節和問題解決，幫助達成目標；如在研究中，被要求想象未來做什么可以幫忙達成目標(在測驗中取得好成績)的組和被要求監控自己的學習習慣組(控制組)相比，在隨后的測驗中表現出更好的成績；合理預期和想象未來有利于個體做出適應性反應，如果未來想象能力出現缺損，他們不能適應工作和維持社會關系，從經驗中進行學習回避負性結果時會遇到困難。

2 心理時間之旅的測量

心理時間之旅的測量分為對回憶過去的測量和對想象未來的測量。回憶過去的測量方法有自傳體記憶測驗[5]、過去事件句子補全任務[6]、情節自傳體記憶任務[7]等。

自傳體記憶測驗是一種常用的測驗方法,包括10個不同效價(5個正性線索詞、5個負性線索詞)的線索詞。在測試過程中,依次向被試呈現線索詞,每呈現一個線索詞,要求被試在一分鐘內說出一個與線索詞有關的具體性事件。具體性事件的標準是:有具體的時間和地點，事件持續時間不超過1 d。而概括性事件是指那些重復發生或持續時間超過1 d的事件。

過去事件句子補全任務要求被試者根據自己的個人經驗完成一些句子，共11個句子。如“我還能記得很清楚......”“去年......”“我還能勾畫出......”等，要求被試者使用不同的主題把句子填寫完整。主要評定被試者完成句子時使用的具體的事件數。

情節自傳體記憶任務所涉及的問題針對5個時期：(1)0～17歲；(2)18～30歲；(3)>30歲；(4)近5年；(5)最近12個月內。要求被試者分別描述在每個時期發生的一個積極的和一個消極的個人事件。而對發生在最近12個月內的事情則要求描述兩個積極和兩個消極事件。這些事件要求是具體的事件，即在一個特定的地點和日期，持續時間不超過1 d，被試者需要在時間和空間方面提供盡可能多的細節，特別是關于情感、事實、空間和時間的內容，因此，細節和一些現象學方面的內容也是該測驗的測量指標。

想象未來的測量主要借鑒回憶過去的測量方法，包括詞語-線索范式[8]、未來事件句子補全[9]、未來想象任務[10]、思維采樣范式(thought-sampling procedures)[11]等。

詞語-線索范式主要是借鑒自傳體記憶測驗，在該任務中，給被試者呈現不同情緒效價的線索詞，讓其根據線索詞想象以前沒有發生過未來可能發生的具體的事件。在未來事件句子補全任務中要求和過去事件句子補全一樣，只是句子主干不一樣，句子主干舉例如下，“我能很清楚看到將來......”“我想像我將來......”“明年......”等。未來想象任務要求被試者想象在3個時間段(下周、明年、未來5～10年)內發生的積極或消極的事情。思維采樣范式要求被試者記錄在一天生活當中所出現的有關想象未來的頻率和內容，并進行自我報告。由于詞語-線索范式操作簡單，易于條件控制，目前國內外回憶過去及想象未來的測試研究多采用該任務。

3 精神分裂癥患者心理時間之旅缺損的相關研究

精神分裂癥是一種重性精神疾病，在世界范圍內的患病率約為1%[12]，給患者及社會帶來了嚴重的負擔。精神分裂癥存在注意障礙、記憶障礙、執行功能障礙等認知功能障礙，包括心理時間之旅的障礙，而認知功能障礙直接影響精神分裂癥患者社會功能的恢復[13]。對精神分裂癥患者來說，如果心理時間之旅出現缺損，會出現回憶特定事件及想象未來困難，可能會導致問題解決能力受損[14]、延遲疾病康復[15]等問題。因此對精神分裂癥心理時間之旅的研究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

目前對精神分裂癥患者回憶過去的研究較多，結果都發現精神分裂癥患者自傳體記憶具體性降低、細節減少等特點[16-17]。還有研究發現精神分裂癥患者不僅記憶具體性降低，而且回憶具體性事件中作為參與者的比例也明顯減少，說明精神分裂癥患者存在自我缺損[18]。BERNA等[19]對精神分裂癥譜系自傳體記憶的研究進行了元分析，共納入20個研究，發現自傳體記憶通常考察的3個指標都存在中等到大的缺損，其中，具體性(g=0.97)，細節量(g=1.40)，意識提取(g=0.62)。說明精神分裂癥提取個人過去獨特事件、獲取這些事件的細節及重新經歷這些事件的能力受損。CUERVO-LOMBARD等[20]考察了精神分裂癥患者在執行自傳體記憶任務時的腦功能缺損，發現患者和健康對照組在執行自傳體記憶任務時激活了相似的腦網絡，但在這些腦區中表現出激活降低，包括前扣帶回、左外側前額葉、右側小腦、腹側被蓋區等，說明患者在提取自傳體記憶時，認知控制網絡激活降低。

目前精神分裂癥患者想象未來的相關研究較少。最早是D′ARGEEMBEAU等[21]開展的研究，要求精神分裂癥患者及健康對照組根據線索詞回憶過去或想象未來的具體事件，結果表明精神分裂癥患者回憶過去和想象未來具體事件減少，且想象未來的缺損比回憶過去更嚴重。RAFFARD等[22]考察了精神分裂癥患者想象未來重要事件的能力，結果表明，精神分裂癥患者在思考想象出來的未來事件的意義和含義時存在困難。甘明遠等[23]使用未來事件句子補全任務考察了精神分裂癥患者的未來想象，結果發現精神分裂癥患者想象的事件過于概括化，缺乏具體性信息，而且想象的積極事件較少，表明精神分裂癥患者在想象未來事件具體性方面存在缺損且比健康人群更消極。

目前同時研究精神分裂癥回憶過去和想象未來的報道很少，且較少有對事件內容進一步分類以了解精神分裂癥患者回憶和想象事件內容與健康人群差異的研究。筆者曾對精神分裂癥患者與健康對照組做了回憶過去和想象未來事件的對比[24]，要求被試根據提供的正性、中性、負性線索詞回憶過去和想象未來的具體事件，結果發現精神分裂癥患者在回憶過去事件及想象未來事件具體性等方面存在缺損；精神分裂癥患者回憶和想象事件的內容與健康對照組比較存在顯著差異(娛樂相關事件、關系相關事件、職業相關事件減少，無法歸類事件、回憶想象不出來情況增多)；精神分裂癥患者在事件中參與者比例減少，精神分裂患者存在自我缺損。

4 精神分裂癥心理時間之旅改善方法及相關研究

由于心理時間之旅在日常功能中的重要作用，研究者們探討了改善心理時間之旅的方法，常見的方法包括生命回顧訓練[25]、自傳體記憶訓練[26]等。

生命回顧訓練主要由對生命中特定時間階段的具體自傳性事件的提取練習組成，分成4個階段，前三個階段分別對兒童期、青少年期、成年時期進行生命回顧，第四階段對最近一年進行生命回顧及總結。對于每一個時期，準備了一些問題旨在促進被試對特定事件的記憶[27]，問題舉例如下，兒童期：(1)“最愉快的時候是什么時候?”(2)“最郁悶的時候是什么時候?”(3)“你的父親在一天中做了什么使你很驚訝?”等。RICARTE等[25]把該方法應用于精神分裂癥患者，其中訓練組接受生命回顧訓練，控制組只接受一般社會技能訓練，整個干預持續10周。兩組在干預前后均接受了自傳體記憶測試及抑郁情緒自評測試，結果發現精神分裂癥訓練組自傳體記憶具體性改善，抑郁情緒自評分數顯著降低，情緒得到改善。目前，生命回顧訓練被廣泛應用于臨床，除了精神分裂癥外，生命回顧訓練還被運用于抑郁癥患者[28]、中風患者和照顧者[29]、健康老年人[30]及癌癥患者的姑息治療[31]等。

自傳體記憶訓練要求被試回憶日常生活中的特定事件，然后要求他們回憶自我定義相關的具體事件以激發他們的自我認同，同時還要求想象未來，討論未來計劃等。BLAIRY等[26]對精神分裂癥患者實施了自傳體記憶訓練，結果發現精神分裂癥患者回憶過去和想象未來的具體性提高，認知功能改善，但是情緒改善不明顯。CARRETTI等[32]對住在養老院的健康老年人(75～85歲)進行自傳體記憶訓練,結果發現這些訓練有利于老年人自傳體記憶具體性改善，并且增加幸福感。

5 未來研究方向

目前抗精神病藥物治療在控制精神病陽性癥狀方面比較有效，但在改善患者的陰性癥狀、認知功能及社會功能等方面效果欠佳。由于心理時間之旅與情緒管理、社會適應等密切相關，所以改善精神分裂癥患者心理時間之旅有利于患者回歸社會。未來研究可以從以下方面進行：(1)由于生命回顧訓練操作簡單，應用廣泛，因此可以選用該方法對精神分裂癥患者進行干預，考察生命回顧訓練對精神分裂癥患者心理時間之旅、認知功能等的改善效果，并對比精神分裂癥訓練組訓練前后與健康對照組的差異，考察患者訓練前的缺損程度及訓練后能否達到健康對照組的水平。(2)還可以考察訓練后精神分裂癥患者認知功能、情緒體驗、情緒表達、生活滿意度等是否有改善，以指導臨床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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