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大明
互聯網平臺經濟是社會發展進步的新生事物,在其基礎上生成的新的生產經營模式和勞工關系,這是以往職業安全健康工作中所未遇到的事情。歐盟及其成員國在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職業安全健康法完善措施和經驗做法,可為我國職業安全健康工作的發展提供參考和借鑒。

在數字化經濟產生的過程中,互聯網平臺的發展和應用扮演著重要的角色?;ヂ摼W平臺經濟促進了社會進步,使更加廣泛的分工協作成為可能,它改變了傳統的經濟模式,從生產、服務和分配等多個方面重新定義了生產經營關系。
從定義來看,互聯網平臺經濟是指直接或間接通過互聯網產生的經濟活動,進而形成了相應的以薪酬為紐帶的勞工關系。例如,基于互聯網平臺產生的各種形式的臨時工作、自雇工作、非正式工作、計件工作和家政服務工作等?;ヂ摼W平臺經濟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在此基礎上的新型勞工關系也對傳統經濟模式下的職業安全健康法規帶來了新的沖擊。本文通過分析歐盟及其成員國在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職業安全健康法規完善措施和經驗做法,為新形勢下我國安全生產與職業健康工作的發展提供參考和借鑒。
一般情況下,從勞動者工作分類的角度,我們可以將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勞動形式分為4類:第一,非體力勞動且技術需求高的在線勞動,如Upwork和PeoplePerHour等自由職業平臺;第二,非體力勞動且技術需求低的在線勞動,如Clickworker和Amazon Mechanical Turk等人機交互平臺;第三,交通行業領域的線上管理線下作業勞動,如優步打車和Deliveroo外賣;第四,建筑、服務等行業領域的線上管理線下作業勞動,如 TaskRabbit(跑腿)、Helpling(家政)和MyHammer(建筑)。
從互聯網平臺經濟的勞動者分類及工種上來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基于互聯網平臺的工作具有形式多樣化、安排非典型性、多形式勞工參與等特點。
互聯網平臺經濟是當今快速技術變革產生的全新商業模式,它對傳統職業安全健康發展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法律法規方面。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生產關系主體與客體重新得到了定義,在互聯網平臺經濟模式下,傳統“雇主”和“雇員”的定義區分沒有明確的界限,基于互聯網平臺,有時候“雇主”也有可能是“雇員”,例如“雇主”通過互聯網平臺發布工作信息并持續進行后續的一系列操作,這本身就是在參與生產勞動。這種定義界限的模糊對以往職業安全健康法規建立的職業安全健康責任體系造成了重大的影響,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相關職業安全健康法規的實用性和可操作性。
二是政府監管監察方面。網絡平臺是互聯網平臺經濟下勞工關系聯接的紐帶,薪酬是勞工雙方唯一維持關系的橋梁,而其他的生產經營活動均由單方面線下完成。這種模式使傳統的職業安全健康監管監察體系無法介入到勞工雙方,無法對其展開相應的監管監察行動,從而無法從政府方面為廣大勞動者的職業安全健康提供幫助支持。
三是勞動者持續風險暴露方面。由于互聯網平臺的不間斷性,且薪酬的獲得與時間和工作量的持續有關,造成勞動者長期主動超負荷工作。在網絡平臺上,勞動者長期受到電磁輻射、視覺疲勞和骨骼肌肉類疾病的困擾;在線下作業方面,生產、加工和運輸等作業也會使勞動者長期地暴露于風險之中。同時,所有的勞動者都面臨著長期的社會心理風險,例如孤立、壓力、網絡技術依賴、信息爆炸、倦怠和網絡欺凌等問題普遍存在,長時間地影響著勞動者的職業健康。
四是職業安全健康培訓方面。由于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勞工關系界限模糊,加之政府的監管監察無法介入,造成該模式下的勞動者幾乎沒有接受到任何的職業安全健康培訓。然而,由于勞動者線下的工作內容沒有改變,其實質性的生產經營活動仍會發生,因此,未經過培訓的勞動者作業將會進一步增加生產安全事故和職業病發生的概率。
五是勞動者生產安全事故與職業病維權問題?;诰W絡平臺的勞動崗位往往不穩定,勞動者的工作崗位經常發生改變,這使傳統依靠工會等組織集體來代表勞動者進行維權對話的形式成為不可能。網絡平臺的勞動者之間彼此不認識,流動率高且勞動者本身也很少將基于網絡平臺的工作認為是自己的主要職業活動,同時,互聯網平臺設置的競爭與評級機制使勞動者愿意通過彼此的直接競爭來獲取更多的工作分配,更加不利于工會化維權模式所需的團結和合作的形成。

商業模式圖景
為了應對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職業安全健康挑戰,歐盟成員國結合本國自身的特點和現狀,采取了相應的政策法規和監管監察措施。
第一,“簡單”的將現有的職業安全健康法規直接用于約束基于互聯網平臺的生產經營活動。英國、愛爾蘭、荷蘭和瑞典等國目前就采取這樣的應對策略,政府通過對互聯網平臺的逐個篩選判斷,將存在勞工關系的互聯網平臺歸類出來,直接應用現有的職業安全健康法規進行約束。但這種方法的弊端是有些互聯網平臺為了規避相關法規的約束,在正常的篩選程序下會將其判斷為自雇業,或者是介于自雇和存在勞工關系二者之間,而在比利時、丹麥等國家,大多數的職業安全健康法規不適用于自雇業,這就造成了這類互聯網平臺無法受到職業安全健康法規的約束。
第二,增加和完善對勞工關系的歸類和定義。這樣的做法是從立法層面上增加了對勞工關系的解釋和說明,進一步擴大了傳統勞工關系的范疇。比如,英國通過增加“(自雇)勞動者”的分類類別,將網絡平臺經濟下的相關勞動者納入到基本的社會保障體系范圍之內;比利時和荷蘭通過可反駁的勞工推定,增加了法院對這類問題判斷的自主性。但是,這種方法在實際應用中需要法官根據具體的案例進行判別,給法規的應用帶來了不確定性。
第三,將現行的職業安全健康法規的適用性與勞工定義之間的關系剝離開來,即職業安全健康法規的適用范圍不僅僅局限于勞工關系的定義,從而使職業安全健康法規也能適用于自雇勞動者。例如,英國《職業安全健康法(1974)》中就將職業安全健康保護的范圍從勞資雙方擴大到第三方相關機構和人員。
第四,直接通過法規的完善將互聯網平臺下的勞資關系納入職業安全健康法規體系。例如,法國2016年8月8日頒布的新勞動法,對互聯網平臺經濟下職業安全健康相關問題作出了明確的規定,主要包括:互聯網平臺應為與其存在經濟和技術上連帶關系的勞動者繳納意外傷害保險,并為勞動者提供相應的作業培訓;互聯網平臺下的勞動者可以組建自己的工會,并有權維護自己合法的權益。

自由職業者
從歐盟層面上來看,歐盟相關組織機構從現行勞資關系法規的梳理入手,以法規的修改和完善來應對此問題。
首先,進一步明確互聯網平臺下的勞資關系。在實際的應用中,通過對具體某個互聯網平臺的分析,研究其下的相關方是否存在隸屬關系、工作性質如何以及是否存在薪酬關系。歐盟委員會對《歐盟勞動法》框架下的勞資關系給出了明確的解釋,即勞工關系建立在雇傭關系的基礎之上。歐盟法院認為《歐盟勞動法》對自由流動的勞動者同樣適用,也就是說雇傭關系的本質特征是在某一段時間內某人為另一人提供服務并獲得報酬。
其次,歐盟委員會通過立法和法規完善來進一步明確基于互聯網平臺的勞動者的社會地位與就業權益。第一,制定基于互聯網平臺的勞動者的社會保障指令,確保其獲得與一般勞動者一樣的社會保障權及保障權的轉讓;第二,修訂完善歐盟“書面聲明指令”,進一步明確現有指令中已有的關于勞動者在勞動合同中獲取相關信息的權利,并將其應用范圍推廣至所有的勞動者。此外,修訂中還將針對互聯網平臺下勞工關系特點,增加更多對勞動者保護的內容,例如勞動者受到培訓的權利、在提前終止合同的情況下獲得合理通知期的權利,以及不公平解雇的情況下獲得適當補償的權利等。
總的來說,在歐盟層面上,歐盟委員會和歐盟議會將通過對互聯網平臺下的勞工關系的理順來完善相關的法規,進而為勞動者提供更加合法合理的職業安全健康保障。同時也敦促歐盟各成員國充分執行現有的有關法規,以事實為基礎,結合本國國情和經濟社會發展趨勢,加強勞動監察并完善相應的監管框架制度。
近年來,隨著政府大力提倡“互聯網+”,我國互聯網平臺經濟發展迅速,特別是涉及人們日常生活的相關領域,呈現出迅猛發展的勢頭?;ヂ摼W平臺經濟是社會發展進步的新生事物,在其基礎上生成的新的生產經營模式和勞工關系,這是以往職業安全健康工作中所未遇到的事情。比如,由于對其生產經營性質劃分的模糊,導致了法規約束的缺失,同時也造成了政府安全生產監管工作職責和權限劃分的混亂,極有可能形成社會和政府安全生產管理約束的真空地帶。
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職業安全健康問題給經濟社會發展帶來新的挑戰,需要以改革創新的思維方法來改變傳統職業安全健康工作的慣性?;跉W盟國家應對互聯網平臺經濟下職業安全健康問題的方法和經驗,結合我國安全生產和職業健康工作的現狀,應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應對新的挑戰。
一是要加強互聯網平臺經濟發展現狀的調查研究,對互聯網平臺經濟的歸類進行準確的定位,為后續的工作開展打下基礎。
二是要加強法規制度研究,從法規層面上為相關工作的開展指明方向。在立法上對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勞動關系給予充分的肯定;將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安全生產與職業健康納入到傳統的法規體系中去;明確政府部門在互聯網平臺經濟下安全生產與職業健康工作的職責。
三是要加強政府的安全生產與職業健康管理,在理順職責的基礎上,相關部門應及時擔負起互聯網平臺經濟下的安全生產與職業健康監管的責任,將其納入到本部門的監管職責范圍內,對其開展相應的監管工作。
四是要加快落實互聯網平臺企業安全生產與職業健康的主體責任制,敦促其加快制定和實施相關的安全保障,加強對相關員工的職業安全教育和培訓。
五是要加強對互聯網平臺經濟下安全生產與職業健康工作的媒體宣傳,使社會和企業員工了解其工作的范圍、意義和重要性,努力營造社會齊抓共管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