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德潔 徐偉豐
安全生產責任保險是建立在安全生產需求基礎上的責任險種。根本目的在于利用費率調整,促進企業不斷加強安全管理、改善安全生產條件。

某建筑工地上建筑工人在作業 包冬冬/攝
安全生產責任保險(以下簡稱安責險)是安全生產工作的一項制度創新。2016年印發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推進安全生產領域改革發展的意見》明確:在八大高危行業領域強制實施安責險,國家安全生產監管總局與中國保監會、財政部于2017年12月又聯合印發了安責險實施辦法,標志著我國安責險經過10年的探索實踐已步入制度化、規范化軌道。
安責險,顧名思義,“安”字當頭,是建立在安全生產需求基礎上的責任險種。準確理解和把握其內涵特征,必須厘清與其關聯的3個方面的關系:
安責險的安與保的關系
安全生產+責任+保險,其中“責任”賦予安責險存在的價值,“安”與“保”的結合,構成了新時代加強安全生產社會治理的新格局。在其定位上,“安”為第一,“保”為第二。也就是說,在安責險推行的過程中,首先要確保安責險姓“安”,要注重圍繞“安”來做文章,把如何運用安責險加強安全生產工作放在首位來思考謀劃,所有配套措施要突出“安”的目標實現來實施,確保在推行中不偏離國家推行安責險、強化事故預防功能的這一頂層設計、重心安排。同時,更要求保險機構不能僅盯住“保險”保費,單純以保費的增長來確定業績,而要把業績建立在“保安”的能力基礎之上,把如何完善自我承保工作機制放在第一位來考慮,以化解風險的高水準服務贏得政府部門的支持、企業的擁護、市場的肯定。因此,只有“安”與“保”之間良性互動、有效共鳴,才能實現多方共贏,才能達到利用安責險推進安全生產工作的制度設計要求,安責險才有其發展的市場空間,才能展現其無限的生命力。
安責險與工傷保險的關系
表面看來,安責險與工傷保險相類似,二者都是強制險,并且面對的都是生產經營單位、都要由生產經營單位繳納、都要給予傷亡人員賠償。其實,二者涇渭分明。國家之所以實施安責險,體現了安全生產實踐的迫切要求,是為了解決工傷保險實施過程中存在的缺陷或不足,而采取的一種制度變革。
一是解決覆蓋群體不足的問題。工傷保險是對只有建立個人賬戶且連續繳納工傷保險費的從業人員,才能提供保障,而實際上大量的農民工由于流動性大等因素影響,很難建立工傷保險賬戶和連續繳納保費,也就不在工傷保險的保障范圍之內。據審計署2016年第8公告對工傷保險基金審計結果表明,抽樣延伸調查的47戶高風險企業的農民工工傷保險平均參保率僅49.48%,據專業預測,若全部調查參保不足30%,而高危行業領域農民工占85%以上,尤其是大量的中小高危企業幾乎全為農民工。安責險恰恰彌補了這一漏洞,只要企業繳納了安責險,保險公司就要為企業所有員工提供傷亡賠付,這樣因工傷保險“漏掉”的大量農民工這一弱勢群體的根本利益就有了可靠保障。
二是解決賠償對象不足的問題。工傷保險賠償對象不包括生產安全事故中涉及的第三者及其財產損失,而實際上由于生產安全事故導致的對第三者傷害不容忽視,特別是高危行業領域比較突出。比如,2015年天津港“8·12”特別重大火災爆炸事故,造成173人死亡(失蹤)、798人受傷,直接經濟損失68.66億元;同年發生的深圳“12·20”渣土受納場特別重大滑坡事故,造成77人遇難(失蹤),直接經濟損失8.81億元。這些傷亡和財產損失,絕大部分不是企業本身,但作為事故責任主體的企業必須負責,此損失不在工傷保險賠付范圍之內,但如果企業繳納了安責險,則將由保險機構承擔,從而彰顯了實施安責險的必要性。
三是解決預防功能不足的問題。工傷保險雖然在制度設計上具備預防功能,但現實中由于多種原因無法得到有效發揮,特別是直接為企業提供預防服務的問題沒有得到落實,長期影響企業參加工傷保險的積極性。而安責險除了為企業提供賠償保障外,更多的是可直接為企業提供事故預防,形成企業內部治理與外部治理相結合,對推動安全生產工作可產生“雙向驅動”作用。
安責險與其他責任險種的關系
目前實施的有關專業商業險種,如交通運輸責任險、建筑施工意外險、公眾責任險、旅游意外險及其他有關雇主責任險,其保障范圍一般較窄,尤其是不具備事故預防功能。安責險不僅覆蓋這些險種的保障范圍,風險管控作用也較強。因此,安責險與這些險種之間是替代關系,即繳納安責險后,企業可不再重復投保此類險種,從而降低企業支出,減輕企業負擔。
在實施安責險過程中,重中之重是要從多方面發力,挖掘其風險管控的潛力,使其真正在事故預防中發揮社會共治作用。
明確安責險的保障范圍
首先是對人身安全的保障,包括企業從業人員、第三者人員,其中對從業人員的保障,要考慮2個因素:對繳納工傷保險的,安責險的賠償主要起補充作用;對未繳納工傷保險的,可通過提高安責險的賠償額度,起到一定程度的賠償作用,即多繳多賠。二是對第三者的財產損失保障,這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財產險,前提是因事故而對第三者造成的損失。三是對事故應急搶險救援、醫療救護、事故鑒定、法律訴訟等相關費用的保障。以上具體范圍均要在安責險合同中明確。同時,鑒于安責險作為商業險的屬性,根據雙方自愿的原則,可以補充擴大,如有關職業病保險等。
發揮保險費率的杠桿撬動作用
針對不同行業領域的風險狀況和企業安全生產的具體情況,分別實行差別費率和浮動費率,根本目的在于利用費率調整,促進企業不斷加強安全管理、改善安全生產條件。強制實施安責險的八個行業領域,雖然都屬高危,但相對風險等級又各自不同,發生重特大事故的概率相差較大,須對每個行業領域確定指導費率。同時,即使在同一行業領域中,企業的安全生產水平差異性也較大,須根據其實際情況制定相應的浮動費率,安全生產水平越高,下浮越大,反之上浮越大。在考慮投保企業安全風險程度的同時,還應與企業的安全生產誠信等級、是否納入安全生產不良記錄“黑名單”、安全生產標準化等級及賠付率等相結合,進一步確定浮動費率的具體基數。
提升保險機構的基礎保障能力
判斷一個保險公司是否具備安責險承保能力,除了必須具備償付能力外,關鍵是看能否為投保企業提供安全培訓、風險評估、安全生產標準化建設、隱患排查、應急預案編寫指導和演練等基礎服務,這就客觀上要求保險機構必須具有一定的專業技術服務能力。這需要保險公司自己建立一支懂專業、會管理、防風險的安全生產專業服務團隊。國外有實力的保險公司,一般都培育自己的安全專家或技術團隊,能夠及時為投保企業提供防災減損的解決方案,進而為企業提供遠低于同行的保險費率,極大提升了核心競爭力。目前,我國保險機構在此方面還有較大差距,隨著安責險業務的拓展,亟需補齊這一短板,實現安全生產與保險事業齊推共進。
聯動專業技術服務機構開展共治共享
保險機構的業務專長是保險,具體的講是保費厘定,相對于從事安責險的實際需要,安全生產的專業化程度難以與專業技術服務機構相比。一方面,要鼓勵發展安全評價、檢測檢驗、教育培訓、費率定價、信息查詢、保險評級等安全生產專業化服務機構,重點支持跨區域甚至走出國門的專業服務公司,壯大發展實力,為保險機構開展預防服務提供有力的技術支撐;另一方面,保險機構要善借專業技術服務機構這一外力,通過簽訂技術服務協議的方式,建立一支以保險機構為紐帶的安全生產社會化服務隊伍,其資金來源可從保費中提取一定比例的預防費用,用于購買技術服務力量,為投保企業提供專業化服務。目前,一些地方規定安全生產預防費用不低于15%,有的甚至高達20%以上。隨著安責險業務量不斷增長,安全預防費用投入將不斷加大,安全專業技術服務機構也將面臨廣闊的市場發展空間,企業應得到的安全預防服務水平也將會不斷提高,如此逐步形成了一個以安全生產為核心的社會化的安全技術服務鏈條,實現保險機構、安全專業技術服務機構和企業多方共建共治共贏共享的新局面。
任何一項制度的實施,都有一個過程。安責險制度要加快落地見效,還需著眼于建立完善有效的保障機制,將安責險納入科學運行的軌道上來。
完善強制條件下的配套激勵機制
安責險的“強制性”帶有法治涵義,需從法規建設上完善相應的激勵措施。加快修改《安全生產法》相關條款,將投保安責險作為企業的法律責任,將原來的鼓勵推行變為強制推行,同時規定不依法投保的罰則要求;在制定《安全生產法實施條例》時,進一步作出具體化規定,比如將保險機構為企業必須提供的安全技術服務上升到法規要求;修訂《安全生產許可證條例》,將企業投保安責險作為取得安全生產許可證的條件之一或重要參考依據;制定或修訂部門規章,將安責險投保情況作為企業安全生產標準化評定、安全生產誠信等級評定和職業安全健康管理體系認證等的重要內容和必要條件。
建立市場條件下的政府推動機制
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安責險,并不是完全脫離政府的主動作為和有效推動就能自行實施,也并不是法規明確強制實施了就一勞永逸,特別是在安責險市場并不發育的情況下,還需要采取相應的制度措施予以助推。主要方式是,將推行安責險的情況,納入地方政府安全生產工作考核內容;在推行初期,可安排一定財政資金為推行安責險提供支持;在安全生產相關財政資金投入、信貸融資、項目立項、進入工業園區以及相關產業扶持政策等方面,同等條件下優先考慮投保安責險的企業;在開展安全生產工作督查時,可同時檢查安責險的投保情況;完善企業安全生產費用提取管理使用制度,將企業投保安責險的費用明確計入安全生產費用,稅前列支,促進企業提高投保安責險的積極性。引用第三方對保險機構的賠償和預防服務能力進行評估,并向社會公開,為市場選擇優勢保險機構提供依據;將賠付及時、事故預防成效顯著的保險機構,納入政府安全生產信用管理體系,實行聯合激勵,鼓勵其為投保企業提供優質技術服務。
建立公正條件下的規范約束機制
作為政府部門,制定一項制度要充分考慮社會公平公正性,要端正投保企業與保險機構這“兩頭稱”,不能有失偏頗。也就是講,法規制度強制企業投保安責險,同時也要完善相應的辦法措施,強制保險機構為投保企業提供安全技術服務,否則就有失社會公正,安責險的實施也難以持續。主要是,制定實施保險機構開展安全技術規范國家標準,示范推進;在比選保險機構時,將提供安全技術服務情況作為重要條件;制定監督管理辦法,建立安責險信息化管理平臺,加強日常監管,監督保險機構的賠償落實情況,更要看緊安全預防費用的支出使用和預防服務項目的實施情況,對只收保費而少服務甚至不服務的保險機構,情況輕的,給予黃牌警告;情況嚴重的,依法依規給予相應處罰,并納入安全生產不良信用“黑名單”管理,實施聯合懲戒,運用社會公信力和市場信用調節,限制其開展安責險甚至其他保險業務。(本文作者李德潔系中國礦業大學(北京)管理學院博士生;徐偉豐系北京中改智庫信息技術研究院執行院長,注冊安全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