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層次的世界反差

陳莉莉

除夕夜，香港的酒店里。

媽媽取出從內地背過來的雞塊，她說她煮了很長時間，就是想讓我們在外面過年的時候還能吃到家里的味道。這道菜是我們每次舉家聚會時的保留菜品，有媽媽的味道。

我和妹妹從酒店樓下超市購了來自法國的果味酒和比利時的薯片，順帶了幾份熱氣騰騰的街邊小吃。合并了幾個地方的年夜飯被擺放在地毯上，共同組成被上下幾千年的華夏人賦以某種意義的時光。

小朋友趴在12層酒店的窗前，看著外面“繁華的街市”和“迷人的海灘”，關于這座城市的詞匯來自她剛剛學過的語文課文。

電視機里是中國人、普通話，我們將頻道選在了CCTV-4。春節聯歡晚會，那是中國人過春節的標配。如果是在內地過春節，我們早已沒有了看春晚這樣的選擇，但是在外面，在與世界保持疏離感的同時，還是希望與這個世界有一抹淡淡的聯系。亞里士多德說“人天生就是政治動物”，我在想，此刻我們的日常生活，是不是也是這種屬性的體現？

這是我們2018年的新年儀式，不同幾個人，有老有小，匯合于廣州，經香港、澳門去越南。混搭的旅行目的地，于現實中的“在路上”開啟新一年的“在路上”。

計劃里還有柬埔寨、老撾、緬甸等，是媽媽說那么快走那么多地方不如在一個地方多住兩天，我們將后來的幾天就選在了越南一個叫下龍的水邊小鎮住下來。那里與中國桂林山水景色相仿，也與桂林山水在中國的某種地位一樣，出現在自己國家流通的貨幣上。

越南之行，意外成為了媽媽的懷舊之旅。這個國家酒店里的電視機、水壺、甚至毛毯，馬路上賣著光盤的小攤，每個人使勁說話的表情以及音量，車外不時閃現的“工農兵”形象的宣布畫，構成的整個國家的氣質以及感覺，讓媽媽以為是回到了她經歷的中國上世紀的80年代。

對小朋友而言，則像是到了另外一個時空，他看到了書本里才有的青草、綠地以及上面慢悠悠的牛，他因為看到“牛”不時發出的驚嘆聲，成為封閉的空間里美妙、動聽的聲音。他問他的媽媽，牛為什么吃草的時候會搖擺尾巴？他生于80年代末期的媽媽回答不出來，她不方便上網去百度。

對于懸在中間的我來說，濕熱的氣候，淅瀝的小雨，不停劃動的雨刷，不會漢語的酒店老板雙手合攏放在臉邊做出的那副睡覺的模樣，有著鮮艷唇色的年輕女子，它們構成當時當地獨屬我一個人的越南。那是陳英雄的《青木瓜之味》以及菲利普·考夫曼的《布拉格之戀》混搭而成的氣息。

我看到了很多彩色的房子，這樣的房子，我曾在尼泊爾、泰國、墨西哥一些地方見過。它們與中國很多農村鄉鎮相對統一、整齊的建筑房屋不一樣。不是那么整齊有序，反而更透出一種個性的生活態度。

從中國的內地城市，經過香港，再進入越南的城市，世界的這個角落在一定意義上向我展示了它的反差。

尤其是這個過程是在短期內完成，密集性地行走，感官上就更加明顯。這時候你會發現走馬觀花也有走馬觀花的美感和意義。膚淺還是深刻，現象還是本質，從存在的意義來講，似乎沒有什么區別。但也愈發有感，一個國家，無論是哪種制度，制度之下個體真實的存在狀態才應是制度的最根本意義。

其實，越南也正在過農歷春節。一時間，線上或者線下，真實或者虛擬，我好像穿越于不同時空，沿途中領略到了各種意外的美。

那種感覺，就像在自然里突然看到了人類創造的五顏六色的房子，有一種曠達的美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