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之衣

◎ 文、圖| 李元勝 編輯 | 黎明

艷眼蝶，2009年攝于重慶金佛山。

如果你仔細觀察過蝴蝶，你就會發現，它看上去是一種很不現實的物種。

它的翅膀差不多占據了整個身體的4/5，這同時也意味著在它的生命中，飛行居然有這么重要的比例。此外，它極為豐富的顏色和圖案，也令人嘆為觀止，有人說它們是飛著的花朵，其實花朵還真沒有它們變化多端。

飛行和美麗，對于寄生于植物間的蝴蝶，為什么這么重要？難道它們是昆蟲中的藝術家？物種的進化，難道真的只是功利性的趨利避害？為什么功利性的進化，能帶來這么完美而復雜的，完全符合人類審美的物種？

蝴蝶，總是讓我浮想聯翩。也許就是這樣的浮想聯翩，讓我成了蝴蝶迷。每觀察到或者拍到一種沒見過的蝴蝶，都會讓那一天成為我的節日。高高興興，仿佛小醉地樂上一天。

我記得第一次看到寬尾鳳蝶的情景，是重慶黃水的一次采風活動，接待我們的朋友正在集中大家講話的時候，它出現了，我顧不得禮貌地追著它跑，終于拍下了它逗留于醉魚草的照片。

我記得第一次看到金裳鳳蝶的情景，在西雙版納熱帶雨林公園，看傻了看呆了，不知不覺，踩進了一洼雨水，皮鞋洗了個泥水澡。

我記得和鶴頂粉蝶的斗智，在海南西島，小心靠近它數十次，都在鏡頭舉起的瞬間飛掉，我連一張模糊的照片都沒拍到。

我記得和褐鉤鳳蝶的唯一一次偶遇，那是在重慶四面山，它的反面很接近泥土的顏色，以至于我差點踩到了汲水中的它，它被驚飛的瞬間，我看到了它正面黑黃相間的耀眼斑點，那種驚喜又懊惱的心情終身難忘。

當然，觀蝶的樂趣，遠不止于第一眼看到它們的驚喜。絕大多數蝴蝶，是經得起你反復看，天天看的。

更進一步，研究它們喜歡逗留于什么樣的植物上，每天如何組織自己的巡飛線路，什么時候會到溪邊的潮濕泥土上汲水，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時，蝴蝶就在身邊，我們卻不一定能發現。比如，枯葉蛺蝶只有從棲身處飛出來，偶爾停留在有反差的枝條上，我們才容易看見它。

觀察枯葉蛺蝶是件妙不可言的事，它不光精確地模擬了枯葉的形狀、色澤，葉脈、葉柄也栩栩如生。最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它還模擬了枯葉被害蟲侵害后的斑點，以及枯葉因變質而特有的衰敗味道。

枯葉蛺蝶的正面其實有著驚人的美麗，不過多數人并未見到，還以為它就只是一片枯葉的樣子呢。

所以，像枯葉蛺蝶這類正反面相差很大的蝴蝶，扇動翅膀的瞬間，就像古舊低調的門突然打開，另一面鮮艷而驕傲的春光傾瀉而出。

這就是我最愛的時刻，其他的人和事情一下子凝固了，推遠了，世上只剩下了這充滿了矛盾的，充滿了復雜的美的翅膀，在忽閃忽閃地扇動。

黑脈蛺蝶，2008年攝于重慶金佛山。

枯葉蛺蝶，2003年攝于重慶永川。

枯葉蛺蝶的正面，2003年攝于重慶永川。

散紋盛蛺蝶，2017年攝于湖北宜昌。

鶴頂粉蝶的幼蟲，模擬蛇的樣子。2007年攝于高雄。

2.虎斑蝶，2010年攝于重慶四面山。

3.擬斑脈蛺蝶，2011年攝于重慶神龍峽。

▲寬尾鳳蝶，2007年攝于重慶四面山。

▼ 銀灰蝶，2017年攝于湖北宜昌。

一只剛羽化的大紅蛺蝶，完全不畏懼人類，居然飛來停到我手指上，趕都趕不走。2013年攝于重慶四面山。

李元勝，男，1963年生。詩人、生態攝影師。1983年畢業于重慶大學電機專業。大學時期開始寫詩。現為重慶文學院專業作家，重慶市作協副主席、中國作協詩歌委員會委員，曾獲魯迅文學獎、人民文學獎、十月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