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前,欲實現民族復興的中國夢,必須以公正客觀的態度對傳統文化進行重新審視并認知。不必諱言,中國傳統文化在一定程度上的式微,究其原因,一方面,除了其自身具有一定的時代局限性外,傳統文化的近代危機也是不可忽視的因素;另一方面,盡管時代在飛速發展,但傳統文化所獨具的天人合一的自然觀、人文價值理性、本質上的穩定性和內向性以及發展過程中的包容性等超越時代的特質依然是人類和平發展的重要基石。
關鍵詞:傳統文化;近代危機;時代特質
中圖分類號:K203;G03文獻標識碼: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8.03.0021
收稿日期:20180116
作者簡介:劉凱亞(1981-),女,河南寶豐人,鄭州航空管理學院民航學院講師,碩士,主要從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基金項目:教育部2017年度人文社科研究專項任務項目“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研究”(17JD710092);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中西文化對比視域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2017BKS029)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31卷第3期劉凱亞:中華傳統文化的近代危機與超時代特質
2017年1月25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印發了《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并要求各地各部門結合實際認真貫徹落實。這是中央首次以文件的形式專門闡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展工作。《意見》的出臺,意味著在黨和國家政策層面上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了高度的重視,預示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日后光明的發展前景。
一、中華傳統文化的近代危機
中國傳統文化在歷史上曾經產生過非常重要的影響,其歷史地位和主要價值也一直未曾被人懷疑。直到清末,隨著1840年中英鴉片戰爭中清朝的失敗,宣告了清王朝“天朝上國”迷夢的破碎,也引發了社會各界對中國傳統文化價值的關注與探討,中西文化之爭從此開始[1],同時也拉開了傳統文化近代危機的序幕。
(一)文化高壓與封閉帶來的發展僵化
清代以前,中華傳統文化的發展雖歷經曲折,但最終都以其無以倫比的開放性和包容性,通過對各種外來文化的吸收借鑒甚至同化融合最終得以實現自我完善與發展。兼容并蓄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最大優勢,也是其得以傳承千年的內在特質。然而這種寶貴的特質最終卻固步于明清兩代,尤以清代為甚。這也是中華傳統文化生存與發展危機最終爆發的根本原因。
清王朝在統治中國的二百余年中,對傳統文化實施了兩項具有毀滅性的政策,首先是文化高壓獨裁政策。以“文字獄”為典型代表的文化高壓政策致使士人階層逐漸喪失了文人氣節和抗爭精神,一時間埋首故紙堆,“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在該政策下幸存下來的多數儒生大都退縮至安全地帶,或俯首從事經學研究,或醉心于八股文章,以求在科舉仕途上獵取功名[2],也由此誕生了擅長考據、學風繁瑣的“乾嘉學派”。理學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代表。而作為中國儒學發展的新成果,作為儒釋道三教合流產物的宋明理學[3]尤其是程朱理學,在清代也遭受禁錮并使其最終走向了衰亡。程朱理學對于中國社會和傳統文化發展的積極意義,已有諸多學者論證,無需贅述。但后人對程朱理學的問詰多集中于朱熹“存天理,滅人欲”之說。此處需要先指出一長期以來的誤讀,朱子的存滅之說其實是盲目反傳統的人士所做出的故意曲解。這里,我們可引馮友蘭先生之言以證之:“飲食男女之欲,宋儒并不以為惡,特飲食男女之欲之不‘正’者,換言之,即欲之失者,宋儒始以為惡耳。朱子謂欲為水流之至于濫者;其不濫者,不名曰欲也。故宋儒所以為惡之欲,名為人欲,名為私欲;證明其為欲之邪者耳” [4]。到了清朝,程朱理學雖為官方所采納并尊崇,但清代帝王“并不喜歡那些抽象談論性理的空言,而更看中其有利于維護封建統治秩序的綱常倫理,讓臣民們忠誠于君主,為之身體力行” [5]。而這種針對理學的文化獨裁政策最終隨著政權的消亡而使其成為了殉葬品。官方哲學與它的政權是命運共同體,一損俱損。[6]從此,中國傳統文化發展進入停滯期,與封建政權捆綁在一起而成了維新改良派以及反傳統者批判抨擊的靶子。
其次是閉關鎖國政策。閉關鎖國的直接后果是切斷了與西方的經濟往來,進而阻礙了我國工商業的發展,而更嚴重的后果則是切斷了中西方科技與文化的交流。而今看來,后者尤為致命。在清代統治者閉關鎖國的同時,西方世界正爭分奪秒地進行著經濟擴張和資產階級革命,西方文化也隨之蓬勃發展,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領域時刻都在發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此時,相對先進的西方文化與中國傳統文化仍不乏交流碰撞的機會,但無一例外地被清政府的閉目塞聽所阻隔。很多外國人來到中國傳經布道,向統治者介紹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天文知識、醫學知識、機械設備、堅船利炮等,企圖得到皇上的青睞。然而這些并沒有得到統治者們的垂青,反倒被認為這些都是離經叛道的學說,一度得到打擊和鎮壓。缺乏文化交流的中國傳統文化在近代則毫無懸念地走向了固步自封又自我膨脹的歧路。
(二)西方科技文化的致命入侵
英國馬爾嘎尼使團和阿美士德使團先后訪華失敗,打碎了英國擴大對華貿易和殖民的美夢。1840年,中英鴉片戰爭爆發,代表著近代科技的堅船利炮輕而易舉地擊潰了代表古文明的刀劍,列強持續侵入中國。西方在武力上的勝利一方面推動了西洋諸國與中華的不平等貿易進程,另一方面也為以基督教為標志的西方文化在中國的傳播鋪平了道路。中西方文化沖突逐漸加劇。與歷史上以往沖突的不同在于,此次文化沖突對于中國傳統文化的沖擊幾乎是致命的。歷史上,異質文化與中原傳統文化的沖突大多以傳統文化吸收同化甚至融合異質文化而收場,究其原因就在于漢文化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一定的先進性以及政權具有相對穩定性。雖然元清兩代漢政權也曾有過武力不敵痛失江山的經歷,但入主中原的蒙滿文化作為相對落后的異質文化,并未使漢文化衰落,反而同化并融合了蒙滿文化。雖然在武力上遭受失敗,但在文化方面卻是勝利的。在近代中西文化的沖突中,有堅船利炮等強勢武力作為后盾的西方文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該時代的先進文化,其時代先進性主要體現于其自然科學和政治制度等方面,從而導致中華民族在武力失利的同時,較之于西方,自身的科技與政治方面也明顯落后于人,從而導致中國傳統文化面臨著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機。
(三)反封建專制的“池魚之殃”
戰爭失敗、割地賠款以及任人宰割帶來的屈辱激發了近代國人探求救亡圖存的志氣。在“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洋務運動和康梁變法維新相繼失敗后,部分國人開始意識到,中國國弱民窮的根本原因在于腐朽無能的封建政權,從而開啟了反帝反封建的近代歷程。而傳統文化與封建政權的緊密聯系,使得反封建運動最終導致了一系列的反傳統文化運動,且這些運動卻并未隨著清政府的滅亡而停止。反封建的知識分子以強勢的西學為武器,對傳統文化持激烈的批判態度,并在五四新文化運動時達到巔峰。“五四時期的反孔批儒,其證明邏輯的三段論式是:封建=落后、反動,而孔子=封建,故孔子=落后、反動,應予打倒。”[7]有學者認為五四運動并非表面所理解的“反孔非儒”:“新文化運動的宗旨并非‘反孔非儒’,而是提倡‘人權與科學’;其第一義是倫理與政治層面的人權。”[8]但不容否認的事實卻是,以儒學為主要代表的傳統文化在此次運動中被視作封建專制的核心,遭到無情激烈的批判,進而使傳統文化在國民觀念中變得“聲名狼藉”,甚至在較長的時間里一蹶不振。反封建專制與反傳統束縛的極端化導致傳統文化遭到沉重打擊,維新人士在傳播西方文化和西方文明的同時,甚至提出了廢除漢字的主張——“新派人士在夜以繼日地傳播日新月異的西方知識和文明。而西化與反傳統實為一體兩面:不但要‘打倒孔家店’、‘擁護德先生和賽先生’,更出現了‘廢除漢字’、‘改良人種’等極端主張。”[9]反封建專制無疑是中國近現代救國救亡的必然之路,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但是某些新派人士高舉反封建大旗,在對待傳統文化的態度上則無疑導致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中國傳統文化在“城門失火”的反封建的運動中成了被殃及的歷史“池魚”。
綜上,政策壓力下傳統文化固步自封、清政府的衰亡和西方文化的相對先進性及武力護航,這種異質文化無法再次被同化吸收。加之近代國人急于師夷長技救國救亡的心態,最終造成了近代傳統文化嚴重的生存和發展危機。種種時代性的危機,最終導致了中國傳統文化的衰微,而非所謂單純文化自身的落后性與封建性。
二、中華傳統文化的超時代特質
(一)傳統文化的現實境地
自鴉片戰爭起,中華傳統文化的民族價值就開始被國人反思。當然,這種反思必然伴隨著對于中西文化的爭論,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從鴉片戰爭到洋務運動,第二階段從戊戌變法到辛亥革命,第三階段即“五四”新文化運動[10]。在一系列尤其是歷經第三階段的爭論后,中華傳統文化在國民心中的地位“江河日下”,且后續的打擊又接踵而至: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再次沖擊了本就虛弱的傳統文化——國民經濟嚴重倒退、民主法治被肆意踐踏、人倫道德空前淪喪,造成了社會的動蕩和人性的扭曲。文化浩劫過后,中國在八九十年代的體制轉型、經濟開放的同時,強勢的西方消費主義文化又趁機滲透進來,進而加深了公眾對西方文化的迷戀,對傳統文化的忽視。20世紀雖然是中華民族獨立自強的新世紀,卻也是中華傳統文化備受沖擊的世紀:不少人由此失卻了對傳統文化的信仰,進而丟棄民族靈魂,面朝西方尋找文化“救贖”的道路。而這種脫離民族文化根基的奢望則注定了是鏡花水月。因為“文化不是什么后來被‘附加’到民族身上的東西;正是文化確定了民族、民族身份和領土這些概念本身的意義。”[11]
作為追求理性的現代人,面對任何文化都應當慎用“落后”或者“劣等”去妄斷,無論是已經消亡于歷史煙塵中的文化,還是歷經千年依然頑強存續的文化。一個民族的發展,歸根結底需要立足自身文化土壤,兼容并蓄,吐故納新,不斷發展和完善本民族文化,而非生硬地嫁接外來文化,否則難免陷入文化“自我殖民”的陷阱而最終導致本民族文化的消解甚至民族體的消亡。一個民族的文化一旦被消解,這個民族就會失去聯系的紐帶和人心的凝聚力。因而,要實現民族復興的偉大理想,我們的出路就在于要堅守并完善和發揚中華傳統文化。而在此之前,我們更應當認真剖析我們傳統文化所具有的時代特質。
(二)傳統文化的超時代特質
要堅守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則必須厘清中華傳統文化的時代特質,從而堅定地樹立起我們民族的文化自信和自豪感,唯此方能實現真正的民族復興。中華傳統文化的特質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天人合一”思想。該思想是中國古典哲學的最核心觀念,也是中華傳統文化的基本精神,但其要義卻是見仁見智:多數學者認為其包涵著古典和諧的自然觀,但也有人認為其與環境幾無聯系,如“漢代儒家董仲舒所講的是天人感應,這種學說的主要目的是通過自然現象來對人間政治進行干預,為皇權背書或是挑戰皇權。儒家所講的另外一種“天人合一”,是在將儒家的道德提高到天道的前提下,與這種永恒的道德的合一,并非與環境相和諧。”[12]筆者以為,隨著天人合一思想的發展,其政治意義已經逐漸超越了自然意義,但作為農耕文明的產物,其自然意義并未隨之消失,反倒作為這一思想的基石意義而存在,如果丟棄了這層意義,則其政治意義也就蕩然無存。正如某些學者所言:這一理念的基本含義則是“萬物一體”、“天人相參”,強調人與自然具有內在統一性[13]。由此可見,“天人合一”思想中所蘊含的和諧自然觀是毋庸置疑的,而這種極具前瞻性的自然觀在解決當前人與自然關系等諸多問題方面無疑具有積極意義。而始于19世紀的西方工業文明在為人類生活帶來極大便利的同時,也導致了生態環境的持續惡化,進而危及到人類整體和長遠利益。而這一切都源于西方文明所鼓吹的人類中心主義。提倡這一觀點的學者認為,大自然是為人類而創造的,因而人類可以征服并改造自然,利用、役使自然。而這種缺乏“畏天命”思想的西方文明則最終在全球范圍內引發了環境污染、資源過度開發等一系列全球性的生態惡果。而解決這些問題的根本對策則最終需要歸于文化層面。中華傳統文化倡導的“天人合一”自然觀無疑是解決當今世界生態危機的一劑良藥——它能夠促使人類反思人類中心主義,重新審視人與自然的關系,最終謀求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正是當前解決全球生態問題的出路所在。
二是濃厚的人文價值理性。作為“群經之首,大道之源”的《易經》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石,也是中國古典哲學思想的主要源頭。其中“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理念,為中華傳統文化積淀了濃厚的人文價值。在此要特別指出的是,傳統文化中的人文價值理性與上述西方的人類中心主義所體現的價值觀念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以人文價值理性為特征的中國古典人文主義強調作為群體一分子的人,是一種“倫理關系中的人本主義”[14]。簡而言之,中國的人文理性強調如何正確處理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乃至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從而達到萬民萬物和諧相處,社會和諧穩定、自然萬物井然有序的境界。而西方的人類中心主義則以個人欲求的滿足和個體發展為目的,最終導致了當前工具理性的泛濫。當前,工具理性的迅速膨脹已經給人類帶來了諸如極端功利主義、錯位扭曲的價值觀、科技萬能論等諸多危害,導致人類逐漸淪為工具的奴隸,并逐漸迷失自我。科技在給人類社會帶來物質豐裕、生活便利的同時,也造成了個體過度追求功利性、實用性的現實弊端。他們逐步喪失個性、失去自我,缺乏精神追求和信仰依托,從而淪為物質的附庸和奴隸。進而導致現代人精神迷茫、信仰缺失、心理失衡,不再追求生命的價值和存在的意義。因此,在探究作為個體的人存在意義和人與人、人與社會乃至自然之間和諧相處的意義上,中華傳統文化的人文價值理性無疑有著跨越時代的積極意義。
三是本質上的穩定性與內向性。中國在新石器時代開始農耕生產后就開始了穩定的農業發展,進而形成了長達數千年的農耕文明。農耕文明對土地的極度依賴以及高度的自給自足性決定了在此基礎上產生發展的中華傳統文化具有高度的穩定性和內向性。數千年來,這種文化特質已經深深烙在了國人的骨血之中——中國人安土重遷、不愿冒險和寬容隱忍的性格都是這種文化穩定性和內向性的體現。儒家所倡導的“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克己復禮”也是這種文化內向性的體現。與此相對應,中國古代政治也十分注重自身的修持,通過“化成天下”,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文化吸引力,通過積極教化而非武力侵略來吸引周邊民族“四夷來王,海不揚波”。與此同時,以海洋文明和游牧文明為基礎的西方文化則天生具有極強的外向性、流動性和侵略性。海洋生存的高風險性和游牧生存的惡劣條件使得這兩種文化具有與生俱來的冒險精神以及戰斗、掠奪的本性。如歷史學家許倬云所言:“無論如何,歐洲長期繼承了戰斗部落的文化特質——這也是他們的文化基因,使得他們不斷擴張,永遠‘進取’,相比中國呈現的安定和內斂,的確有顯著的不同”,“希臘文化終究還是一個武勇的文化,是侵略和擴張的文化” [15]。可以說,西方(尤其是歐洲)的民族文化和性格使得20世紀的兩次人類浩劫在所難免,而當前的國際關系緊張、各種混亂與沖突,究其根源,西方文明所獨具的侵略特質也難辭其咎。著名的英國哲學家羅素則毫不隱諱地指出了這種民族特性之惡:“要判斷一個社會的優劣,我們必須不僅僅考慮這個社會內部有多少善與惡,也要看它在促使別的社會產生善與惡方面起何作用,還要看這個社會享有的善較之于他處的惡而言有多少。如此說來,中國要勝于我們英國。我們的繁盛以及我們的努力為自己攫取的大部分東西都是依靠侵略弱國而得來的,而中國的力量不至于加害他國,他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能力來生存的。”[16]中華民族文化上的穩定性與內向性在當代乃至今后的國際關系中意義深遠,真正了解并相信中國傳統文化的人不會相信所謂的“中國威脅論”,因為這并不符合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雖然當前的中國早已走出了農耕時代,但是其穩定內向的民族精神卻并沒有改變;西方文明應當從中華文明的這一特質中思考處理國際問題的要義:這個世界并非都是你死我活的關系,對各民族文化持尊重態度,自求而不假外物方為人類長久和平之道。
四是發展上的包容性。文化的包容性體現在它在對待異質文化的態度上,而文化是否具有包容性同樣影響著人類社會今后能否和平發展。中華傳統文化自產生便包含著“和而不同”、“有容乃大”的包容性,而這些文化特性在中國早期的文獻中隨處可見,“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則是這一特性的經典描述和良訓。中國傳統文化作為一個整體,其巨大的包容性是世界上其他民族、國家和地區所沒有的。中華傳統文化的包容性在幾千年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影響著整個社會階層,上至統治者下至黎民百姓均受其熏陶。文化的包容性在宗教上體現得則最為明顯。對于中華傳統文化而言,儒釋道三家經歷了長期的共生與磨合,最終互相吸收取鑒。南宋孝宗皇帝的《三教論》便是極好的例證:“以佛修心,以道養生,以儒治世” [17];而明太祖九世孫朱載堉所畫的現存于少林寺的混元三教九流圖贊碑,則是中華傳統文化包容性的實物證據。不僅如此,中華傳統文化的包容性更體現在政治理念上:1793年英國大使馬爾嘎尼至中國,欲求乾隆皇帝擴大通商,乾隆令人查詢《大清一統志》以了解這“英吉利”在何方,卻并未有記錄,更不知其國強弱。盡管如此,乾隆在回復英王喬治三世的信中依然表達了某種政治上的包容:“若云仰慕天朝,欲其觀習教化,則天朝自有天朝禮法,與爾國各不相同。爾國所留之人即能習學,爾國自有風俗制度,亦斷不能效法中國。即學會亦屬無用。”[18]而包容性對于以宗教為代表的西方文化則是不可思議的。最顯著的例子就是基督教與伊斯蘭教以及二者內部各教派之間的宗教戰爭,其殘忍程度幾近恐怖。十字軍東征雖是基督教對東方“異教徒”的戰爭,但實際上卻反映出其宗教霸權或說文化霸權是不允許有異質文化存在的。不幸的是,基督徒的自我膨脹和排斥異質文化的狀態在經歷慘烈的十字軍東征后卻并未有所消減:“要把這些人從麻木的狀態中拯救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向他們展示一種新生活,讓他們明白基督教創始人所講述的崇高真理。”[19]盡管經歷兩次世界大戰后西方國家的文化排斥心理有所收斂,但至今未能徹底消除文化霸權主義,這也正是當前國際形勢緊張的一大誘因。
中華傳統文化的邊緣化是內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傳統文化所遭遇的近代危機則是其日漸式微的重要原因,我們必須正視這一點,才能以客觀的視角審視本民族最為寶貴的財富。由于傳統文化的自身局限性(每種文化都具有的)而導致的“過時”與“落后”并不能完全說明整個文化都是落后與過時的。相反,基于長期穩固的農耕文明而成長起來的中華文化所具備的獨有特質在當前仍具有超越時代的意義,無論對中國還是對世界后工業時代的和諧發展都有著無可替代的積極作用。歷史上,中華傳統文化經歷多次外族文化入侵,但卻未有斷代滅族之災就足以證明其強大根基和生生不息之力。綜上,我們只有清晰、客觀全面地認識到中華文化的近代危機及其超越時代的意義,才能真正認識其價值所在,才能真正樹立起本民族的文化自信與自覺,從而走上中華民族復興與自強之路。
三、結語
中華傳統文化在近現代一定時期的邊緣化是內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傳統文化遭遇的近代危機是其日益式微的重要原因,我們必須認清并承認這一點,唯此方可以客觀的視角來審視本民族最為寶貴的文化財富,來窺探本民族靈魂的最深處。傳統文化基于其自身的局限性(每種文化都具有自身的局限性)而導致的“過時”與“落后”并不能完全代表整體文化的落后與過時,相反,基于長期穩固的農耕文明而發展起來的中華文化所具有的某些特質具有超越時代的意義,無論對中國還是對世界的后工業時代的和諧發展都有著無可替代的積極作用。中華傳統文化在歷史上經歷了多次外族文化的入侵,但并未產生斷代滅族之災,足以證明其生生不息的創生力量和強大的生命力。綜上,我們只有清醒、客觀、全面地認識中華文化近代危機的根源及其超時代意義,才能真正認識到其價值所在,也唯此方可建立本民族的文化自信與自覺,從而走上真正的民族復興與自強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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